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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去西奇帖 《新至善村(八)》

                      新至善村(八)

  1956年,在新至善村20家的后面山坡上新建了12栋小楼房,每栋住四户,共48家,也叫新至善村,为与新至善村前20家有所区别,人们习惯上称之为48家。12栋楼房的排布,挨着新至善村老20户后面的有两排,每排四栋,之后又有两排,每排只两栋。
   前两排的四栋,分四级台阶,爬完这四个台阶得登九十多级石阶,才到最高处那栋。这九十多级石阶全是由麻石墓碑铺成的,每一级石阶是由两块墓碑连接成的,共将近用了两百块墓碑,一些墓碑是翻过来铺的,一些就正面朝上,墓碑上XX公之墓的字样清晰可见,还有一块公葬区的碑赫然醒目,可见当时这山上坟墓之多。
   这新建的12栋小楼一色红平瓦,与前10栋的小青瓦有所区别。每栋房子楼上楼下各两户共四家,中间是一个公共楼梯间。每户的户型是三间大房,一厨房、一厕所、一过道。最后两栋60号至68号八家,面积就大一点,多一间七八平米的房间。
   新至善村一下增加48户,户数增加一倍多,人口自然也翻倍了,高兴的是小孩一下也多了许多。新搬来的有葛懋深家(父亲政教系葛德淦)从至善村搬到新至善村的38号,后又搬到21号,他家在老至善村住21号,到新至善村又住21号,真有意思。我附小同班同学孙伟安住25号(父亲数学系孙希文),他弟弟孙慧安比我们低一届;同班同学郑凯南住是27号(父亲教育系郑其龙),她家也是从老至善村搬来的。贝兴亚住29号(母亲生物系尹长民,后搬来的),我同班同学姚碧华住30号(母亲是附中英语教师)、李畹梅31号(父亲物理系李象乾),33号戴宗华,解新民37号(父亲历史系解毓才,后搬来的),朱求型41号(父亲朱自辉),李谷一家42号(父亲李世康、母亲向大威),邹雅君48号(父亲化学系邹声扬)、同班同学李次衡50号(父亲附中校长李迪光)、付明、付鹏两兄弟53号(父亲生物系付伯)、同班同学刘达新57号、舒杜明58号,同班同学杨丽丽、杨美美住63号(父亲教育系杨继本)、66号魏万之、姐姐魏开梅(父亲化学系魏文悌、母亲附小老师任培灿) 王赤兵67号(母亲数学系袁兰珍)、陈明68号(父亲生物系陈梅生)等。    
   21号原是夏剑雨家居住的,他父亲是师院的一部门的科长,他们家在新至善村还没住到一年,因他父亲犯错误,全家就搬出行至善村,迁到天马山下,佃一农民的房子住下。48号最早是我小学同班同学毕一信家住的,他哥哥毕一尖,弟弟毕一成都同我们一块玩过,他母亲是附小的欧阳老师,他们家也只住了一年多,就搬到五教斎去了。毕家走后,化学系的邹声扬搬过来住了,1962年邹声扬搬到新至善村老20户的9号去了,罗培深(函数处处长罗仕球)家才住进来。罗仕球原任师院的宣传部部长,1960年打成右倾,降为师院函数处处长,被派到汉寿县任省四清工作队队长,常年呆在汉寿,很少能回家,所以,他家是我们常去玩的地方。
   住这48家的小孩大都同我一般大小的,都在附小读书,所以,上学放学常在一块,一来二去,很快就熟悉了。48家里大点的小孩也有,不多,如68号的陈远、陈紫,30号的姚应龙,小名姚眯子,他们都读附中,就跟黄坚石、李朝、我哥哥他们一道玩。
   48家的建成,也让我这小孩子开了眼界,什么抽水马桶、淋浴喷头,自来水进家里,这些,以前只是听说过的,说是共产主义生活就是这样的,现在居然就在48家里成了现实,他们过上了共产主义的生活,怎么叫我不羡慕?抽水马桶也就是现在的坐便器,我只觉得新鲜,毕竟是装屎盛尿的,不太感冒;倒是那淋浴喷头,令我流连忘返,想过一回洗淋浴的瘾,终于在暑假的一个下午,趁李畹梅家的大人不在家时,匆匆在他家试了一下淋浴的味,淋的眼睛睁不开,不能呼吸,并不是想象的那样舒服。
