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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旧体诗

这是一位朋友建议我写的。他要我说说旧体诗创作的心得。我来说心得是并不合适的,因为我写得太少,心得也就少。但这位朋友是我尊敬的,他交下任务,我尽力试试。也许因为我说大队部的七律《中秋节》好,他要问个所以然。我说,好就好在大队部的《中秋节》,写着自己的生活。

最近见有朋友在说平平仄仄的事,这是好。做旧体诗完全不顾格律要不得。几十年了,总有人以创新、改革做帽子而不顾格律,不见有成功的。原因简单,其他体裁多的是,你既不讲格律就莫往这里头钻。但不要把格律看得至高神圣,“有诗”才是重要的。“我去前头买盒烟”就是“仄仄平平仄仄平”,标准得很,却与诗无关;《唐诗三百首·七言律诗》之首是崔颢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若说平仄,是“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莫说第一句有大毛病,第三句可说是太没边了。泥于格律的朋友可以想想这事。这不是孤例,有心的朋友不用费大力气找得出一大堆。

可见,诗,真诗,才是评判的准尺。

旧体诗因为有格律包装,伪诗容易混珠。

有时候,几句合格律的话(不是诗),配上几句妙语,整首就成了诗,这是旧体诗的一个现象。比如薛道衡做人日诗,开头两句是“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听的人就嗤之以鼻,说这是什么狗屁?哪个说这家伙会做诗!到他说出“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就有“名下固无虚士”的赞叹了。

我是把旧体诗叫做“中国诗”的,像京剧叫“中国歌剧”一样;也像“中国画”一样。难得七律七绝五律五绝地叫。包括词,我都叫“中国诗”。近体和词都有格律。做旧体诗(一般指古风、近体、词)不懂格律不行,以为懂格律了就能作诗是误解。“格律”在“学问”这一块。王力就不会作诗。他并非没有写过诗,沈君逸先生就说过:“王了一的诗要不得。”可见学问与诗不在同一领域。

五四以来,旧体诗被边缘化。唐诗宋词是瑰宝,今天再用为主流文学形式已缺乏社会基础。因为既然是文学,毕竟要反映现实。这种体裁,连一个现代词汇都装不下。比如“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让少数人先富起来”、“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就装不下。新诗就不怕,散文、小说更加游刃有余。

但我们还是要做。我们喜欢它。马凯以国务委员、国务院秘书长的身份大力提倡写旧体诗,这会有些影响。尤其,会有一批官员要学了。这也好,毕竟是国粹。说起“国粹”,又怕鲁迅来。先不管鲁迅,我们做我们的。

所以,如果把它看成是文学,就要写生活写思想,都要是自己的。要说活人的话。莫说死人子话。有些人写旧体诗生怕不“文”,写出来别人看不懂,或者念起来费劲。这都不好。其实唐宋名句,都是明白如口语的。有些人偏没留意到。你说“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哪句不好懂?为什么我们写出来的诗读起来,比唐宋人的作品还拗口?

这样一说,又莫以为入诗,语言可不讲究。既是文学,就得要用文学语言。俚语方言非不可用,确实要搭配得当。通篇方言土话,只会降低诗文品格。莫说作诗,就是散文小说也一样。长沙何立伟,做文章一口长沙话。但他用得精当,不但不觉其鄙俗,反倒是韵味悠长。从前有穷秀才,大雪天睡觉,穿一件单衣,上面盖一件蓑衣,蓑衣上面盖一个簸箕。他吟诗道:“雪子纷纷打簸箕,簸箕底下有蓑衣。余穷尚有三层盖,苦得穷人盖么哩?”这是用得好的。但慎学,易流于油。

    新文化运动伊始,就有关于旧体诗怎样改造的思考。我记得胡适之写过一首《如梦令》,是写一对恋人的一问一答:

 

                      天上云开月破,

                      照着我们两个。

                      记得去年时,

                      为甚闭门相躲?

 

                      谁躲? 

                      谁躲?

                      那是去年的我!

