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抗战：遍地热血湘踪》【知青公共频道 黄埔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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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抗战：遍地热血湘踪

2005/10/21 8:19:58

□撰文／邹　　容 摄影／ 张翼飞　　韦宝玉 　　★2005年10月2日。云南腾冲县国殇墓园海拔1662.7米的小团坡。3346块墓碑中，不知道究竟有哪些名字是来自湖湘大地。最后，我们将这一大束“勿忘我”放在了纪念塔背面一块刻着“上尉排长 张德祥”的墓碑前。并不清楚他的籍贯。只知道他跟我们要寻访的湖南将士一样，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高黎贡山脚下。不管他是哪里人，我们希望他的家人也许能在这里看到他的名字。 　　★2005年9月30日。云南腾冲小油灯庄。段培东，腾冲县政协委员。他说在对滇西抗战历史的访问中，他最敬佩的一个叫蔡斌的老兵，就是湖南浏阳人。 　　★腾冲县和顺乡。这个如江南水乡一样有着绝色景致的小村，是腾冲历史上有名的侨乡。据说，这也是腾冲周边惟一未遭日军轰炸过的地方。如今，设立在该乡的滇西抗战博物馆，即原中国远征军第20集团军指挥部旧址。 　　★2005年9月30日晨。 　　★国殇墓园。圆圈处为湖南烈士覃子斌、李颐。 　　★2005年9月30日。云南腾冲国殇墓园第二展厅。 　　★2005年9月30日。云南腾冲县国殇墓园忠烈祠。来自2400公里外家乡迟到的祭奠。 　　★2005年10月16日。长沙县白沙乡报母村。生于此地的抗日名将彭劢1952年因“反革命之罪被镇压”，冤死40年以后，1992年9月2日才得以平反（右图）。如今，岁月、尘土、英雄，在这个恬静的小山头上早已融为一体。 　　★2005年10月16日。湖南宁乡西冲山乡三岔路口的洪行纪念碑，1993年重立。原碑及墓皆毁于1957年。据称，当时洪行骨骸被“熬制成骨肥”以“大炼钢铁”。洪行之妻张乾芬因此远走新疆（1976年客死塔里木），这位曾随丈夫转战滇西，能“顶得住塌下来的天”的湖南女人，一生再未回到这个伤心之地。 　　★61年后，一座新城替代了曾被炮火摧毁的石头古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Ｙ秘闻 　　编者注： 约翰·W·博伊德（John W. Boyd）先生是抗战时期的美国飞虎队队员。此信是他写给战友John Papajik的中国女儿施维君。 　　2005年9月28日，云南二战学者戈叔亚向本报提供了这封信的英、中文两个版本。他说，在那么多二战研究资料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外国人在家信中如此深情赞叹一个中国军人，“齐学启是你们湖南的骄傲”。 　　★2005年10月17日。我们在长沙燕山街找到了齐学启将军的胞妹齐觉。97岁的老人，记忆中 “齐家那个惟一的男孩子，儒雅，是个大孝子，对4个妹妹几好”，“清华大学毕业后又留美，后来弃文从军，被家里数落了3个小时，没吭声”。 　　一个美国飞虎队队员 　　信中的“齐将军” 　　亲爱的先生： 　　我是一个第二次世界大战被日本人关押在缅甸仰光21个月的战俘。我正在写一本有关中缅印战区和仰光战俘营的书。这里的战俘都是美国人、英国人、中国人和印度人。 　　这里的战俘营里有许多高尚的人，其中一位就是中国少将齐学启（Ｈ.Ｃ.Ｃｈｉ）。他是1942年上旬在缅甸战役中指挥一个师（新编38师，师长孙立人，该师曾以成功解救7000被围英军而闻名——编者注）作战时不幸被俘的。后来他曾驾驶一条小船渡河逃走，但是他被对岸敌人机枪击中负伤，在这次越狱行动中，只有将军和一个士兵是幸存者。 　　齐将军原在美国和日本接受教育，他的英语有一点口音。他可以用英语和日语阅读、书写和与人交流。他是战俘营所有各国战俘的灵魂人物。 　　日本人要齐将军保证今后不再越狱，同时企图要他在电台上做叛国宣传。齐将军平静而断然地拒绝了。后来ｔｈｅ Ｋｅｍｐｅｉ Ｔｅｉ也来威胁他；长时间不给他食物，最后甚至断水。面对这一切，齐将军一直保持平静和自信。在监狱里，难友们都传说齐将军和蒋介石将军有特殊关系；说蒋将军的前妻和齐将军的妻子是亲姐妹，她们都姓普（Ｐｏ）。 　　有一次，日本人的傀儡——南京汪精卫政府派员拜访齐将军。