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的桂阳“9、6”事件 (2) fficeffice" />
我们一伙人出了县委会的大门,经过旁边的一幢民房,里面有个神龛,我和另外几个知青便将三条步枪藏在了神龛后面的装板下边,然后空手来到县城的街道上。这时街道上到处是观望的人群,当时有一大堆人簇拥在县委大楼前临大马路的一幢楼房(政法大楼)前看热闹,只见一具尸体俯卧在地,一段大肠从腹内溢出,从周围人口中知道:这人是七里坪农场的一个知青名叫吴好果,他是机枪手,中弹后肠子外露,但他自己把肠子塞入腹内,仍用烤烟丝堵住伤口继续“战斗”直到牺牲,大概是“红旗军”的队员占领了大楼后便将他从平台上踢了下来,街道旁布满弹孔的墻垣上零散张贴着“吴好果同志永垂不朽”、“血债要用血来还”的标语。在街的另一边又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一股人流,原来是一队全付武装的人员解押着几个五花大梆的青年男女,好象是七里坪农场知青,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仿佛是大义凛然地奔赴刑场,看来这场战争是桂阳造反派之间存在分歧的争斗,也就是“七、一二”、桂阳当地的“湘江风雷”、“工总”、和“湘南农民造反军团”、“红旗军”、县一中的“红卫兵”之间的争斗,“湘江风雷”是以县公路段工人为主体的组织,其段长王华昌为司令,他是一个老革命、老八路,“工总”是桂阳宝山铜矿工人为主体的组织,“红旗军”是一些复原转业军人为主的组织,这样搞得我们也被牵连进去了。进出桂阳城的大马路两端已被封锁,凡讲长沙、衡阳话的年青人都被视为知青,都得被抓,这样我们不能出城了,但现在这里不是我们久呆的地方,一些组织的负责人经过磋商我们由一个农民模样的老者领着大家从鍋子岭旁边的一条土马路出了城,一路爬山涉水沿着乡间羊肠小路七弯八转拐来到一个地方,一路上老人介绍自己曾是湘南游击队队员(当时对湘南游击队的性质还没有完全确定),这使我们更加坚信自己运动的方向是正确的,能得到革命前辈的支持。目的地到了,这是山坡下的一个村庄,周围比较开阔,后来知道这里是畔塘农场,一个腰挎二十响盒子枪的高个子大汉接待了我们,他声如宏钟,在当地看来很有威信,可能是当地的一个干部,也是“湘江风雷”的头头(后知道此人叫溤湖品),这里的农民兄弟交待了我们,饭是整吃,菜是盐拌生辣椒,在当时这是上等美味,饭后稍事休息,外面给人放哨站岗,之后又来了一批游兵散勇,有方元的、有“七、一二”的知青,他们说,刚才逃出来时,后面的追兵用机枪向他们扫射,子弹打在地上溅起的碎石就往他们的后脚跟上溅,非常惊险。到了畔塘农场就好象到了根据地,相对比较安全了。
好容易挨到下午黄昏,晚霞余辉挂在天边,队伍突然要转移,命令一下,大家很快集合,由长沙曙光电子管厂一个工人带队(我们并不认识,后来了解他是长沙湘江风雷的一个成员),一个当地农民作向导,由畔塘农场出发准备长途跋涉,目的地尚不清楚,一队人马约有二、三十个人(具体记不太清楚了),幸运当晚天气晴朗,皓月时明时暗,我们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当时正值秋收时分,田埂上泥泞挡道,时有掉队,那时我们都很年青,一般都只十八、九岁,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面的人找不到路,呼喊同伴,其凄厉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令人恐怖而心寒,由于还未出危险地区,前面的人发出制止的命令,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大家彼此手拉着手步步移动,有时经过一些村庄,我们必须绕道而行,过了桂阳地界,不知是哪个知青触景生情,唱起“抬头看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一下子此起彼伏大家跟着唱起来了,连想这一天不幸的遭遇,有的人边唱边哭,女的哭得更历害。已经是下半夜时分,估计已远离对方的追击范围,我们看到路边一个堆放稻草的油榨房,在这中秋寒夜,大家疲惫不堪进去准备休息,于是将自己埋在稻草堆里,有的躺、有的坐,这时我们由于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心目里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了,心身的疲乏加上寒冷饥饿的袭击使我们彼此拥偎在一起,靠体温互相温暖。拂晓时分放哨的人喊醒了我们,爬起来继续前进,已经是天亮了,我们到达一个集镇,镇上的人怀着惊奇的眼光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年青人。这里已是郴州镇内,向导问清去凄风渡的路径后又接着赶路,终于在早晨八点多钟到达目的地。凄风渡是彬州过来的一个火车小站,我们这一大队人马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艰苦夜行军,终于完成了这次胜利的大逃亡,行程百余华里,最后我们搭乘北上的列车到长沙市省革委会去上访、倾诉心中的委曲------
近四十年过去了,回想文化革命当年的情节仍历历在目,当时是整个中国人民的愚昧,愚忠,被“四人帮”等少数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人们象吃错迷魂药一样自相残杀,现在只有在心里默默为文革中死去的人叹惜、祈祷,为活着的人深深祝福,过去的都成为历史,所谓“子在川上曰,世上如斯乎!”回忆记录这段尘封多年的历史,让年青一代也可知道你们的父辈、祖父辈曾经走过文化在革命的这段人生坎坷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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