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岁月 . W中往事（五）

山里的孩子读书特别努力，也因了那几年高考录取率实在太低只有百分之三，这还包括中专的录取在内，竞争实在太残酷太惨烈！更不堪的是学习这么苦，很多学生却整天饥肠辘辘吃不饱饭。那时W中一天吃两顿，餐餐萝卜酸菜。有些学生家里实在太穷还只能吃一顿，或者带些红薯洋芋请大师傅蒸了，悄悄地拿了躲到一边去吃，怕同学们看到了难为情。

——春儿后来在长沙一个资产过亿的公司做老总，多年后谈到在W中的学习生活时，说他当年就是这样做的。曾经做过湘西州长的烟儿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也是个家里没什么余粮的穷孩子。有个星期天返校没赶上晚饭到小粉馆吃粉，他把口袋里里外外掏了几遍还是差一分钱，只好十分尴尬地溜回学校还不敢声张。

学生的肚子填不饱，老师的肚子则主要是没有油水。五中的教工小食堂也只吃两顿，平时很少有荤菜。每餐都少不了的是水泡酸菜，直“刮”得大家肚子肠子咕嘟咕嘟冒酸水。“赶场”的时候，家不在学校的老师会几个人凑份子称几斤猪肉狗肉大块大块地炖成一锅，然后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大嚼，这叫“打平伙”，可能是当时能够想象到的最开心的物质享受了。有一次，我还应邀跑几十里山路，专程到汪、李两位老师的亲戚家里去吃腊肉。可想而知那个年代，一块腊肉的诱惑有多大！

腹中如此不堪，大家的工作热情却丝毫不受影响。老师们白天上课改作业，晚上备课刻钢板印试卷，经常要搞到12点以后才能睡觉。那时除了教材和教参，很难搞到高考辅导资料习题集之类的东西。想给学生梳理一下知识，补充一点东西，或者多做几张试卷，老师们就得自己动手编写，刻成腊纸，再用手推油印机一张张地印出来。有时忙到深夜，身上油渍斑斑，可瞧着一叠叠散发着油墨香的复习资料，心里美滋滋的。为了编写的东西质量高一些，大家到处搜集寻访有参考价值的书籍资料。

李子隽老师有本文革前出版的《古汉语虚词例释》我经常借用，后来觉得太麻烦人就一字不漏地抄了下来。一年以后，我觉得这本书不是很适合高考文言复习，就收集例句准备自己编本《高中文言常用虚词例释》，却因为工作调动没有善终。当年自己编印的资料中，仅有《现代汉语基础知识简表》保存下来。那两年我还主编过《语文学习》壁刊，我负责组稿排版、题头书写、留白插图，由李老师用工整的楷书抄出。除了版面的美观外，我比较注重内容的知识性、趣味性和实用性。每期刊出，观者如堵，议论风生，很受欢迎。在当年没有什么课外读物的情况下，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高35班虽说是个重点班，但学生年纪偏小大多只有十四五岁（那时搞学制改革：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也两年），自制力不强，喜欢追赶打闹，上课很久安静不下来。特别是几位小个同学，经常上课铃响了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闯进教室，坐在位子上还气鼓鼓的，小脸胀得通红，嘴巴翘得老高，让人忍俊不禁，但更让完不成教学计划的老师们恼火。我刻意让几个“小把戏”（安国老师语）紧邻讲台前排就座，方便老师们就近管教，因为每节课几乎都要从安抚“小把戏”们开始，当然，这都是一些非常聪明的孩子。

那时高考英语没有全部计入总分，大家学英语的积极性不高，但还是有几个准备报考英语专业的学生，英语老师便经常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卧室去“开小灶”，其中脸儿圆圆的庆儿成绩不错。不料几位男生对受到年轻女老师特殊关照了的庆儿“妒意”顿生，暗地里爆发了一次次的唇枪舌剑直至拳脚相加。直到庆儿经常衣衫不整泪迹斑斑的模样引起我的疑惑，他才愤然交出对方“罪证”，一张纸条上赫然写着：“狗屎！去告诉你的W（英语老师）小妈吧！”我迅即展开调查，以雷霆手段平息了“小把戏”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并对纸条内容严加封锁，以防泄露到“W小妈”那里引起更大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