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镇西老兄发言整理稿（未经本人审阅）
16号就有人把信我了。说周荷初老师要在瑶池山寨讲“什么是国学”。我18号起个早床想来是可以饱下耳福的。没想到我急天不急，赶到瑶池山寨已经是下午的自由发言。朋友们都在热烈议论上午的收获，我只剩懊丧。幸好朱镇西开口了。我晓得他一讲话就有家伙看。于是振奋了点。起先是有朋友说到禅呀神会呀易呀什么的。他在周荷初老师，永明马灯兄等朋友的强烈要求下，只好说说。他稳实的声音低沉粗嘎，像一古奥玄远的山岩中的清泉，呵罗呵罗流向人间。他听到了有朋友说起风动、幡动、心动这个话头。他说什么风呀幡呀心呀，都搞错了。你们说的心是肉团心。他正要说圣，我却凡心动了。所以下面一大截没听得到。我想伴一位美人坐下。身旁有美人，听法才入心。窥基大和尚从玄奘出家，就带了一车美人。我躲在疙叽湾里觑。只想伴东乡妮娜坐。她文章好，人又周正。正听得入迷。但我又想到这一去，我要说一通客气话，三生有幸等等；她也要说一通久仰大名什么的。又是握手又是让座，必然扰乱瑶池山寨里差不多入定了的状态。这样一想，也就算了。还是躲得角落湾里排除杂念，听镇西先生发言，下定决心不再心猿意马。他好像在说《西游记》，我一时没来得及接上他风驰电掣的思路。只听得他讲《西游记》里头唐僧要出国留学，唐太宗大力支持。那是扯卵谈！（叭叭地抽了一口烟）玄奘递上报告后，唐玄宗实际上是不批准。那时候的户口比我们如今还管得严。后来是遭到三年自然灾害，没饭吃。唐太宗允许人口自由流动，自己找饭吃，他才溜走了。他走的新疆这条路。到了印度，进了有200年历史的最高学府那烂陀寺。这是可容纳一两万人的大学院。院长名叫戒贤。戒贤的老师是大名鼎鼎两兄弟，老兄叫无著，老弟叫世亲。无著是《瑜伽师地论》的记录整理者。《瑜伽师地论》的作者是弥勒。那版权、著作权是弥勒的。是无著特地去兜率天请弥勒在一个叫做瑜伽那的大讲堂里讲的。在佛教里，佛讲的东西叫“经”，菩萨讲的东西叫“论”。弥勒要等本师释迦牟尼佛卸任后才能上任，他是未来佛；现在还是菩萨。所以不可题作“瑜伽师地经”。《瑜伽师地论》就是唯识宗、唯识论的最根本的基础。无著写的《摄大乘论》，世亲在他哥哥的开导下，放弃小乘，写的《唯识三十颂》，也是唯识宗的理论发源著作。戒贤把这些经典和各家的研究成果都交给了玄奘。
戒贤早就预见到玄奘这个人。玄奘还在凉州运本子出国的时候，高龄的戒贤就说过我还死不得，要等个人来。你们去岳麓山古麓山寺看看。面向观音殿，左边有一条小路上去。上面左前立一岩石，篆有“等个人来”四字，这就是戒贤说的话。（呼呼地呼出一口烟）玄奘忘不了祖国，学成海归，成了我国唯识宗初祖。
我又走神。这回走神是有两位朋友低声说周荷初老师上午讲课提到我的《定风波》。他说只听朱正先生念过一次就记住了。这使我感动。我是个喜欢人家奉承的人，沾沾自喜了一阵。下决心下次到长沙，要镇西头个打电话把他。我要跟荷初兄来个不醉不散。陶醉之后，只想找海客灜谈看看他那慈祥开朗的笑容。但没找到。我又想找十分亲爱的阿迪和火土重生。都看不到。海客灜谈可能“哥姐高级研究院”有课；阿迪要为春节准备节目；火土重生也许最近耳背，没听得水响。安慰的是看到了超凡脱俗的钱塘旧客兄，他很深厚地靠在那里。不过在环视朋友们的时候，我有惊人发现。原来我以为狄德罗二世听不懂中文，见他心领神会的样子，才晓得早成汉学家了。我还在找其他朋友，只听得镇西兄“什么神呀佛呀仙呀都搞错了，没有那套”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来。“唯识宗是要解决一些人生的根本问题。”接着他说，当然，太难讲了。唯识宗是一门大学问，不像禅宗，不立文字。文字反而有障碍。唯识宗光术语就有好几千。你看，它讲“五位百法”；把自然界的天文、地理、人事归结为“五位”和一百个法门。好像简单，五位就讲一个心一个识。所谓“三界唯心”“万象唯识”。其实麻烦得不得了。术语都够你记。我举例试试看。五位第一法是“心法”，依次是心所有法、色法、心不相应行法、无为法。心法有8个，心所有法有51个，色法11个，心不相应行法24个，无为法6个。安安100个。100个法有100个名相。并没打止，有的是。
我只讲下心法，简单说说。8个心法就是8识。眼、耳、鼻、舌、身、意。这里就是6个。也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其中眼、耳、鼻、舌、身五识就是感性的认识。第6识是意识，是理性的认识，它有综合、分析、抽象的功能。第七识叫末那识。朋友们，末那识，这是最重要的。也就是悟性认识。一个只有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而没有悟性认识的人，科学、文化、艺术出不得成就。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也是说悟性。说明都晓得悟性重要。唯识论里就叫做“末那识”。