 

    这是一种试验,还是讲格律的。自聂绀弩的《三草集》一出,人们发现,这位前辈为旧体诗的发展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要说活人的话,莫说死人子话。”说得好!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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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痴眼睛

 

    谢谢,问候痴眼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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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陈善壎

 

可见,诗,真诗,才是评判的准尺。

旧体诗因为有格律包装,伪诗容易混珠。

 

陈先生的见地站得很高,诗的事应该是在于灵,而非在于巧。我很喜欢一个词叫做诗心,那些由心而出的好诗大多是不事雕饰的,华丽又生涩的堆砌我是不把它叫诗的,因为它既不好读,又不好理解,表意艰涩,况物牵强,虽然于“平仄”丝丝密合,但那是匠人的东西,而非诗人的东西。

 

可见学问与诗不在同一领域。

有些人写旧体诗只怕不“文”,写出来别人看不懂,或者念起来费劲。这都不好。其实唐宋名句,都是明白如口语的。有些人就没留意到。你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哪句不好懂?为什么偏偏我们写出来的诗读起来,比唐宋人的作品还拗口?

 

赞同!有话说“熟读唐诗三百句,不会作诗也会吟”,这说的就是只要爱诗,自会于这点上开窍入门,并不需要那种吓人的高深学问来做铺垫。很多起初有灵气的想在诗上起步的人,被这些平仄的藩篱一围,倒还将妙想隔在了形式的外头,有点像“买椟还珠”。所以,学习格律只能是帮助表情达意,如果成了挥洒内心情感的羁绊,那么做出的诗一定会让诗心走形,别人读来也怪怪。

就如一个女子的化妆,好的境界应该是看不出她的眼睛怎么描画了,鼻梁怎么修整了,嘴型怎么勾勒了,而是只觉得好看,恰到好处。诗,如果句句都是雅词丽字的堆砌,而彼此又不相谐,就让人紧张,甚至窒息,看了就欲远避。你的平仄再无懈可击,你的用词再璀璨华丽,都形如空置,无人愿意问津。

早起来茶座,听陈先生讲道作诗,宛如品了一杯好早茶,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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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陈善壎 谢谢老师!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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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陈善壎

 

 

       开机入茶座喝早茶,陈家老大的一篇说旧体诗的文章,及陈家小妺"易山"的跟帖立刻将我吸引。犹如两座山头上唱歌,一呼一应配合得那样完美无缺,说到了我的心里。作诗如唱歌,直抒己意。如果被严格的"平"."仄"格律所束缚,则难以直抒心意,如易山君所说,尽来点生涊华丽之词,恐怕人家读之觉得华而不实缺之心意,或者根夲读不慬。

 

 

 

        因此,我极赞同陈大哥及易山妺的观点,写旧体诗注重格律,但不受格律束绊,写自已的心意,唱自己爱唱的歌。谢谢陈家大哥的主帖及陈家妺子易山的跟帖。拜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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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陈善壎

   一直以来,旧体诗的平、仄、格律总弄不明白,读书少,没法子,读完善壎兄的帖子,若有所悟,过后又是云里雾里!

来自儿时仰望星空的梦想,梦想的追寻和失落,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华璀璨却遥不可及。 月光下,宁静的湘江河畔,落水声打破了宁静,惊碎了月影,击碎了无忧无虑青葱岁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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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极赞同陈大哥及易山妺的观点,写旧体诗注重格律,但不受格律束绊,写自已的心意,唱自己爱唱的歌。谢谢陈家大哥的主帖及陈家妺子易山的跟帖。拜读,学习了!

我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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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陈善壎

       欣赏了陈先生的《说说旧体诗》。我心目中,散文就应该象先生这样来写。

    我不懂做旧体诗。虽然读过不少唐诗宋词。也很喜欢。但是对平平仄仄仄平平畏难。我上老年大学时,隔壁教室就是诗词班,他们将作品贴在教室外面,下课了还在讨论,有一位老者,将平平仄仄的字眼归纳整理,写在一张大纸上,一个个去套用,很像拼字游戏。显然这是特例。他们的旧体诗,念起来很顺口,但是好像容易混淆,容易忘记。当我看到您文章的标题时,以为您要说旧体诗怎么做了。看了后,才知道差点错过了先生的好文笔。我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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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陈善壎

 

陈老师一席话,把人很难想透说明的,说得如此轻松平易、透彻明了。真好!