他们的目的是希望齐将军站到他们一边。有难友说亲眼看见一个南京高级官员来找齐将军。他们把他带到外面一个城市里，请齐将军洗澡并用上等菜肴款待他，然后和他谈话。　　　 　　他们说他们来是为了请齐将军加入在“仁慈的”日本人领导下的中国新政府。要求齐将军签署一个协议，他就自由了。将军淡淡地拒绝了。有意思的是将军在拒绝之前很客气地说感谢他们的来访和这些酒菜。这时那些来访者挂在脸上的微笑慢慢地变成了恼怒。将军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轻蔑的笑容，表明他在观赏这场闹剧中得到了很大的享受。从那以后，将军就遭受到无数次毒刑拷打。 　　不久一个晚上，将军被他手下的一个士兵刺伤了。这个士兵被南京傀儡政权收买成了叛徒。在战俘们的强烈抗议下，日本人最后同意由麦肯齐（Ｍａｃｋｅｎｚｉｅ）中校军医为齐将军进行手术，试图挽救齐将军的生命。但是，齐将军还是在36个小时后牺牲了（1945年3月15日——编者注）。 　　在我的回忆录中将更加详细地描述这位不同寻常的人，我的书将在1996年6月或者7月出版。我希望找到齐将军的亲属，告诉他们这位中国军人是怎样的一个人。齐将军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和自始至终为自己的祖国效力的精神。他谦虚的品格和流畅幽雅的英文风格表现在当年他给英国陆军准将霍布森（Ｈｏｂｓｏｎ）的一封信中。这封信是齐将军对Ｂ·Ｎ·萨达（Ｂ.Ｎ. Ｓｕｄａｎ）上尉和其他几位印度军医为他看病所表示的感谢。这封信的复印件也附录在我的书中。 　　如果有人愿意将这封信的复印件提供给中国报纸或者是给齐将军的亲属，让人们知道他对仰光战俘营的所有难友的所作所为我是非常感激的。 　　　　　　 此致　 　　敬礼！ 　　Ｊｏｈｎ Ｗ. Ｂｏｙｄ 　　1996年5月3日 　　★2005年10月16日。长沙岳麓山后原清华园（中南大学矿冶学院后山）齐学启将军墓。 　　据称，齐于1944年3月在仰光战俘营被害后，他的同学、同僚孙立人曾托英军以专机空运其遗体回国。后厝葬云南沾益，“云南人砍了一棵大树，中间挖了一个洞放他的遗体，还搭了个草棚，一直没落土”。1946年，遗体以火车从昆明运回长沙，公葬于岳麓山。文革期间，墓被毁坏。1989年，孙立人倡议重修齐墓并亲撰碑文，以“九载同窗同笔砚，十年共事共生死”的深情，痛悼这位宁死不屈、享有国际声誉的中国军人。 　　齐学启墓未列入任何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97岁的齐觉最忧虑“大哥没有后代，我这样的年纪了，岳麓山后面他那座坟以后谁来管呀”。 　　滇西远征军中 　　湖南将领占了2／3 　　一份出自云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腾冲文史资料选集》中的《中国远征军滇西战场战斗序列》，显示组成远征军的两个最重要的集团军（第11、20集团军），其总司令宋希濂、霍揆彰都是湖南人；第11集团军下辖第六军军长黄杰，湖南长沙人；第六军下辖新编39师、预二师，其历任、后任将领如陈明仁、成刚、洪行、彭劢等，均为湘籍。 　　在腾冲国殇墓园一座将官合葬墓中，我们发现了“少将 覃子斌 李颐”的名字。覃、李均为湖南人。其中，李颐，预二师第5团团长，湖南醴陵人。1944年9月13日，他在收复腾冲的激战中，率部冲杀而牺牲。云贵监察使李根源以“杀声震地城门东，小李将军殄寇凶。一战功成死何恨，英灵常慰护腾冲”一诗痛挽。 　　原预二师特务连班长赵家华五十多年以后仍记得，在李颐追悼会上，同为湘籍的预二师参谋长彭劢曾以“我们的家属是随军征战，随时准备替我们收尸”，“无湘不成军，湖南战士最英勇善战，湖南女人能顶得住塌下来的天”慰勉李的夫人。 　　战后，在预二师注明了籍贯的“69员阵亡官佐”名单中，湖南有13人。段培东告诉我们，国殇墓园葬9168名阵亡将士，腾冲县政协原来有过一个统计，“其中湖南的，就有72个县”。遗憾的是，这些原始名录资料现已不存。 　　2005年9月，当我们踏入滇西境地，发现一个被称作“洪胡子”的湖南人，曾在腾冲家喻户晓，甚至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被一些百姓供奉在家中的神龛里。 　　在历史上，腾冲是以“火山”、“热海”的独特地质特征闻名于世。 　　它远离云南省府昆明有650公里之遥。必须跨越怒江、澜沧江、龙川江以及“山顶终日降雨”的高黎贡山，你才有可能像300多年前的徐霞客，惊叹于这座滇西山谷间的大“坝子”，是如何在云雨翻涌间，悠然呈现出它作为“极边第一城”的气度。 　　