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至善村(十) 我们读小学五六级时,正值过苦日子,住在新至善村的人饭还是有吃,但缺油少菜,没有副食,所以肚子常叽里咕噜的。那时我们附小每逢星期三下午,学校老师要政治学习,学生就放半天假,那半天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因大人都还要上班。如在秋天,这个下午就上岳麓山采集野果子去了,前面已说过,这里不再重述。在冬天或春天时,我们就搞搞小会餐,就是各自从家里偷点如黄豆,面粉之类东西带到罗培深家,在他家里炒着吃。热衷于搞会餐的有葛懋琛、孙伟安、杨迪、傅明、解新民等。李畹梅、魏觉、朱求型等比我们高一届,他们上附中去了,附中星期三下午不放假的,所以搞会餐的都是我们小学生。 那时罗培深家已从新至善村的24栋搬到27栋的48号,原住48号的邹声扬搬到新至善村老20户的平房9号去住了。罗培深的父亲罗士球原任师院的宣传部部长,1960年被打成右倾,宣传部部长当不成了,改任函数处处长,这个函数处处长也只是挂个名,他被派到汉寿县任省四清工作队队长,常年累月呆在汉寿县,很少回家来。罗培的母亲在荣湾镇小学教书,只晚上回家,家中是只罗培深带两个妹妹,所以,我们在他家放心大胆的会餐。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派了两人去放哨,一人站在24栋的边上,老远就可看到从北村方向来的人。新至善村位于湖南师范学院的南端,下班回新至善村的人都得从北村的后面上来,所以,第一哨位就设在那里。第二哨位就设在罗家的27栋前面,居高临下可看到下面的那个“哨兵”,只要第一哨位发出有异常情况的的信号,第二哨兵就会立刻跑上楼来,通知立即转移,要防的其实只罗培深的母亲一人,怕她提前下班回来,但这情形从没出现过,只是我们故弄玄虚,制造一点紧张气氛,免得太乏味了。 有时我们也图简单,每人偷一抓米,合起来去打一脸盆的人参米,端到山上,坐在草地里,你一捧我一捧的吃个开心。 过苦日子时,新至善村也家家种菜,户户养兔子,村子里开满了菜地,就连村边的山坡上也开了许多的菜地,21栋也就是葛懋琛住的那栋前面的山坡都是菜地,菜长势蛮好,特别是辣椒,有三四寸长,开始挂红了。我们这几个小伙伴就打起这辣椒的主意了,偷点辣椒去做剁辣椒。大白天的,因怕被人看见,我们从5号王玉鹤家边上的壕沟里摸上来,爬在菜地边上,辣椒树有一尺来高,正好把我们遮个严严实实的,我们仰卧在辣椒地边上,一个个辣椒就吊在鼻子尖上,我们迅速的将辣椒柄掐断,把辣椒塞进衣袋里,21栋门前有人在说话,我们都听的清楚,在这里申明一点,我们偷的辣椒,绝不是葛懋琛家的,这我们事先调查好了。 我们把偷来的辣椒拿到罗培深家里剁碎,拌点盐就装到一个广口瓶里,说好三四天后开瓶,带馒头来伴馒头吃。过苦日子时的馒头是黑馒头,又硬又粗又无味,想用这剁辣椒调剂一下口味,谁知第二天,那瓶辣椒就被罗培和傅明吃光了,他们不但蘸馒头吃,而且还拌饭吃,没两下就吃光了,那辣椒都还没腌好,就落到他俩的肚子里去了。我和另一位有功之臣一点也没尝到,也太不讲义气了。 他们48家养兔子,一般养在厕所里,不如我们这老20户方便,我们可在屋前钉一个竹笼子来饲养,48家都是楼房,就没这便利了。我看到罗培和孙伟安家养的兔子,就是养在厕所里,因是抽水马桶,现今叫坐便器,兔子还不会掉到便盆里。养鸡却不然,罗培家因住楼上,鸡也只能养在厕所里与兔子为伍。有一天,罗培发现便盆里有鸡蛋黄和蛋壳,才知道鸡生蛋了,那鸡是站在坐便器边上朝便盆里生蛋的,蛋哪有不摔烂的。养了这些小动物,厕所里的气味更难闻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如厕和洗澡的。 寒假期间,我们又去罗培家玩,他父亲也从汉寿四清工作队里回家过年来了,因天冷,罗家没有小煤炉子,罗伯伯就抽张小板凳,放在灶上,然后爬上灶坐着取暖,还拿一张报纸在看,罗伯伯个子高,头都快顶到天花板了,我们咋一看,还几乎吓一跳,厨房的灶上坐一个大活人,俨然就是一尊灶王爷,后来我家养了猫,猫整个冬天都窝在灶上,我知道那上面的确暖和些。 罗培对门(47号)住的是一对湖大的年青助教,楼下45号住的是师院政教系党总支书记李光映 儿子李正平 、女儿李湘平;46号住的王谦宇也是政教系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印度尼西亚归侨,王谦宇加入了印尼共产党,归国后转为中共党籍,他有两个女儿,王燕妮和王庆妮。楼下这两户的小孩都只刚进小学,和我弟弟金泽江差不多大,同我们没接触的。 这栋楼曾遭遇两次险情,一次是“水淹七军”,另一次是“火烧连营”。过苦日子时,因经常停电停水,47号的那对湖大的年青夫妇在一次停水后,拧开了龙头就忘记关了,随后双双到师院大操场看电影去了,正看得兴趣时,突然场上的喇叭叫起来了“请住新至善村47号的住户赶快回家去,你家的水龙头没关,水都流到楼下了。”他们赶回家里时,水已漫出家门,从楼梯上淌了下来,这就是“水淹七军”的来历。