受老师说诗启发,也学舌谈点体会:

真心喜欢诗,就可以读诗、赏诗、学诗、作诗。

古诗、新诗、土诗、洋诗、快板诗、打油诗、儿童诗……“感于哀乐 缘事而发”皆可成诗,而无病呻吟、生搬硬套则不成其诗。

诗体不少,学诗、作诗可视情而为、慎择所宜。样式和意韵和谐统一,相辅相成,就可望基本“得体”。

旧体诗,又称“近体’或”律诗”,读起来顺口,听起来悦耳,唱起来动人,比其他体裁更富乐感,缘于讲究合仄、押韵、对仗……等基本法则,也就是“格律”。

完全漠视或恣意违背格律所写的诗,难称律诗。不想受格律约束完全可以另择体裁,最好不要把不伦不类的“诗”轻慢地充作“古风”而有悖文理。

反过来说:舞文弄墨、冗辞赘语、 油腔滑调、华而不实之作,即使表面合仄押韵、貌似对仗工整,也难入律诗,更不是真诗,仅勉强可称“韵句”而已,也就是善老师揭示的、实不足取的“伪诗”。

懂诗不易,写诗更难。粗浅心得 权当引玉吧。

多谢善壎老师!问好各位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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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 易山

 

易山君写帖,总是别开生面。遇什么题材都必有所发。你所说的,往往补我不足。大家的观点加起来,庶几可把一篇文章做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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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 立秋

 

问候立秋!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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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 西岭望雪

 

 

西岭望雪兄,您说得好。我没说清的您帮我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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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 夜深人静

 

夜深人静兄您好!早一阵听一位美丽的大姐说,您也在广州。我现在知道在广州的朋友有五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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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 常青苗

 

 

问候常青苗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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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 东乡妮娜

 

 

东乡妮娜你好!

 

在给你的回帖中,继续写一点。我是没有精力一次完成一篇文章的。

 

 

新文化运动伊始,就有关于旧体诗怎样改造的思考。我记得胡适之写过一首《如梦令》,是写一对恋人的一问一答:

 

                           天上云开月破,

                           照着我们两个。

                           记得去年时,

                           为甚闭门相躲?

 

                           谁躲? 

                           谁躲?

                           那是去年的我!

 

这是一种试验,还是讲格律的。自聂绀弩的《三草集》一出,人们发现,这位前辈为旧体诗的发展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写完添到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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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 六旬童

 

 

    六旬童兄的帖子自成一篇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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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楼主的“旧体诗解说”观点,可惜我不会填写旧体诗词。
我智慧的小船高扬着帆,航行在较平静的水面上,把那苦恼的海抛在后面了……(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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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哥这篇谈诗词的帖子,我期待已久。因为现代人写诗词的也不算少,湖知网里很多人也包括我经常写写诗词,怎么写就成为了众人关心的一个题目。其实这个题目很大,陈哥划的圈子基本上都囊括其中了,还可以分成几个小问题。我想提出其中之一的是:现代人怎么写诗词?首先说这个话题中的诗词的概念是指唐以后的格律诗以及宋以后的词,现在统称为诗词。诗词的历史沿革应该说是自然形成的,但过程中也有人对改变、创新是有自觉的。例如韩愈以文为诗、陈迦陵以文为词、宋词中的“豪苏腻柳”等主张都是说怎么写的问题。现代人提出这个问题,主要原因是对“旧式”的、传统的诗词风格不满。

   现代人写诗词,大概有三种类型:一是固守传统,诗必学唐,词必学宋;格律严整,语言的使用上多用古语。此类诗词看上去首先就很像,像得亦步亦趋,似乎很有根底。问题是难脱陈旧感。这种诗词我们看见的最多。二是抛弃传统,喜用新词,视格律为无物,不少大家都喜欢这样做,看似很新潮,但诗味荡然。如启功:沁园春•病  

   旧病重来,依样葫芦,地复天翻。怪非观珍宝,眼球震颤;未逢国色,魂魄拘挛。郑重要求,"病魔足下,可否虚衷听一言?亲爱的,你何时与我,永断牵缠?"多蒙友好相怜,劝努力精心治一番。只南行半里,首都医院,纵无特效,姑且周旋。奇事惊人,大夫高叫:"现有磷酸组织胺。别害怕,虽药称剧毒,管保平安。

   大家可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以前做过很不错的传统风格的诗词,后学小子却不能僭越。无论如何,这样的诗词迹近油滑不可取。第三类则是从传统中努力挣脱,而又反对油滑,在实践中锐意求新。我以为郁达夫的诗词是这一类。试举一例:

   泥壁茅蓬三四家,山茶初茁两三芽。天晴男女忙农去,闲杀门前一树花。 《临安道上野景》

   郁达夫的诗词多达600多首,他自称诗词第一,散文第二,小说第三。类似的例子极多。说明他是有自觉而又有成就的。 湖知网里有一位采青女士,我也以为她的诗词是有自觉而又有成就。有时间我会专门谈谈她的诗词。

   关于格律,下次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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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部兄真是说得好,等着听兄说下去。文中提及郁达夫,我以为他是最后一位旧体诗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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