   新至善村扩大到68家,范围扩大两倍,玩的人也多了,以前只20户时,那是肚皮(黄坚石)、我哥哥他们主宰天下,我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的。到新建48家后,我们也长大了几年,一下又增加许多同年的小朋友,我们就自己在一块玩了,逐渐与肚皮、哥哥他们分离了。我们这些读附小的自成一体在一起玩,玩的内容还是肚皮哥哥他们那一套,五步抓人,打苦粒子仗等,玩的地方也转到48家,48家地域广,栋栋相通,是玩五步抓人的最好场地。只要是天晴,吃完晚饭后我们陆续到22、23栋或26、27栋之间处集合,这里住的较为集中些,就坐在那墓碑石阶上,等小伙伴们到齐后,分两边玩五步抓人,玩到九点多钟后,才散场各自回家。
   有时玩的太晚了,我母亲就会喊我回家,她站在我家的后面,朝48家的方向,用广东腔高呼“勺波,回嘠”,在白天就喊:“勺波,摄饭”,翻译成长沙话就是“小波,回家”,“小波,吃饭”。广东音将“小”字读成卷舌的“勺”子,将“家”读成“嘠”,“吃饭”变成“摄饭”。我母亲的声音尖,音量也大,老远都能听到,新至善村里人都熟悉她声音,以致几十年没见面的爱从容女士,在与我聊起新至善时,还清晰记得我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广东口音。我儿时的这帮伙伴,现在见到我,还学着我母亲的口音唤我“勺波”的。
   下雨了,我们就会玩一种室内游戏,也是肚皮哥哥创造的,叫“第一舰队进”。这游戏只也只能晚上玩,将室内灯全息了,在室内藏2—3人,室外一次只派化装后的一人进室内,所谓化装也就是用衣服把头包起,或者戴顶草帽,贴着地板摸进黑屋里,进去时,只把门推开一条缝,有人高叫“第一舰队进”,然后立刻把门关上。躲在黑屋子里的人藏在各种家具后面,也用大衣、毯子将自己裹起,双方在黑暗中互相摸索、猜测,谁先将对方认出来,谁就赢了,一般躲在室内的人获胜的把握大些。“第一舰队”输了,就派“第二舰队进”,很多时候要到“第五、六舰队进”才分出胜负来。玩这游戏,房子越大越黑就越好玩,最佳地点是新至善村老二十户的楼房里,那是肚皮带着我们玩的,轮到我们学着玩时,是在48家了。48家的房子相对密集些,因邻里间的灯光可照射入内,室内不太黑,房间也小些,玩的效果没有老20户的好,但我们仍乐此不疲。常去玩的那家是33号戴宗华家。戴宗华比我们高两届,外号“玻璃小姐”,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起一个女人外号?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戴宗华的母亲在居委会工作,比较开通,准许我们晚上她家,让出两间房子给我们玩,这两间房是相通的,只一个门与过道相通,很适合玩这游戏。只是有一次在他家玩时,罗培深(比我低一届)躲在他家的米箩后面,把米箩弄翻了,米倒了一地,他母亲有气了,就再没去他们家玩了,以后没地方了,这游戏也没再玩了。
   在室内就玩扑克牌,也是玩肚皮传教的一种打法,叫620分,玩法与百分相似,只是计分不同,A 50分、K 40分、Q 30分、J 20分、10 10分,5 5分,以上合计620分,故叫620分。经常在李畹梅家或我家的坪里打牌,起初打输了没惩罚的,后有一次在李畹梅(高我一届)家打牌,他提出要有惩罚,大家也赞成,末位喝凉水,那次是我排最后,罚喝两大霸缸自来水,倒数第二的喝一杯。李畹梅家没大口杯,我们去了葛懋深家,在他家厨房里我扎扎实实的将两大缸自来水灌进肚里,葛妈妈不知是怎么回事,要我别喝生水,吩咐葛懋深泡茶给我喝,我只说没关系,怎会没关系?那是在冬天,虽然喝下没肚痛,但尿是拉了好几泡。后来又换了种惩罚——犁田,就是用双手和一只脚在地上爬,另一条腿被人抬着,像犁田样,输100分犁一圈,输多的时候爬上十圈,也很费劲的,手掌的皮都磨破,脑壳转晕。
   还一次,是暑假的晚上,在48号邹雅君的房里打牌,邹雅君比我高一届,因背有点驼,小名驼面。来的人多,只能4人打,其余的人就看。L打着赤膊,一身的沙痱子,抹一身的沙痱子,像个粉冬瓜,他也坐在床边上看我们打牌,看着看着L的瞌睡来了,倒头就躺在邹雅君的床上睡着了。不知打了几盘牌,坐在床边的大毛坐累了,朝身后靠一下,手撑到床上,觉得手掌湿淋淋的,不知怎回事,扭头一看,只见L身下的草席上一滩水,L还睡的正香,这时,有人嚷起来了:“L尿床哒!”邹雅君的妈妈李最乐闻讯赶来,嘴里念到,你这个鬼仔子,这大哒还尿床?还要尿在我邹雅床上,叫他今晚哪里?见机不妙,我们一哄而散。
