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933年的模范公民
民国年间,兵荒马乱,人心却淡定。上有信念,下有常识,小学课本集二者于一身。老课本的编著是民间的,无关君王军阀权贵,透着民众皮肤上的冷暖,不呼口号,不居高临下,不繁文缛节。仁、义、礼、智、信,情趣,家国之源、江山之远、永恒之义,多在平白明净的故事之中。
今天和您共同分享的便是一本民国年间巴掌大的小册子——《模范公民》,世界书局中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印行,“公民训练小册”全八册中的第八册,应属四年义务教育的终结篇。
这本小册子身轻不过二三两,但重负的理念却曾经勉励过几代人,如今仍不过时。读阅之后,一位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先生宛若从书中走出,从他的一言一行,我们可以重拾那些已经被我们遗忘了的但同时又是做人的最简单最起码的道理。可悲的是,七十八年前八岁孩子都知晓的道理,现如今的人们大多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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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新事物
要常常留心研究
意大利少年伽利略看见教堂里灯的摆动,遂注意研究发现摆的等时性,于是发明钟表的制造法;牛顿看到苹果落地,遂研究出宇宙引力的原理;瓦特看见蒸汽有掀动壶盖的力量,遂尽力研究而创造出蒸汽机,使世界的工业发生大进步……
这些很寻常的事情,在科学家的眼光中,无一不可以做研究的资料,做发明的动机。
有一颗敏感的心,每天都新,每件事都藏有玄妙。一株新事物旁边可能长出科技和人文,最不济的也是空旷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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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生了疑问,就想法去解决
富兰克林一天访问朋友,女主人请他喝一杯咖啡,他觉得咖啡很冷,女主人说:仆人把咖啡放在肮脏的壶里,所以冷了。富兰克林听了这话触动了好奇心,经过研究后来发现了黑的东西容易吸收热的原理。
怀疑是无限的探求,多问几个为什么是解决问题的钥匙
经验表明,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会开启人们的思路,引导人们作出准确判断和科学的选择。原美国总统罗斯福说过:“对明天的认识的唯一限度,取决于我们今天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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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仔细地观察事物
孔奕是晋时人,平时观察事物异常惊喜,一天友人赠酒两坛给他,仆人刚把酒提进门来,孔奕就高声叫道:为什么有一坛不是酒?家里的人取来一看,果然有一坛是水。别人问他:为什么一看就知道了?他说:这个理由很容易明白,酒比水重,提酒的人两手的轻重不同,所以我就知道有一坛不是酒了。
孔奕若在今日的酒肆就会看走了眼。因为休说一坛,就是千百坛都可能一样轻。这等蹊跷你让一个孩子如何仔细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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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盲从,不随声附和
小白兔在山中游玩,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山上的树叶纷纷掉下,有的掉在他的身上,小白兔说:不好了,天塌了。他即刻去奔告母鸡,母鸡说:天塌了,我们快跑吧。就这样一路上驴、马、牛都跟着拼命的奔逃了。后来遇见猢狲,他说:你怎么知道天塌了?我们一同去看看好不好。到了那里,天还是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塌下来。
谣言为何起于白兔,而能止于猢狲?
