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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树下(二)

                  (二)

  
    从沅陵到张家滩公社,在路上走了两天,在公社等分配又待了二、三天,当我们到达下茅塔时,算上长沙到沅陵的路程,我们离开长沙已过去了一个礼拜。

      前往我们最后的目的地---下茅塔的那天,正好队长、会计到公社开会,散会后便将我们一起带回。

   甫一见面,我便将两位三十来岁的队领导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一番,并在心中将他们与我印象中的土匪形象逐一比对。还好,没有那种五凶十恶的面相,公正点说,应该还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和善之人。

   一路上,在田里做事和半道碰到的熟人,看到队长带着我们这么一群老的老小的小走在后面,大家都感到稀奇,纷纷向队长打听:

“么(这)些人是何里的?”

“长沙来的。”

“嘿噜噜(哎呀呀)!长沙的,跑到么里做么个?”

“下放下得么档子。”

下放?蛮(这)么老的老小的小,行路都行不稳,将何(怎么)做事?嘿咧(哎哟),遭孳!

    ……

   从公社到我们下放落脚的下茅塔,有十多里路。其间,在进入本大队境内后,要经过王家坪、六都坪两个生产队,而大队部就是在六都坪生产队下面的溪滩中。因地理原因,渭溪河流到王家坪和六都坪这个地方时形成了一个大大的s。因此我们从这里经过时也就必须连续过三道水。

  当走到六都坪大队部时,太阳已快落山。夕阳下,大队部显得孤单、陈旧,独自伫立在一大片荒滩中,周围长着一大丛一大丛人多高的芭茅草。S形的渭溪河水沿着这片荒滩包了个大圈,似乎将六都坪大队部圈禁在了这个荒滩上。

  大队部内,划出了二间房子成为了六都坪小学。本大队一、二、三、四年级的小学生都在这里读书,这里读书与城里不同,一个教室多个班。老师教了这个年级的课,然后安排做作业,再教另外一个年级。


   过了大队部紧跟着又淌水过河,这是六都坪大队境内s形的第三道水。河面上一条由大块岩石垒起来的拦河坝,斜着伸向一座茅草搭盖的水碾房。当我们过河后从水碾房前经过时,碾盘在碾槽内旋转时所发出的“吱嘎--吱嘎”声,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水碾房的对面,过去立着一座土地庙,里面供奉着一些菩萨让人祭拜。可是在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运动中,菩萨被造反派砸得稀烂。可怜这些泥菩萨,连江都没过,就落了个自身难保的结局。

   一转进绸溪冲,天就黑了下来。这里离下茅塔还有几里路,好在是走上坡路,身子本来就前倾着,再将头尽量伸得低点,离地面更近看路就稍微清楚一些。但是越往前走,天越黑,当走到村子下面的山脚时,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只见走在前面的会计,对着山上拖长尖声地叫来:     “叫花子---,叫花子---。”

喊了几声后,果然山上有人搭腔:

“何个(哪个)---?”

“是我---,八哥---。”

“做么个(做什么)---?”

“跟我们送个亮来。”

“嗬(好)---。”

   没过多久,便看到山上有一个亮点忽隐忽显地向山下飘来,当亮点飘到近前时,一看,原来是一个比我稍大一点的小伢子举着个松明火把从山上跑下来。小伢儿个头不高,剃着一个典型的乡里西式头。他把带来的火把递给会计,会计见只带了两个火把便对他说:“你卵日的,冒晓得多捏几条火把下来?”

“我卵不晓得有这多人!”“叫花子”涨红着脸反驳、申辩着。

  ……

“好了,好了。冒得(没有)么上算,你跟老陈叔他们支着亮,莫让他们绊着哒。”


   顺着一条蜿蜒的山脊,一行人在火把忽明忽暗的亮光中,七弯八拐地摸索着往上登攀……

   恍惚中也不知爬了多久,只感觉时间似乎已经凝固,人的思维已经麻木,肢体也已经僵硬,唯有机械地随着人们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挪动。

  当我们好不容易挪进下茅塔村子时,尽管已经疲劳至极,但是,这时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因为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到家了。今后,我们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下茅塔,坐落在圣人山脉的老鸦尖下。老鸦尖,因主峰形似一只仰头朝天的乌鸦尖嘴巴而得名。关于圣人山,当地有这样一首民谣:

