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五 被梅柳拒绝得多了,邓鸿远也就慢慢地理解了梅柳当时的心情。作为残疾人的丈夫刚刚去世,她还是在服孝期间,又刚刚生了孩子,外面又曾经有过一些风言风语,要她在这样的背景下答应跟邓鸿远结婚,那确实是不合情理的事情。不要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就是坊间的流言蜚语也会把他们淹死的。那样匆忙地结婚不但会得不到幸福,还会遭到众人的唾骂。 于是,邓鸿远除了还象以往那样经常过来看望她们娘儿仨人外,从不再提要和梅柳结婚的事。到浏阳开餐馆都三四年了,他从来就没有用心经营过,因此生意一直都是做得一般,要么是保本上过,要么是还要亏损一点。但这些邓鸿远从来就不去计较。他的目的也不是要靠开餐馆赚钱。他完全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借着开餐馆的名义,以便照顾好梅柳她们娘儿几个。 现在他什么事情都想清楚了。现在他什么事情也不用想了。就准备静下心来把这家餐馆经营好。虽然这几年他在外面闯荡也赚了几个小钱,维持穿衣吃饭过点太平日子不是问题,但他又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因此是常把有日当无日,不把无时当有时。他决心静下心来把餐馆好好地经营几年,然后赚点钱再在浏阳买个房子。等到时机条件成熟了的时候,再向梅柳求婚也不迟。 邓鸿远就是这么一个说干就干的人。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他不回。当年他回到湘潭锰矿跟父母亲讲了自己和梅柳的事情后,就是因为母亲的坚决反他才离家出走的。却不料他那一走,就酿成了今天这样悲惨的结局。他原本是想等自己有了钱之后,可以不受家里的约束,就是母亲再怎么不同意,他也要不顾一切地跟梅柳结婚。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把钱赚到了手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心爱之人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现在是一切障碍都没有了。就只等着条件成熟,就只等着机会到来,就只等着水到渠成。 于是,邓鸿远真的认认真真地经营起他的小餐馆来。菜他会亲自到东街口的菜农手里去直接进货,不但把住了价格关,而且还把住了质量关。客人他也会分清主次,重点单位的重要客人他都会亲自接待,既混个脸熟,又联络了感情。有时候碰上了比较热闹的场面,他还会主动出击去敬几杯酒。内部也开始抓饭菜的质量,抓服务水平的提高。员工不再是做多做少一个样,做与不做一个样了,而是按营业额计取工资报酬,按表现好坏和贡献大小发放奖金。 由于内抓了管理,外抓了协调,餐馆的生意眼看着明显地好转,日营业额也节节攀升。第一个月便开始出现盈利。第二个月就利润可观了。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很多单位迎来送往地都把他这里作为了定点单位。于是一时间生意好得不得了,不预订根本就没有包房。 因为生意实在是太好了,邓鸿远身边又没有更得力的帮手,因此只一年的时间,眼见得人都瘦了一圈。 梅柳首先见邓鸿远开始认认真真地抓餐馆经营去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听说餐馆每月都盈利,而且还利润可观时,她更是打心眼里佩服邓鸿远的才能和魄力。但到了年底看到邓鸿远身体消瘦的样子,又不免有点感到心痛了。她觉得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她觉得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觉得他应该过得更轻松一点。 最让梅柳感到激动的是,邓鸿远在自己生意那么忙碌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忘记她们娘儿仨人。他每天都会把她们喜欢吃的菜肴做好,并安排人送到家里来。由于他对她们一家实在是太好了,就引起了司登的好奇和怀疑。因此会常常向梅柳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有时候还会问得梅柳一时都答不上话来。 “妈妈,对面餐馆里的邓叔叔怎么对我们家里那么好?”这是司登经常向梅柳问到的问题。 “邓叔叔他本来就是一个好人,好人就喜欢做好事,知道了吧!”梅柳首先也没有把司登的话当真,就这样去哄她。 “那他为什么不对别的人家里也好呢?”没想到司登却会打破沙锅璺(问)到底。 “也许是别的人家他不认识吧!” “那他又是怎么认识我们家里的?” “还不是看见你嘴馋,而又长得那么逗人喜爱啦!” “不是不是!妈妈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这样的问题问得多了,梅柳听了之后还是很伤心的。还只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却不能让他们父女相认,这实在是太残酷了一点。 “妈妈,是不是邓叔叔家里就没有别的人了?”司登是一个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新的问题就又来了。 “那怎么会呢?” “那我怎么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们家里的人呢?” “他家里的人都在湘潭,是在湘潭锰矿。”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又没有去过他的家里?”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妈妈,你怎么流泪了?”司登问着问着,就发现妈妈的眼角里流起泪来。 “是吗?妈妈流眼泪了?”梅柳经司登这么一问,就真的禁不住哭出声来。 “妈妈不哭,是我错了。我今后再也不问邓叔叔的事了。”司登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反正觉得自己已经把妈妈问得哭了起来,那就肯定是自己错了。 梅柳听到司登这么一说,就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司登抱到自己的怀里,母女俩便抱头痛哭起来。 “司登,是妈妈不好。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其实妈妈早就想告诉你,那邓叔叔不是别人,他才是你真的爸爸,他才是你的亲爹……”说到这里,梅柳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只是紧紧地把司登抱在自己的怀里,激动得早已泣不成声了。 “妈妈,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邓叔叔真的就是我的爸爸?我找到自己的亲爸爸了!”司登首先是跟着妈妈莫名其妙地哭,现在听妈妈说那个邓叔叔就是自己的亲爸爸,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我要去见我的爸爸!我要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你快带我去见爸爸!”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已经没有必要了。于是,梅柳就十分肯定地告诉司登,那个邓叔叔就是她的亲生爸爸。 “司登,不是妈妈不好,也不是妈妈故意要瞒着你。有些事情只有等你慢慢长大了后才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就会理解和原谅妈妈了。”梅柳见司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并没有因此感到伤心,反而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正在这时,邓鸿远却推门走了进来。司登一见是邓鸿远来了,就连忙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嘴里却“爸爸爸爸”地喊个不停。 邓鸿远听到司登喊自己爸爸后,首先还是一脸的愕然。等到他回过神来,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他抱着司登不停地亲吻,一边抚摸着她的满头秀发,一边擦拭着孩子和自己脸上的泪水,激动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问的问题太叫人伤心,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万不得已告诉她的。”梅柳望着都已哭成泪人的父女俩,喃喃地告诉邓鸿远。 邓鸿远则抱着司登走到梅柳身边,三个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把所有刘家老屋里的人都惊动了。那哭声也让所有刘家老屋里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们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既为这一家人的不幸而感到同情和惋惜,但更多的却是为他们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