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fficeffice" />
一九六九年夏天,我和晓虹、筱君到白市粮管所买米(下乡第一年政府对知青的供应粮),筱君有事在白市新舟大队同学处耽搁,让我和晓虹先行返回。
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对不起她俩,按说挑米这种体力活应该由我独自承担,无奈当时初到农村,虽是男生且比她俩年长,可我的体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无力为她们全部分担此项工作。如果换在几年以后,我们三人那不足一百斤的粮食,就难不倒我了。
当然,知青生活没有如果。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似乎注定必须历经磨难,这也许就是知青的宿命吧?
归途遥远,我们不敢耽搁,在街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挑着大米匆匆上路了。
渡过清水江,我让晓虹走在前面,我殿后。一来避免她掉队,二来为给她壮胆。
逆流而上的江边小路很窄,挑着担子仅够一人行走。江风吹过,小路两旁近三米高的丛丛茅草沙沙作响,前后不见一人。
俗话说,六月天孩儿面,天气说变就变。午前碧空如洗的万里晴空,此刻风云突变乌云滚滚,江风一阵紧似一阵。而此时我们刚转进山口,我心中暗暗叫苦,不好!看来又要遭殃,一场大雨在所难免了。
怎么办?退回白市,五六里路程至少要花半个小时,必定难逃此劫。能够做的只有争取在下雨前赶到进山500米处路边左侧山脚下惟一的农舍避雨。我一边鼓励晓虹加油,一边暗暗祈祷上苍:老天啊,帮帮忙!千万别急着下雨啊!
谢天谢地,我俩刚刚把担子放到农舍的屋檐下,狂风裹着山雨就铺天盖地砸下来。
幸好农舍的屋檐较宽,加之木屋紧挨山下避开了风口,我们没有受到风雨的袭击,大米也安然无恙。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望着大雨暗自盘算,如果一小时内能够风停雨住,我们还能在天黑前赶回生产队,只求老天保佑了。
然而事与愿违,我们在屋檐下等了又等,暴雨肆虐一阵之后虽然雨势有所减弱,但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而我们还有80%的路程没有完成。
正无计可施,农舍的主人出现了。
他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很客气地问我:“你们是大塘的知青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说:“我姓杨,我看今天你们是赶不回去了,今晚就住在我家。吃饭嘛——”他看看我们身边的米箩:“你们有米就自己煮,将就和我们吃一点菜算了,好不好?”我连忙道谢,并挑上米随老杨进到屋里。
把米挑进堂屋放下后,老杨领我们进了厨房。女主人见到我们瞥了一眼火塘上正在熬着的稀饭,面露难色疑惑地望着丈夫。老杨立刻对妻子说:“他们两个是大塘的知青,今天到白市买米,回不去了。你拿个小鼎罐给他们自己煮饭。”女主人这才招呼我们坐下。
这是一个六口之家,四个孩子中最大的男孩刚进初中;第二、三个是女孩,正念小学;最小的是还在蹒跚学步男孩。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最小的那个男孩目不转睛盯着晓虹碗里的米饭,就示意晓虹给那孩子盛了一碗。
直到今天,另外两个女孩望着弟弟流露出的羡慕眼神,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只可惜当时我们的鼎罐已经舀空了。
唉,在那连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的艰难岁月,农村——特别是像白市这样缺田少土粮食无法自给自足的山区,乡亲们常年喝稀饭吃干粮菜(干粮菜——当地老乡将青菜焯水后晒干代替粮食的食品。笔者注)的情况,如果不是上山下乡亲眼所见,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晓得的。
夜晚,老杨安排晓虹和两个闺女安寝,我则和他的大儿子共眠。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在庆幸碰到素昧平生的好心的老杨侥幸躲过暴雨之灾的同时,不禁回想起春天自己独自一人买米的遭遇。
那是春插过后,知青点只有我一人留守。月初,我照例到白市买米,归途中突降暴雨,那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当时我还未登上兰溪山顶,正在岭下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跋涉,暴风骤雨从天而降,顷刻间将我浇成落汤鸡。好容易爬到岭上,山路平坦了许多,头上依然电闪雷鸣,脚下厚厚的松针早已浸满雨水。
无处避雨,在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别无选择,惟有冒雨继续前行,走一步少一步,我知道万万不可停在大树下躲雨,那是会有被雷击的生命危险的。
当我历尽千辛万苦回到队里,大米早已被雨水泡涨发白,我只好将大米摊开晾在卸下的门板上……
今天幸亏我们下雨前赶到了这栋木屋,更多亏遇见好心的老杨。想想都后怕:我再吃苦受累都无所谓,毕竟我是男生,可是晓虹怎么受得了呢?要是她父母和兄长们知道这些情况,不知道会有多么心疼呢。
次日风停雨住,我们谢过老杨夫妇,早早踏上了归途。
四十二年后(今年国庆期间)当我再一次踏进兰溪山,试图寻找当年的木屋拜访老杨一家时,昔日的小路已不复存在,眼前是一条不仅能通往大塘,还可直达湖南省会同县郎江镇的水泥公路。当年山脚下的木屋杳无踪影,找不到曾经对我们伸出援手的老杨,成了我无法释怀的遗憾。
遥望青翠苍绿的兰溪山,我只好在心中默默为老杨全家祝福祈祷:愿他们全家平安,幸福吉祥!
ffice:smarttags" />2011-1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