搬运工（67）潘多拉的盒子（短篇文学连搬之二）

    老冒知道，其实肖风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利用职权，擅自调动经济为不少乡村修了公路，为不少乡镇引进设备，办起了工厂。他贪来的钱，有部分用在了城乡建设。经济发展了，老百姓确实富了，他说，这才捞得心安理得。
    他为贫困地区减免土地税收，给乡村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办了低保。所以，在穷苦百姓眼里，肖风是难得的好官。他说，你看，这也是一种投资。肖风亦正亦邪，只要有利前途，有利攀升，好事坏事都做，并在所不辞。
    肖风绝对算是这号人物，知难而退，见好就收，不与人为敌，不与人为友，不拉帮结派，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老冒觉得他有道理，回头看看，身后落马的高官，哪个不是因为不起眼小事情牵出惊天动地的大案？肖风深谙官道虽宽，而你只能走一线。
    前几年，省里提倡地方上要活跃经济，重点在招商引资搞开发。当时正值肖风大展身手之际，可他毅然放弃经贸委这块肥肉，主动要求调职到招商部做了市场开发部经理。有人传言，肖风是在整冶时给潜了，还有人说，肖风可能上黑名单了，甚至还有人传言肖风是被一封匿名信给揭发了。
    老冒知道那些都不可能。肖风要揭发谁都不会是偶然，而是必然。肖风是从乡下来的临时保安，还是个合同工。短短几年，转为正式警察，又从普通警务室被提为干事，尔后一步步爬到局长位置，享受国家一级公务员待遇，这其间无人尽详。
    后来因经融危机牵出几桩经济大案，哪一桩都能令人粉身碎骨，那次判了六个无期，三个十年，而肖风却保得全身而退。原因最清楚了，肖风在借他人之手清理门户，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用路数走出他的规则，严谨得不出一点批漏，完美计划尽详到零风险。
    所以老冒知道，只有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这叫灯影下黑。然而那个女人就不懂得这一点，那是一个妄想拥有一切的女人，在老冒看来，那女人太贪心。那几年经贸委办公室主任位置，只有贪了多少的人才知道是肥缺。老冒接替这个位置以后更有感触，闲职，不惹眼，冷场，难得清闲，但钱不少赚。倘若她一直安心过着一三五去小红楼，二四六回乡下的日子，她就不用去另一个世界。
    三年前，一个晚上。
    那天是七夕。一个风高云稀的晚上，一轮清冷而晴朗的圆月斜挂天边。就在这样一个弥漫着荷尔蒙香气的晚上，没人知道西关黄河路东小红楼那扇窗户内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发生的原因，包括老冒。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最后，肖风是活着走了出来，他颓然地喃呢着，脸色惨白，痛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晕了过去，老冒把他送到医院时，正值凌晨一点半。
    第二天，老冒在医院走廊里，看见一具女尸推往太平间，死亡报告上写着，吸食过量吗啡后自虐，割破静脉口，流血过多身亡，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虽然死亡报告上这样写，但老冒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
    老冒至今还记得，那张惨白的脸上眼睛瞪得很大，那条水晶链上面刻着潘多拉的女神。那条链子是他陪肖风在香港考察时买的，中国市场上没有。因为这是唐蓓蓓在网上看到的，国际商城网上只标明香港九龙有售，却没有确切地址。为了这条水晶链，老冒陪着肖风在香港的九龙转了一天，找遍所有珠宝店。当在浅水湾一家品牌珠宝找到时，肖风手捧着潘多拉的盒子，哈哈大笑，开心得象一个孩子。
    没想到冰冷从天而降，曾经温暖如天堂的红楼，一夜之间变成了炼狱。往日欢笑温存，嬉笑怒骂，一切都不存在了。那段日子，肖风酗酒，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直到醉死。他的笑容从此不复存在，晴天变为赤日，愤怒过后是平静。从此他冷绝得如一块冰，七夕节，就变成了他永远止境的恶梦。
    有几次酒后，他恶狠狠地揪老冒衣领，你说，我哪里对她不好？吃的喝的，连带她家人亲戚朋友，我全包了！我让她过最优越的生活！象女神一样活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肖风的脸开始扭曲！老冒知道唐蓓蓓的死对肖风打击很大，那是他全心全意爱过的女人。这点，老冒从不怀疑。
    从此，潘多拉的盒子被封尘了。
    肖风也从市委书记通过无数次海选，进入了省人大常委会，身居要职，统领着豫南一带权贵，座拥几座城市经济的生杀大权。一年前，他又成功通过竞选，登上全国风云榜，成了中国最年轻的十大风云人物，同时，成了省里最年轻的领导班子候选人。
    不过，肖风仍然习惯了每周一三五都去黄河路，在小红楼下面默默呆上一阵子，三年来没变。老冒知道他还在怀念唐蓓蓓，那个浑身充满邪恶的女人！令人难以驾驭的女人！
    时值年初，展交会回来途中。车子滑过七一大桥，接近北关时，天空雾朦朦的，一团白光在老冒眼前一闪，虽然紧急刹车，那团白色仍然飞出去好远。
    当时，她倒在血泊中，一张脸渐渐变得苍白。肖风直愣地盯着那张慢慢失去生命的脸，还有唇边若有若无的浅笑，他突然疯狂地抱起她送到中山医院。
    老冒知道，在那一刻，唐蓓蓓复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