变故面前,我们要保持镇静,保持理性,盲目地跟风要不得,一些不够明智、理性的人,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遇到危机,听信谣传,不动脑子的盲从,给市场带来了异常的波动,给人们带来了不必要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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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鬼神
木头是我的骨头,泥土是我的皮肉,你们对我烧香跪拜,我真莫名其妙;老鼠在我头上跑,脚下狗儿便溺,你们天天让我保佑,我自己保佑不了……
八十年前不信鬼神,五十年前打倒牛鬼蛇神,今日神州大地香火遍地,寺庙林立,风水堪舆,何处不神?早在唱自嘲歌的鬼神们被人虔诚地跪拜,被老官新贵争抢新年第一柱香。鬼神也知,那时拜钱拜权拜福拜寿。
胡适十一岁时读到司马温公家训中有关地狱的一段话:“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虽有锉烧舂磨,亦无所思。”他“忽然高兴的直跳起来”,十八层地狱的惨状原来子虚乌有。胡适定然想不到百年后又有了轮回。不由得人不信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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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用公共器具
一定依照先后的次序
公共的器具供公众的使用,我们要使用公共器具的时候,一定应注意有没有别人要用。如果别人也要使用时,就应该依着先后的次序,不要抢先使用,更不可独占着公共使用的器具,以妨碍别人。这是我们对人应有的礼貌,也是我们在团体生活中所应有的好习惯。
公共器物种类繁多,公车剧院,桌椅餐具,以及报刊电视,厕所便池,如何先来后到,保持整洁,互相礼仪,确非易事。因为公民很少,公器更少。公鸡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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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私用公共或别人的物件
阮孝绪幼年的时候,父亲到湖南做官,他随着父亲在湖南读书。因为父亲一生廉洁,所以他自己习字,从来不肯用公家的纸笔,恐怕污了父亲的清白。
皇甫无逸每当巡视部属的时候,常住宿人家,一次在夜里灯柱燃完了,他不愿意惊动主人,又不肯私用人家的东西,乃将自己的衣带割下来做灯柱。
可现如今世风日下,有些人就剩下躯体是自己的,其余全是公家的,公车私用、公款旅游、公费医疗、公款置房、公费通讯、公款购物等都姓公,有的单位的福利很雷人,就连煤气、油盐酱醋、包括卫生纸都准备得好好的。哎呀,我的妈,真是太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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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得到允许
不动别人的东西
我的东西我有主权,你的东西,你有主权,各人的东西都有各人的主权。我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乱动,所以别人的东西,我也不可以去乱动,我要希望别人不乱动我的东西,我自己先要不乱动别人的东西。我们在必需要动别人东西的时候,应先征求别人的同意,获得他的允许,在没有得到别人的同意或允许时,不可乱动别人的东西。
有些威武豪迈的人,偏要拿别人的东西,甚至别人的命。他就没想到他身后还站着更威武的人还会对他如法炮制。老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西谚说,与其让孩子们无法可依,不如让他们有法可违。人权物权,若都被权利打败了,还有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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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轻易向人家借东西
为什么不要轻易向人家借东西?首先,常常向人家借东西,容易养成依靠别人的习惯;其次,常常向人家借东西,容易引起别人的轻视;还有,要明了向人家借东西,是逼不得已的事,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向人家借东西。
轻易借物,轻易承诺,容易轻佻,被人轻视,不能自重。
自重,原是礼仪之邦很重的词,自从街上破口就骂、挥拳就打的事多了,再重的老罐子都当破罐子摔了。当我们把父母之邦书库里一本自尊自爱的书,红字批了黑墨涂了随性撕了,就还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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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向人家借钱
古人说,借钱是借悲。又说,欠债是化自由人为奴隶。可知向人借钱是不好的事。我们要不向人家借钱。第一,应该注意节俭;第二,应该实行储蓄;第三,用钱应有一定的预算。什么叫做预算呢?就是在每年或每月,将自己的收入与支出,预先计算一下,订立一个假定的数目,总要使收入多于支出,则每月可以有一部分的款项储蓄起来,以防备意外的用途,能够这样,自然不致再向别人借钱了。
