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象(三)
朦朦胧胧解放村
3岁以前可能还留有一点印象,模模糊糊的,之后慢慢地清晰起来。
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住在田厂解放村——最早的职工住宅,位居田心北门,再往北就是乡村了,几十年以后,我才知道那里叫做麻糖坳。
清一色灰白的低矮的平房(也可能是红砖房),每两栋房子中间是一溜简易的厨房,自来水也是在那一溜破棚屋的外面,遇天寒地冻,第一个去打水的人,肯定要用热水去给水管解冻。房子的两面都有门,南北两厢,若一户人家住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不然,与你背靠背的是另一家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每户只有一间房。想想在那个大力弘扬“英雄妈妈”的年代,在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生儿育女,该有多少尴尬!早几年听妈妈讲老房子的故事时还说到某人,说他们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原因是房间里一有动静,隔着帘子的婆婆就用力拍打床铺,胆战心惊的,哪来的孩子!
厨房跟住房有几步路,下雨时还要带着斗笠送饭菜过来。烧的是柴火,什么时候开始烧煤的,就不知道了。依稀记得我家厨房里有个鸡窝,养着下蛋鸡,鸡婆唱歌的时候,我就能吃到一个生鸡蛋,我如今这么好的体质,怕莫就跟这生鸡蛋有关?
4岁时遭过一劫:妈妈在厨房里做饭,烧了一大碗土豆汤,先端进房间放在高高的八仙桌上,尔后听到我的哭声,凄厉的,妈妈赶紧跑过来问怎么啦?原来是我爬到凳子上,胳膊肘子弄翻了汤,阿婆两手抱起我来,说没事,妈妈说没事怎么哭的那么凶?把衣服解开一看,惨,娇嫩的皮肤从腰间被撸到了腋下!很深的印象,妈妈抱着光着身子的我,一件长长的衣服裹住了我的小小的身体,急匆匆地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
爸爸爱唱歌,妈妈也爱唱歌,我自然地接受了遗传。小嘴一天到晚地唱着,妈妈会的我就会,在外面玩的时候,邻居大妈爷爷奶奶的看见就喊:海燕海燕,案板上开花……(崖畔上开花),笑死人了。白兜兜的小口袋里经常装满了邻居们塞的零食。胖乎乎的爱说爱笑爱唱歌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啊。
房子的当头是一条小河,河水浅浅的,沿着工厂的围墙蜿蜒而去。河对岸是一大片菜土,各家各户在这里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春末夏初,菜地里开满了鲜花,黄黄的像小太阳的是茼蒿,紫色的小铃铛是枸杞,小小的黄色白色的是留种的萝卜白菜,毛茸茸的是莴笋,风吹来,数不清的小伞就在风中飘荡……花蝴蝶飞呀飞,小蜜蜂嗡嗡翁,小孩子们手里忙不赢,嘴里也唱不停:梁山伯祝英台,问你妈妈几时来……
一夜大雨,通往菜地的小木桥被冲走了,河水还是浅浅的,但是比平时肯定湍急了很多。大人们小心翼翼地趟水到菜地里摘菜,上班的魏子(汽笛)一响,孩子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统统下到河里摸鱼去了。我扯着哥哥的衣襟(大我两岁半,也就是个不到六岁的小人儿吧),踏着木屐,也跟着下了河,待到大人们发现时,孩子们早已成了落汤鸡。妈妈又气又急地把我们兄妹拎回家,我的小辫散了,全身湿了,木屐没有了。那个情景我记得清清楚楚:哥哥跪在搓衣板上,我穿着妈妈的长衫罚站在一旁。受罚的事还记得一件,有一次学着别的孩子骂了一句“妈的X”,妈妈拿着缝衣针要缝我的嘴,还不断吓唬我,再骂人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导致我一辈子不敢说粗话。
我们离开解放村的时候应该是五八年以前,因为妈妈五八年参加工作时,我们已经住在民主村了,而我们的一些老邻居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解放村。妈妈常念叨他们,说都是些好人呐。明明的外婆、路子妈、陆妈妈、康妈妈、柯南奶奶,还有爸爸的好朋友云瑞叔叔一家等等等等,后来的好几年,我们都会常回到解放村去看望那些还住在那儿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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