文献记载中，腾冲的火山，最近的一次喷发已距今3800年。腾冲以那些经受过地底沸腾锻造的熔岩石围筑坚固城墙，则持续了499年的历史。 　　它的毁灭是在1944年9月14日。 　　为帮助中国军队收复这座被日军侵占了两年之久的“翡翠城”，美国盟军扔下不计其数的炸弹，“将厚十五尺高三十尺之腾城垣炸开若干洞口”，夷平了这座世界上美丽的石头古城。据说，一直到半个世纪以后，当年炸城的飞虎队队员对此仍满怀歉疚。 　　“整座城没有一棵树的叶子不是经历过两次以上的炮火”。61年后，腾冲“焦土抗战”的痕迹已被岁月抚平。如今，这座像一幅安详的油画一样的小城，令我们流连不已。 　　而那段不能遗忘的惨烈历史，被腾冲人定格在城西南处一隅。 　　“国殇墓园”，建成于1945年7月7日，“文革”期间被毁，1988年修复开放。 　　2005年9月30日，10月2日，我们两次拜谒这座长眠着包括湖南将士在内共9168名远征军烈士的墓园。以“四面八方”的格式排列的个人墓碑，到处有枯竭和盛放的鲜花，到处有熄灭和燃烧的香烟。在一块远征军纪念墓碑上，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孩子放下的一条晶莹剔透的坠链。 　　今天的腾冲，就像它曾经有过的地底爆发，以它同仇敌忾的山河心胸，成为一个民族的情感凝结点。 　　这一点，超越了地理、时光界限。 　　腾冲人跑到湖南来 　　立了两块碑 　　“洪胡子”，即原中国远征军预二师副师长（后任新编39师师长）洪行，湖南宁乡西冲山（今宁乡东湖镇）人。 　　2005年9月30日一大早。在国殇墓园的第二展厅，我们看到了一封特别的“应战书”。 　　松本大佐： 　　蒙邀会猎地盘关，幸甚！ 　　狼群入门，焉能不打！彼辈入侵，焉能不歼！久闻日军白刃格斗自誉为举世无双，故早欲领教一二，以饱眼福。届时，愿双方不发一枪，专以白刃格斗一见高下，如日军不怯，望三日上尔等布阵竖旗于地盘关，本将军将率队出山赴战！ 　　中华国民革命军预备第二师 洪行 　　大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 　　3天以后，洪行果然亲率150名战士，手拿戴安澜200师所赠大刀，在地盘关大败松本。 　　空阔、寂静的展厅，已与62年前地盘关决战的血刃声隔绝。但此战过后，日战报资料称洪为“中国战神”，并悬赏缉拿。当时，被称为“中国500个沦陷县最有骨气的”腾冲抗战县长张问德，以“日寇通缉洪胡子，洪行夜夜杀敌人”称赞。诗中“夜夜杀敌人”，即指洪率预二师1942年至1944年在腾北打游击，夜袭日军的战果。 　　腾冲文史资料记载，洪行1944年12月17日由施甸往龙陵参加司令部会议途中翻车遇难。 　　2005年9月，我们在云南施甸由旺境内曾拍下滇缅公路707里程碑标志，距此3公里的一块玉米地，即为洪行遇难处。 　　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一月至四月的《腾越日报》曾反复刊载其遇难消息，“腾民无老少，极信仰不能忘”，各处皆“洒泪痛祭”。李根源更是伤心叹息“大小千百战，洪行死可哀”。 　　当年，洪行灵柩运回湖南宁乡。但其墓葬、尸骸均于1957年被毁。此前5年，洪在滇西战场上的老乡搭档，原预二师副师长彭劢，则被作为“反革命”枪毙（事实上，当时彭已在长沙解放军“军管会登记了”，他觉得自己“作为军人的职责已完结”，只希望卸甲归田）。 　　两位昔日在滇缅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抗日将领，身与名，就此湮没于故土。 　　一直到40年以后。1992年5月，彭劢案终被核定“原判属错判，应予纠正”。当年8月4日，腾冲县政协特为洪、彭撰写纪念碑文，并派专人赴湘参与立碑。 　　2005年10月16日，我们分别在宁乡、长沙县两个景色宁静的村庄，看到了这两块深怀感念之情的碑文。 　　在湖南，也许仍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腾冲在哪里，腾冲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两个在青壮年纪（洪行44岁， 彭劢42岁）就死去的湖南人，与那里究竟有过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被2400公里外的一个小城如此深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