这里说到的是不借钱,那不借钱,讨钱行不行?不借钱,骗钱行不行?不借钱,劫财行不行?是钱疯了,还是被钱逼疯了?轻易不借钱,在慈悲之间,留下慈;在主奴之间,不做奴。我们今日且用短信、微博转发七十八年前八岁孩子都知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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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浪费金钱
老课本这样教导我们:我们用钱的时候,应当考虑一下,当用的钱就要用,不当用的钱就不要用。不应随意的浪费金钱。如果对于金钱,不知道爱惜,养成浪费金钱的坏习惯,终身将陷于穷苦的生活中了。
现在,代拟新一辈对老课本的致敬词:
我们是富二代、官二代,即便我们多金也不浪费金;我们是蚁族、蜗居、白领金领粉领无领们,我们以不浪费金钱为贵,以浪费金钱为贱;我们敬畏钱也鄙视钱,爱钱也恨钱,花钱也被钱花。我们每月卡刷一笔犹如几千年前交换几个贝壳,沿袭着骨子里的价值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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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定期储蓄
老课本中提到儿童储蓄银行章程摘要:一、先填写一储蓄通知单,通知银行,准备储蓄簿。二、存款数目,自一角起,总数以五十元为限。三、储蓄存款以月利八厘计息,每逢六月及十二月底,各结算一次……
儿童银行一角起存,五十元为限,月利八厘,在小银元和铜元的叮当声里,存储童年的节俭和富足。
现如今,一般银行拿号要排很长的队,如果你上个厕所,错过窗口小姐叫号只好再取号。三十年间,从当年买肉打油凭票按号排队,到买股票买房实名制排队,到公务员考试局长晋升报名公示排队,看得出价值和价值观缓步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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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用本国货
每一辈爱国游行的青春都呼这类口号,振奋国人,给力国商。
一位很爱国的美国教师给中国学生授课时说:他弃美国车而买日本车因为便宜省油,此外美国车没压力怎么进步?这观点让中国学生颇感意外。这些年逢有中日冲突引发游行就会引发砸日本车,料理店,波及家乐福、沃尔玛,并不管这些物店已几多中国化。
虽然产品产地全球化了,虽然“国货既坚固又便宜”于今未必准确了,我们仍力挺国货,致敬一辈辈倡导国货的国民。只有我们更须自省“Made In China”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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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车马及一切危险
要敏捷的避免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危墙倾覆君子不得。但若看似好好的墙,里面豆腐渣了,住的人猝不及防怎么办?
小册子里谈到元朝人马祖常,年幼的时候读书很用功。有一次,他在夜间读书无意中将烛台翻倒了,火将书烧着,一直烧到窗子,他仍然很镇静,一点儿也不慌,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事来,沾了水盖在着火处,将火扑灭了。当时的人都很敬佩他。
可谓:学童马祖常,读书用功,灭火镇静,典范百年,布衣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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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同学有危险的举动
立即劝止他
小册子里讲到了一个人劝阻他的盲人朋友扔掉毒蛇的故事,可盲人朋友固执的认定那条毒蛇是马鞭不肯扔掉,于是被毒蛇咬死了,他的朋友哭着说,不听忠实的劝告,竟把生命送掉了。
见别人临险,立刻劝止。劝止不及,后悔莫及。被蛇咬的盲人看不明白,他的朋友明白起因却未能阻止结果,尤悔尤恸。
然而,在当下这个时代,却经常出现见死不救的事例。但我相信很多“见死不救”的人并非没有救人之心,最终没有出手肯定也难以从内心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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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同学有危险的举动
立即劝止他
小册子里讲到了一个人劝阻他的盲人朋友扔掉毒蛇的故事,可盲人朋友固执的认定那条毒蛇是马鞭不肯扔掉,于是被毒蛇咬死了,他的朋友哭着说,不听忠实的劝告,竟把生命送掉了。
见别人临险,立刻劝止。劝止不及,后悔莫及。被蛇咬的盲人看不明白,他的朋友明白起因却未能阻止结果,尤悔尤恸。
然而,在当下这个时代,却经常出现见死不救的事例。但我相信很多“见死不救”的人并非没有救人之心,最终没有出手肯定也难以从内心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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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有危险的时候
我立刻去救护他
庄周的家里很穷,有一次,他向朋友借些米,朋友说:等我有了钱的时候,我多借一些钱给你,好不好?庄周心里很气,于是讲了一个有关鱼的故事用来讽刺这个吝啬的朋友:明明取来一升水就可以救鱼的命,庄子却让鱼儿等他把千里之外的西江之水引过来再说。