   新至善村建在岳麓山上,靠山吃山,这句话一点没错,秋天是我们这帮小孩最喜欢的季节,一挨到星期六下午放假,我们就结伴上山采摘野果,喜欢上山的有孙伟安(大毛)、孙慧安(细毛)兄弟,解新民(小鹭鸶)、葛懋深(三三)、罗培深(排骨)、魏觉、付明、朱求型(安徽)等,大都是住48家的。朱求型是从老家安徽转学过来的,所以,我们叫他安徽,他也比我高一届。他曾向我们介绍安微乡下是怎样将李子催熟的,那里的农民将没熟的李子放在盛有尿液的尿桶里泡上一晚,第二天,李子就变红变软了,用水冲去尿味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所以,他不吃买来的李子,怕经尿泡过的,听他这一说,我们也不敢从小贩那里买水果吃了。
   言归正传,那时的岳麓山除桃园村、爱晚亭到云麓宫一带是参天大树外,其他的地方只稀稀拉拉长些不高的马尾松。特别是山北这一带,稻香村、集贤村、知心村,新至善村后面的山上都是大片大片齐人高的荆棘林,这里面就生长许多的野果,如糖罐子(金樱子)、野苹果(野山楂)、毛栗子、鸟柿子(野柿子)、乌泡粒粒(野草莓)等。采摘野果我们都有路数的,到桃园村西边山沟里摘鬼爪子、板栗;在我们新至善村和知心村后面摘糖罐子、野苹果泡粒粒;稻香村到禹王碑那片山上就摘毛栗子、鸟柿子的。
   我们摘的最多的是毛栗子,摘毛栗子要带只菜篮子和一把剪刀,毛栗子是一个个的刺球,乒乓球大小,用手不能摘的,得用剪刀夹住那毛栗球轻轻一扭它就脱落下来了,然后就放在篮子里。头两年我们只在禹王碑下摘,那里的毛栗子不太多,可能是摘的人多,后来的两三年里,我们从禹王碑处翻到山背面去摘,山的西面全是荆棘林,满坡都是毛栗子,一下子就能将菜篮子装满了。在山背面我们只挑大的、或裂开的毛栗球摘,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回家后就忙着剥毛栗,把毛栗球倒在地上,用穿鞋子的脚擂毛栗球,将毛栗球上的刺擂平,再用剪刀剪开毛栗球,将毛栗剥了出来,一般一个球里有三粒,中间的那粒最大,是鼓鼓的,边上的两粒大都是扁的。开裂的毛栗球最好剥,用脚一擂,毛栗子就滚出来了,一菜篮子的毛栗球可剥的一菜碗的毛栗子,可美美的吃上一天。
   摘其他野果就无需带篮子、剪刀了,就一双手,裤口袋和衣口袋就行了,也无需等到星期六、星期天的,放学回来把书包一放,就呼唤着上山。野山楂只手指甲大小一个,形状像小苹果,我们习惯叫它野苹果,野山楂的树不高,一般只齐半腰,很好摘。但它每棵树的野山楂味道不一样,有甜的,酸的和苦的,所以,每找到一棵野山楂树,就要先试一两粒,不好吃的就不摘。一般好吃的是扁扁的,长得像南瓜那种,通红的或者是黄色的,味道酸甜还粉粉的。摘糖罐子就得挨刺扎,糖罐子本身就长有许多小刺,用指甲把小刺刮掉,就可以吃了。吃时用门牙刨去糖罐子的外层皮肉,里面全是籽了,不能吃的,就只嚼那点皮肉,沁甜的。一般红色个大的甜些,水分也多些;还有一种棕红色的糖罐子,它的水分不多,已到中老年期了,但特甜的。长在坟上或墓边的糖罐子都大些,但我总有些害怕,不上那里摘。采乌泡粒粒常误将蛇泡当成乌泡,蛇泡大些,颜色红些,也鲜艳些,说蛇泡是蛇吃的,有毒,但没听说谁吃蛇泡毒死了,吃毒菌死的到有。那时候,在岳麓山上采野果,摘了就往嘴里塞,从没想到拿回家洗过后再吃,也好,也没看见的什么病,最多拉下肚子。
   近几年来,我常爬岳麓山,将儿时采集野果的地方都走遍了,很少能找到那些野果了。因为,岳麓山的树都长起来了,遮天蔽日,那些矮小的荆棘林见不到阳光无法生存,那些野果自然也消亡了。但酸枣子树倒多起来了,秋天里,我每上一回山,准能捡一两斤的酸枣子回来,也算是一种慰藉。

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就仿佛你我穿过坟墓,一同站在上帝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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