“火烧连营”发生在楼下的45号,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李家父母都到单位开会去了,只两个小孩在家,哥哥还只七八岁,点了蚊香放在床边上,又将床上的蚊帐放下来,谁知蚊帐的下摆太长,落到了蚊香上,先慢慢的燃起来了,突然就成了明火,顷刻间成一团大火,将蚊帐一下烧光,万幸的是他们兄妹还没上床上睡觉,好在这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床上除开席子也没棉被等,这火把蚊帐烧完就自动熄了,把天花板和墙给薰黑了,他们兄妹站在房门口给吓呆了,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到外面喊人。那年头,我们正热衷看三国演义,就把“水淹七军,火烧连营”,编排到他们两家的头上。 27栋的后面是29栋,两栋之间是一道两米多高的土坎,傅明家就住在29栋,他上罗培家的27栋要绕30、28栋,包一个大圈,还要爬三十多级的石阶。如从这道坎上翻过去,只十分之一的路程,近多了。刚巧这土坎上突出一块大石头,因埋得较深,没被挖出来,石头面凹凸不平,可以攀登。所以,从29栋到27栋我们就走这条捷径,特别是晚上玩抓捕游戏时,爬这道坎常使对方出其不意的。但27栋46号的王家在屋前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种了一些花菜的,我们爬上来后要从他家窗下经过,还得穿过他家的花园,为此,王夫人时有微词。对我们这些五六年级的,她还只横眉冷对,但对我弟弟那帮小粒子就没那么客气了,常将他们驱赶成鸟兽散。 我们在村子里也做过些恶作剧,27栋对面是23栋,23栋一楼东边住的是姚家,姚家有两男两女,姚家满女是我同班同学。我们去27栋罗培家玩时,可常看到姚同学坐在窗前和她姐姐一道做作业,在灯下显的乖巧秀气,不免让我们生出一丝“邪念”,按现行的说法就是想骚扰一下。采取的行动就是朝她的窗户扔小石子,我们扔完石子就藏起了,小石子打得窗玻璃砰砰响,姚同学扭过头来把脸贴在玻璃上探究竟,窗外是黑的,她什么都看不到,又转过头去做作业,我们又从藏身处出来扔小石子,她又来看,反复几次,我们觉得很开心。但有一晚,我和刘达新又故伎重演,姚家已有防备了,被她的姑妈逮得过正着,当然只训了一顿,但我们也从此收手,毕竟这太低级了。 姚姑妈是位老处女,在姚家料理家务,长得像水浒里得孙二娘,村子小孩都比较怕她,我们想作弄她一下。住该栋楼上的李畹梅,个子不高,但鬼点子不少,他想出一个法子,就是在香烟里塞进一枚小爆竹。这个法子还是魏觉提供的,魏觉曾讲过他父亲在读大学时,是怎样整蛊过一个未经许可白拿别人烟吸的同学,就是在烟中藏爆竹,那人挨炸后,收敛了许多。李畹梅就是受这个启发,看到姚姑妈喜吸烟,就将这个歪点子移植过来了。他从父亲得烟盒里偷了根大前门的烟,我们将烟丝抽出部分,把个小爆竹放进去,用烟丝填实,恢复原状,就送给姚姑妈抽。姚姑妈接过一看是大前门的,笑笑吟吟的,转身进厨房灶上用煤火点烟,我们就撤到楼外,准备听到爆竹一响拔腿就跑,左等右等总没听到爆竹响,倒听到姚姑妈的骂骂咧咧声,什么狗屁玩意烟,吸都吸不燃,她将那根烟扔到煤火里,虽然爆竹没响,但火苗冲出半尺高,也确实把她吓了一大跳,我们的阴谋没能得逞。 暗计不成,干脆来明的,我们把鞭炮直接投掷到姚姑妈房里,她是和姚家两姑娘住在一起,好像是在元旦晚上,正当她们姑侄三人乐滋滋的在讲话时,一枚鞭炮扔进她们房里,随着鞭炮的巨响是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这回麻烦惹大了,她们的二哥姚应龙,我们叫他姚眯子的,比我哥哥金泽渊还高一届,他追了出来,将我们六七人栏住,挨个查问是谁扔的爆竹,当然无人肯承认,他就杀鸡儆猴般扇了孙慧安两个耳光,打得孙慧安眼泪汪汪的,也没出卖是谁干的,其实不是罗培,就是付明扔的,只他们两个胆子大些。后来我们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道理了,不在新至善村里捣乱了,转向村外,那已是后话了。
罗士球 后任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党组书记,主持电大全面工作。
王谦宇:后在广东省社会科学院、中共中央党校任职,1985年起先后任全国人大华侨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廖承志文集传集办公室主任,现任深圳特区华侨城建设指挥部党委副书记、副主任、经济发展总公司副总经理。 改革开放初期,王谦宇在中央党校理论研究室任校刊组组长。他积极参与了“实践是检验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同期还撰写了《关于社会主义国家的特区建设问题》一文,获得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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