庄子不是鱼而知鱼之绝望。
在自救与他救中,易于产生哲学家,他们的疼痛穿山越岭,触动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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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随时随地帮助他人
助人是助己,不在于循环回报,而在那心慈一念。积极于人于己的行为,如雷雨后的云彩天空,充溢着美的深意。
在小鸡的故事里,它一路不肯以举手之劳,帮助水、火、风;相应的,待到小鸡有求于水、火、风之时,留给它的,只能是无奈的绝望了。他们都说,你从前不肯帮助我们,现在我们也不能帮助你了。
小鸡的不肯和小鸡的哀求,是小鸡的黄昏。万家灯火,炊烟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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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有事问我
我要恳切地回答他
子明、保禄和礼成,一同在路上玩,忽然有一位客人走来对他们说:小朋友,请问到学校去,从哪走?子明很温和地说:先生,我来领你去。礼成、保禄不高兴地说:你走了,我们的游戏做不成了,让他自己去吧。子明不理他们,和那位客人一同走了……
恳切是个重词,不肯切的人扛不起来。相问因需求,回应见姿态。旅游点的当事人,免不了每天被问路问事,和善能为故乡增分,烦躁只能让景点逊色。
“视察先生”问路三个孩子,让那个时代千万孩子看到了礼仪的反馈和成长的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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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话要轻而和气
这里讲了一个王献之的故事,说有一天夜里,王献之正睡着,一个贼偷偷进入他的房中,献之惊醒了,知道贼已经偷了不少东西。他轻轻地说:那一条青的摊子,是我家的旧东西,请你不要带去吧。贼听了他的话,急忙的逃走了。
和风细雨,有利庄稼;和风细雨,有利沟通。义正词缓,理直气和或许更打动人。
面对暗夜窃贼,轻轻的一句提醒,无雷霆万钧之势,却有苍天白云之气,犹挽狂澜,救了自己,也救了那贼。有时,怎么说比说什么重要,正如书法圣手怎么写比写什么重要。还有,魏晋的风度,被一条青的毯子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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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人要和颜悦色
别人可作自己的镜子,面对别人也如面对自己。
东汉华阴人刘宽,诱人看他驾车的牛很像自己丢的牛,刘宽下车,任其领去。不久失牛者找回己牛,送还谢罪,宽称物有相类,幸劳见归。其温仁多恕,人感德兴,日有所化。
和颜悦色是成功者的侧面,跋涉者的远见,青春的流光溢彩,长者的慈眉善目,都能感同身受,由己及人。
说到底,和颜悦色是骨子里的善。刘宽留白天地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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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不愿做的事
不叫别人去做
孔子的学生子贡一天问孔子道:有没有我们终身可以行得的一句话呢?孔子说:怎么没有呢!自己所不愿做的事,不叫别人去做。这就是我们终身可以奉行的一句话……
很多悲剧的发生,就因为主事者未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道德,也是人行横道。
外婆在我童年时就用这六个字训示我。外婆去世多年了,我发现世事大到治国和谐用典,小到化解邻里纠纷,“将心比,同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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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做有益于公众的事情
奈丁格尔今译南丁格尔,非先生,那时刘半农创造的“她”字还未广用。她是世界上第一个女护士,被誉为“提灯女神”,“五·一二”护士节即选自她的生日。
生而为人,是为幸运,更为幸运者是还能时时幸及别人。
英雄有益于公众,魔鬼加害于公众。历史最痛的是,将英雄视为魔鬼,将魔鬼幻化作英雄。
善是最大的主义。不惜以千万人头寻自己主义的人,无从比喻。历史终留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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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爱护有益于人类的动物
本册最后,落于南丁格尔幼时救护伤犬。她生性慈善,很爱护有益于人类的动物,一天,她和一个老人走过牧场,看见一只狗的脚伤了,睡在牧场上,她心里很不忍。就请问老人医治的方法,南丁格尔亲自替狗医治了几回,那狗的伤果然好了。
一只伤足的犬,是一个跛足的世界。在她的包扎里,在民国二十二年《模范公民》第八册里,人性闪耀,穿越世纪的日日夜夜,穿越所有的伤口,抵达今天,抵达你我。
============== 终于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