    沅陵有座圣人山,

    离天只隔三尺三。

人过要脱帽,

                 马过要下鞍。


   站在老邪尖,看半山腰下的下茅塔,村子被群山环抱着。村前和村旁的山头,散布着一丘丘的梯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沿着村前的山脊通往山下。村落不大,只有三栋木结构的房屋,住着张、毛两姓人家。全村统共二十多个人,只有十几亩天水田和一些山地。

   最显眼的是位于村子东西两头的那两棵有着一、二百年树龄的大白果树。白果树长得雄伟挺拔,树蔸有两三抱粗,此时,在周围无数红透了的枫叶映衬下,浓密的白果树叶闪耀着一片夺目的金黄。听村上人介绍,如果年成好的话,一棵树一年可产几担白果子。除了这两棵白果树,村子的周围还长着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大树,为这个贫穷的村落构起了一道道美丽的风景。对于这些树,村子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禁止砍伐。因为这些树不仅仅是风景,主要还有固本护土,防止滑坡崩坎的作用。

   对于我们的到来,村里的人们显示了极大的热情。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在这群山峻岭中难得有人来探访做客,何况我们是远道而来的。二是,山民固有的纯朴好客的民俗风气。知道我们的到来后,大家纷纷从家里走出来,聚集在我们暂时落脚的队长家里。趁着大家都在,母亲将我们从长沙带来的一些土特产以及豆豉、火柴之类的东西,逐户派送。这些东西虽不值钱,但在那个年月却都要计划,难买,因此大家也比较喜欢。

   住在上屋的福叔,年纪约莫五十来岁,头上缠着一条污黑的罗布手帕,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已经难以区分是什么颜色的斜襟旧妇母装衣服。此时,衣服靠上边的几粒由布条缠结而成的坨坨扣子没扣,露出一片烤出了火斑的胸膛;下穿一条补钉摞补钉的“扎头”裤。福叔虽说是个没有读过书的文盲,但能说会道,而且人生得粗壮,有力,再加上豹头环眼大嗓门,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畏惧!我在心里想,这肯定是个难以共处的人,今后在他的面前一定要处处留心、小心,不然得罪了这样的人,那肯定不会有好结果。这时他接过父亲递过去的香烟,说:“老陈哥我和你讲:过去老辈人说,‘同船过渡是五百年所修’!今天你来到我们这个地方,看来我们是蛮有缘分的。”

   “那是!那是!”父亲赶紧点头。

   这时,坐在火塘边正在搞饭的队长爱人---金秀嫂子接话说:“那不是咧,如果没有一点缘分,怎么会从长沙那个地方搞得我们这个地方来噜?”

   捏着条半人多高的竹杆长烟袋,正慢悠悠地往铜烟锅里装烟丝的队长他哥---明典大哥,望着母亲说:“婶娘,你们平常在城里走惯了平路,猛然走得我们这里走这些山路,走得惯啵?”

   母亲答:“还好,走不惯也没办法,只有慢慢走。”

  这时, 队长的母亲---阿婆,提着一个被柴火烧得墨黑的瓦罐烧了一罐茶从那头的房屋走过来,达达(当地人称姑姑为达达)起身从队长家的碗柜中拿出一摞碗铺在地上,将阿婆刚刚烧过来的茶水倒上,一一递给我们和在座的各位。回过头来告诉母亲:她们这里平时都是喝凉水,哪怕是天寒地冻,落雪结冰,口渴了就跑到缸里舀瓢冷水“咕嘟--咕嘟”地解决问题。喝茶,一般是来了客人才烧点开水泡茶,以示客气。

   我坐在一边,仔细打量着队长的家。房屋是湘西这个地方最常见的木质结构屋,除去屋顶盖的是瓦片,其它墙壁门窗地板全部都是是木质结构。像所有的房屋一样,房子的中间是堂屋,堂屋内,靠里边左右各放着一付大磨,是队长兄弟两家人早晨磨苞谷粉做早餐的工具,其余的地方放着一些农具。堂屋两边各有一间房,俩兄弟各住一头。房间有比较大,从中一分为二,里面睡觉,外面搞饭。睡觉的房间上面铺着楼板,既可睡人,也可晾晒摘回来的苞谷、红辣椒;外面的屋地板上隔出了一个火塘,火塘周围用条石围挡,中间放一个铸铁三角架,烧上火就可煮饭烧水。在靠房间的那面木板墙上钉着块凹进去的木条,凹槽中插着一排柴刀、镰刀,菜刀之类的刀具。在刀架的上边晾晒着一长溜的烟叶和一串串的干苞谷及红干辣椒。

   望着照亮用的松明燃烧得差不多了,队长就对达达说,喊“叫花子”还劈点松膏(明)来。达达便朝在外面倚在门旁没有挤得进来的“叫花子”喊道:“家林,快点去劈点松膏来,这里快没亮了。多劈点啊!”

