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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里面试回来后,我和小青专程到白市中学余老师家登门拜师。路上我暗自思忖:会不会吃闭门羹?半月前我与余老师谈话的情形立刻打消了顾虑。那是个赶场天,余老师正坐在白市饭店门口休息,我走到他跟前:“你好!余老师!”
“你好!”他诧异地望着我,“你是——”
“我是贵阳知青,姓王。”
“你有什么事?”他示意我在旁边坐下。
“是这样,我的房东桂花佬的孙子是你的学生,听他讲,你在课堂上劝他们用功读书,提到‘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有——”
“有什么问题吗?”他打断了我。
“不不!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只想告诉你,几年前我的老师就因为同样的言论被斗得死去活来,吃尽了苦头。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不愿意看到你被人揪辫子。”我诚心诚意地说。
“谢谢你!”余老师握住我的手。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文革”仍在进行,祸从口出的悲剧随时都会发生,没有必要以卵击石自取其辱。在那特殊的岁月里,敢讲真话不易,敢于对陌生人坦露心扉更加困难。但对眼前这位来自上海师范大学的老师我以为不必设防,也许是同在异乡为异客的惺惺相惜吧?
白市中学距街上一华里左右,环境优美,校园内绿树成荫。余老师夫妇住的木房一室一厅,客厅兼做办公室。室内整洁舒适,木地板拖得干干净净。他妻子李老师是他的同学,也是白市中学的老师,已去给学生上课。只有余老师在家。
得知我们的来意,余老师非常爽快地满口答应,并对我们重拾课本继续学习的愿望表示理解和赞赏。当即翻开书籍指导我们复习音标:“i:—— i——e——æ”
“i:—— i——e——æ”
我们专注地跟着认读。离开学校不过五、六年,这些曾经学过的东西怎么就统统还给老师了呢?
读着读着,当年的英语启蒙老师王竹青那令人难忘的眼神仿佛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1966年初,王老师给我们上初三的英语课文,在讲解英语语法被动语态时举了个例句:
“The sun was covered by cloud.”
(太阳被乌云遮住了。)
这本来只是课本中的一个例句,谁知竟惹来了轩然大波。有同学发难,上纲上线地在课堂上大喊大叫:“乌云永远也遮不住太阳!王竹青在放毒!”
“我讲的是书上的内容——”
“狡辩!你明明是借书本攻击我们最最敬爱的领袖!”发难者粗暴地打断王老师,根本不容她分辩,抬出的帽子吓得王老师不知所措,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有人跳上讲台,扭住王老师的双臂,强行按她低头;有人在台下领呼口号:
“王竹青必须低头认罪!”
“打到王竹青!”
“敌人不投降就叫她灭亡!”
王老师低着头,透过镜片无助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前排座位上的学生,我正好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清清楚楚看见她眼神瞬间的变化。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眼神:无辜、无奈、无助、悲哀、惊恐和绝望。
我不敢与王老师对视,慌忙避开她的视线,然而那令人心颤的眼神从此却深深嵌在我的脑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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