朱镇西反反复复说了几次“末那识”。其中一次他正说到“末”字，艾木地按下了快门。下面的照片上镇西兄深刻的嘴巴就是在说“末……”。
末那识指挥意识，意识指挥眼、耳、鼻、舌、身。眼耳鼻舌身五识又把感知反馈给第6识意识，意识又去问第七识末那识，同时把这些东西对第8识一丢。第8 识收下这些东西不闻不问。末那识积极考虑后，又再传令下来。所以我说最要紧的是第七识末那识。
在艾木地按下快门后不久，朱镇西的右手终于五个指头抓起了茶杯。你看照片就晓得，在他“末……”的时候，右手已经口干了。
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讲。末那识要是“善”，传下的就是“善”，末那识要是“恶”，前6识做的就是“恶”。末那识要是悟到了（其实是去第8识那里抓到了）“美”，前6识就执行“美”。我们就会有一首好诗、一座好雕塑、一幅好画欣赏了。假如末那识去第8识那里搜些物理世界的本质的东西（真），就会有一个科学理论诞生或一条规律的发现。
在末那识那里，只听见它说“我的，我的”，只有这两个字：“我的!”
它对哪个说“我的”呢？对第8识说。第8识叫“阿赖耶识”，是我们的自性认识。禅宗也讲“如实知自心”，就是说的阿赖耶识。就是要我们认识这个袋子里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所以阿赖耶识要我说，可以用一个更好懂的名字，叫做“灵魂深处”。阿赖耶识无分别，什么都有，善恶美丑真假全在。它是没有记性的。佛学就叫“无记”。还是避开专业术语的好，会搞陀不清。镇西慈悲地插了一句。这些名字不是本质。如果把爱因斯坦叫做狗伢子，他还是爱因斯坦。
所以学佛在修，唯识宗要你修的是修第七识。我不吹牛皮，好多人没搞清楚。在名相中钻一世，浪费青春年华。因为阿赖耶识只管收藏，不分善、恶、美、丑、真、假。而末那识又贪，好多事拐场就是末那识拐场。因为第7 识的“贪”，注定它抓住什么都不放。我们就要修到让末那识去阿赖耶识那只袋子里只选真善美抓住，丢弃假丑恶不要。要做到让第7识钻进灵魂深处，假丑恶连望都不望一眼。不容易啊，他感叹道。积善如丘山，未必君子；贪利才毫发，已是小人。要警惕末那识啊！镇西兄语重心长了。
因为阿赖耶识那里面有诱惑力的坏东西太多了。末那识又只要抓到手就不放。“抓”就是“执”，抓住不放就是“执着”。第7识永远执着的是“我”。修第七识就是要破我。如何破？只要它喊“我的”的时候，手里抓的是真、善、美，就破了“我”。所以彻底的“破我”是没有的，既做不到，也是不应当的。
就说到这里吧。要不是大家说到这个话题了，我是不会说的。因为唯识宗很繁琐。我今天不能说透。我劝朋友们不要对这些有兴趣。我们都是老人家，唱歌、跳舞、摄影、写写、画画、天雷公、地雷公、打牌、宴饮才生动活泼。要把自己的肉体推到前面去，把一团血肉推到前面去，在笑谈中抉出生活。偶尔说起这些死学问，当一个娱乐节目就好。莫去想要搞通它。比如要搞通唯识论，必须先要搞通因明，因明又是什么？是一种怪里怪气的逻辑学。印度的。中国叫明学。你要入了门，前头一大堆概念、术语可把你搞得精疲力竭。硬要学，学禅要得。那是懒人子学的，又机灵又调皮。还有点子味。（鼓掌）
上面的整理未经镇西先生过目，谬误之处由我负责。我不像无著整理《瑜伽师地论》。他的记录忠实，我的记录靠不住。一是记性不好，二是躲得远，有些话听不清；三是生性顽劣，会有些私货掺杂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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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9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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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9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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