   “叫花子”心里极不情愿,但又怕别人说他不懂事,只好说:“刀又冒(没)得刀,亮又冒(没)得亮,将何(怎么)劈?”

   “刀又冒得刀,亮又冒得亮,你自己不会想点办法?找下看吗,真是的!”达达认真地叫训着儿子。

   达达叫张文秀,娘屋是隔壁广福大队张家生产队的,与队长张明训会计张明浩他们原来是同族人,嫁给了本队上屋的毛姓----绪保叔,但比他们兄弟高一辈,所以张氏兄弟叫她达达(姑姑)。达达是个心直口快、做事能干的人。只是命运却一般,嫁个老公病恹恹,养了几个崽女却有两个是残疾。这时靠在门边有着一双大眼睛却长得瘦骨嶙峋的女孩子背上背着的男孩,就是达达的老五,老五大概四、五岁,生下来就脚板反转,站立时脚背朝下,因此只能爬行,家人唤其为:刨子;爬在姐姐脚边的老三是个女孩,更糟糕!不但脚板反转还又聋又哑又痴呆,对于这样的人,家人都没有作其指望,名字都懒得起,就叫:瘫子;老四早矢;剩下个“叫化子”---毛家林,成了全家人的指望。尽管平时达达时不时的板起面孔教训,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夫妻二人将对子女的所有宠爱都集其家林一身,至于刨子、瘫子则关爱得极其有限,大冬天穿件破烂单褂,临出门做工,在火塘中塞上几根柴烧炉火,让两个残疾儿女蜷缩在旁边烘烤,已至有一天瘫子烧死在火塘中。

回复 1# 潇湘之子


   

这时,队长的爱人马金秀已将饭菜弄好,招呼大家吃饭。父亲从行李中拿出瓶洒,请队长会计和大家吃洒。大伙儿一番推让,最后,凡是能喝酒的,每人都用碗倒了一点。山里人吃饭简单,既不用摆桌子,也不用摆椅子,拿个木蒂坨(木礅)往屁股底下一塞,大家围着火塘坐一圈;菜也不用碗盛,用锅架在火上,边煮边吃。队长在当地算是见过世面的,原来曾在株洲工作,六二年下放回家。后来单位来信要他回去,据别人讲是他当时舍不得老婆,就没回原单位。后来想通了要再去,已经时过境迁,单位不受了,所以现在有点后悔。这时他端起酒碗对父亲说:“来,老陈叔,你这么远跑到我们下茅塔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招待,希望你们在这里能安生长住。”

父亲听了这话,受宠若惊!赶紧也端起酒碗向所有在场的人表示感谢。

   吃饭时,人们七嘴八舌地问起父亲老家是哪里人,过去是干什么的?

父亲便将自己的情况大致作了个介绍:“我的老家是在广东的阳江,解放前是在国民党部队做事,下放前在运输公司工作。”

   福叔的大儿子——家法,长得像他父亲,粗胳膊粗腿,矮壮矮壮,再配上他父亲遗传的豹头环眼大嗓门,给人的印象有几分凶。此时,他蹲在火塘边正欲端起酒碗往口里送,队长家养的大黄狗从人缝中挤过来觅掉在地上的饭粒,却不想狗头正撞着他的手肘,险些将端着的酒撒泼,他顺手操起火塘边的柴棒在狗的头上很很地敲了一下,那黄狗负痛后“嗷—嗷—”地惨叫着逃到屋外去了。喝了口酒后,他接过父亲的话说:“你老儿(父亲)是搞么个的,也是当兵的啵?”

   “我老父亲不是当兵的,他是个读书人,而且是晚清的一个秀才。当时,他在当地有产有业,也算是个有名有望的大户人家。”

   “你家里有几个兄弟,他们是作么个的?”会计的父亲——张大爹插话说。

   “在家里我排行第九,其他兄弟姐妹都是读书人,读完大学后,有的当工程师有的当医生。不过,他们有的比我大很多,有的命短,现在已没有什么人了。我读完高中以后,正逢国家多事之秋,便投笔从戎考入黄浦军校,”

   “那你跟曰本人干(打)过战没有?”队长的大哥嘴里含着那杆烟杆特别长的竹制旱烟袋,正偏着头一边将烟嘴伸到火塘中点烟一边问父亲。

   “七七事变爆发后不久,我便从军校毕业。那时,正是需要人的时侯,所以随即跟随部队开赴前线,参加了包括“台儿庄”“徐州会战”“武汉保卫战”“长沙会战”等好多次战役。“

   “那你受过伤没有?“会计问。

   父亲说:“真正的枪弹伤没受过。因为我是学的炮兵专业,炮阵地一般离步兵战地还有一段距离,后来中国组建了第一支全部美式装备的装甲部队,我在那里当了几年头。尽管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可是从头至尾我都还没有负过伤。据说,黄浦军校解放前培养了三、四万名学生,其中伤亡二万多,而且大多都是前期的,所以我还算是幸运的。

听了父亲的大致介绍,队长也将队上的一些情况向我们作了个初步介绍。他说下茅塔现在统共二十一条人(当地习惯:人论条不论个),加上我们家五个人也只有二十六个。而且老辈人讲,曾有风水先生断言说下茅塔再发展也不会超过二十八条人。田只有十多亩,而且都是天水田,收成全指望老天爷,其中有些田还在离家蛮远的山那边。山地倒是有一些,因为肥料没那么多,而且地势比较陡峻,所以还是采取古老的刀耕火种的方法。一块地种两年,土地贫瘠了就抛荒,让它慢慢恢复,过若干年后又从头再来,因此产量不高,还费时费工。按照规定,生产队每年要向国家缴纳600斤公粮,可是每年国家给我们的返销粮和救济粮比上缴的公粮要多得多。有时拨了返销粮还没有钱去买,只好到处借钱。

   大家说着说着已是半夜时分,明天还要做事,于是各自捏块松明,烧燃后照着回家睡觉去了。临走前家林凑到我面前说:“祥生明早我们干柴去好啵?”

   我点头答应:“好的!你给我借把刀。”

   晚上睡在被窝里,我们一家人还在议论着这里的人真好。尤其一口一声的“老陈哥老陈叔”,彷佛让我们置身于了阶级斗争之外的“世外桃源”。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我们告别了城市的喧嚣;告别了电灯、广播和书本,来到这个山高皇帝远的深山老林。这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无休止的斗争和批判。人们依照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人们辛勤耕耘的土地上,庄稼茁壮,瓜果飘香,鲜花遍地……正当我在美梦中陶醉时,一只老鼠从楼桴上掉下来落在我的枕旁,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满屋黑暗,唯有床头一尺见方的亮格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正迷迷糊糊地还想合眼睡一会儿,屋外传来了家林的叫唤声:“祥生—祥生--,干柴去。”我赶紧起床,摸着黑穿好衣服,便和家林一起向山上走去。

   天刚微微亮,周围的一切在蒙蒙薄雾的掩罩下若隐若现,远处的山峦刚显露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四周一片静寂,唯有偶尔的一声鸟叫,才给这似乎死气沉沉地空旷大山带来些许活力。

   我跟着家林低头赶路,越往前走山路越陡。我问走在前面的家林:“要到什么地方才有柴砍。”

   他回过头说:“你跟着我走就是咧。”

   初来咋到对一切都不了解熟悉,我只好跟在这位小师傅的后面按他说的办。这时山路七弯八拐地延伸进一片松树林,松林内的山坡上到处撒落着一层层厚厚的棕黄色的松针,放眼望去像一片光洁整齐的丝毛毯。可是,撒落在路上的松针,却没有那么可爱。本来山路就有蛮陡,再加上这些铺撒在路上的松针,人走在上面就像脚底板上抹了油似的,非常滑溜,稍不留神就会人仰马翻。越朝前走,松林越来越密,一棵棵的松树就越高大、笔直。站在树下看树尖,套用当地人的一句土话:担(抬)头漏(掉)帽子!远不是平时我们在公园看到的那些干瘦矮小的样子。

   当我们快要爬到山颠时,家林停住了脚步。这里的松树不仅高大笔直,而且枝干粗密。我打量了周围一眼,刚刚启明的天空,在这片茂密的森林里失去它的光泽。森林内显得幽暗阴森,远处,若隐若现若明若暗的茅柴杂草被山风吹得摇曳匍伏,猛然一看,就像张牙舞爪的山魈鬼魅一般,让人的心里一阵阵发紧。正在猜疑间,一股强劲地晨风从山顶倾泻而下,掠过我们的头顶,在森林内掀起了排山倒海般尖啸着的松涛,吓得我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而早已见惯了这种世面的家林却全然不把这些情景当回事,选了棵枝杆多的树爬上去,然后便“哐—哐—哐地使劲砍起来。这时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学着家林的样子,选了棵树爬上去。爬到树顶望下一瞧,“乖乖”离地足有几层楼高,风吹起来一摇一摆.幅度大得就像骑上一匹刚受驯的野马。我用左手抱紧树干,腾出右手握紧柴刀从上至下朝着一根根的枝杆用力砍去,这时在我的心里隐藏着一个想法,我不能让这个比我大两岁的伙伴看轻了我。随着一阵猛砍,一根根的树枝被砍断,被砍断的树枝却因下面的枝条太多太密无法掉下去,都堆积在下一层的枝条上。堆积的枝条将下面的枝条压得像弯弓,刀一剁,便“啪”的一声清脆的爆裂,随即向更下一层垮去,这倒让我省了不少力。没多大功夫,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便被砍得只剩下树梢的几根小枝,远远望去就像“三毛”头上那几缕稀疏的乱发。

   把树枝的毛枝针叶削干净,再一根根摆整齐,在家林的指点下砍了两根黄荆条,将柴火捆扎好,就准备背回家吃早饭。当我蹲下身准备将柴捆扛上肩时,因柴捆太大了,用了好几次力都没成功,甚至有次重心没掌握好还让柴捆把我压趴了。家林不当没过来帮忙,反而站在一边哈哈大笑,我心里有点生气,但这更激起了我非把这捆柴背起来的勇气。当我终于将柴捆背到肩上时,已是汗流颊背气喘吁吁了。

   顺着来时的路,我扛着柴捆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这时,既要当心脚下打滑,又要当心肩上的柴捆被头顶上横生的树枝和牵爬着的藤刺挂翻。我小心翼翼地将双脚的着力点尽量放在脚趾上抵住地面,防止打滑,而肩上的柴捆遇到障碍物也似船行浪谷般高低左右的躲避。走了一段路,肩膀便被柴捆压得生痛,颈根也让柴捆挤压得很难受。但是我却不敢将柴捆放下来,因为放下后再上肩就困难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几步颠一下,以求暂时改变一下肩部的受力点。

   当我咬着牙走出这片松树林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专供背背篓和柴捆的人休息的土坎高台,便赶紧将柴捆从肩上卸下。柴捆一离肩,人顿时感觉轻松得能腾云驾雾。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柔和的光线透过树枝的空隙将山间映照得五彩斑斓。在一片悦耳的鸟鸣声中,一只松鼠拖着条大尾巴在树枝间跳跃,并不时偏过头来打量着我这个刚入伙的小山民。站在这里,能够清楚的看到下面屋顶上飘着的炊烟和背着柴火即将到家的家林。

   做了一早上的体力活,现在看到下面的炊烟,不由得感觉肚子已经饿得贴到背上去了。于是赶紧背起柴捆往家里赶,这次将柴捆放到肩上借助了这个高台,着实省力不少。但是到家时,仍然被压得成了一个“虾公”。父亲见了赶紧过来帮忙,将柴火码在空地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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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湘之子:你文笔真好,期待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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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燕归来


    谢谢版主的表扬,你的鼓励将是我最好的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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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知青”群体外的另一支旁族---比喻,全家下放、全家遣送的所谓随户知青,人们也许知之甚少,印象不多,而这部份人所曾经历过的岁月,可能比纯粹的“知青”更艰难更蹉跎,因此也应当不被历史所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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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 嘟嘟


    谢谢嘟嘟!期待着你的更多佳作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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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历历,说不尽峥嵘岁月!
    坎坷征程,道出来满腹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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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 西岭望雪

谢谢西岭望雪兄!

   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命运、铸就了我们共同的风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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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小志气大。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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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树下(二)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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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潇湘之子 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我们告别了城市的喧嚣;告别了电灯、广播和书本,来到这个山高皇帝远的深山老林。这里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无休止的斗争和批判。人们依照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时在城里,阶级斗争真的是非常厉害,记得最滑稽的一次是,我外公被遣送去农村后,爸爸妈妈也是被斗争的对象,只好由我去照顾瘫痪的外婆。因为我的户口是隔条马路另外一个派出所的,结果有一天晚上,居委会的主任居然带着几个民兵要把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赶走。其实居委会主任就是看着我在那里出生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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