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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老屋(八十七-2)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就真的有招工指标分到农场来了。于是沉寂了一向的农场又变得异乎寻常地热闹活跃起来。那招工指标也就成了救命的稻草,被那些急着招工出去的人争得要命。其实争这些指标的又岂止是知青。他们的家长亲属也大多数被卷了进来。一时间,真是蛇有蛇路,鬼有鬼路。就只看谁的手伸得更长了!

一场表面上看起来是知青们表现好坏和下乡时间长短的竞争,就这样在背地里悄悄地演变成了他们家长的人缘和实力的较量。招工指标还在县知青办时,有的家长就和招工单位打好了交道。有的招工指标拿到了手,还怕农场的领导到时候又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硬是跟着那招工的人亲自跑到农场里去,把事情办好了才放心。

权力和关系的格斗就这样悄悄地拉开了序幕。有的知青是上面带了指标,由招工单位指名道姓要招的。有的则是农场领导极力推荐,招工单位不接就一个也不放的。于是招工的人与农场领导协商。农场领导与招工的人扯皮。一会儿这个人的名字上去了,一会儿又那个人的名字下来了。招工的人指名要的,农场抠着不肯放。农场极力推荐的人,招工的人又顶着不肯接。如此推来顶去,讨价还价,把那知青花名册都翻毛了边,还找不出一个排列组合的最佳方案。一直拖到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到了再不定妥就要过期作废了的关键时刻,才把那关系到许多人前途命的大事情不无遗憾地马马虎虎定了下来。

好不容易盼到了这样一次突击性的大招工,就这样在经历了一场明争暗斗的激烈争夺之后鸣金收兵了。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啊!

走的人自然是趾高气扬,春风得意。剩下来的人也只好是自认倒楣,怨天尤人。

江静屏自然是又留了下来。以她那样的家庭背景,自然是轮不到她的。但以她的姿色来论,又都认为她最有希望。邵书记杨场长也不是没有找过她,甚至连拍拍肩膀摸摸脸蛋的亲昵举动也有过。尤其是那个杨场长,有天晚上喝得醉熏熏的跑到女知青的宿舍里耍酒疯,把几个长得标致一点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了。他知道这招工对于他们农场的领导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轻易放过了就难得再有。于是借着酒兴,出了个谜语要那些妹子们猜。

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出个谜语大家猜猜,如果谁猜中了,这次招工就包在我身上!”

也有不知底细又不知深浅的女知青见杨场长这么放肆,就附和着说:“说话算数!”

那杨场长就说:“当然说话算数!我杨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呢!”

“那你就说吧!”于是就有人起哄,就有人对杨场长夸下的海口抱有希望。

那杨场长也算得上是个老江湖了。他乘着酒兴,先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大家听好了。我开始说那谜语了:‘一物真稀奇,双峰夹小溪。溪内水潺潺,坡上草萋萋。有水不养鱼,无林鸟自栖。可怜方寸地,多少世人迷。’好吧,我的谜语说完了,你们大家猜吧!”

那些女知青们听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面面相觑,却又一时都猜不出来。

那杨场长就用一双色眼在那些女知青们的脸蛋上溜来溜去地,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怎么样?大家都猜不出吧?”

“杨场长,你也提示一下嘛!”

“是呀,提示一下是打一物呢,还是打一人名地名,或者是什么成语典故的,我们也好猜呀!”

有的女知青就扭着腰肢娇嘀嘀地说。

那杨场长就说:“好吧,那我就给你们提示一下。这个东西呢,你们都有,只是看你们猜不猜得出来,也看看谁能最先猜得出来。”

也不知是真的大家都猜不出来,还是有人猜出来了又不好意思说。反正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什么狗屁谜语!不猜了不猜了!”就把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都赶了出去。

那杨场长正在得意之时,却见那些女知青们一个个作鸟兽散,就知道自己的不良居心被谁识破了。于是也只好起身,嘴里却嚷嚷地说:“你们慢慢去猜吧,要是有谁猜中了,随便什么时候告诉我都可以!我杨场长不但说话算数,而且说话兑现!”

只等那杨场长前脚走人,宿舍里便有人开骂:

“真是个畜牲!那样的谜语也有脸说出来叫我们猜!”

“这样的人也枉然当了个场长,简直就是一个流氓,痞子!”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赖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老娘宁愿发骚也不会送肉上砧板!”

……

也不知道那些女知青们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反正那一夜骂杨场长的话,骂得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江静屏自然也在那听谜语的人之列。只是她并没有去骂那杨场长。她觉得和那样厚颜无耻的人生气,不但有失身价,更是蚊子叮凳脚——找错了对象。

因为那杨场长曾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动手动脚的,她都不知道下过几回样子了。但他却总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好象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江静屏这次招工之所以会榜上无名,也就是跟她在几个场领导面前抹不下那个面子有关。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去吃那个哑巴亏。

一鸣这次也与“工人阶级”无缘。虽然他父亲也找公社的领导帮他出面活动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挤得进去。

好多知青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招工的机会与自己擦肩而过。他们除了痛不欲生地埋怨自己“朝里无人”外,也就只能是认命了。

好几天的时间里,农场里的知青们没有一个出工的。白天,到处看得到一张张神情沮丧的失望的脸。晚上,大多数房间里听得到嘤嘤地哭泣声。整个农场里象是死了人一样,到处都是哭丧着的脸,看不到一点生气,也没有一点活力。

也许这就是命运。虽然都能感觉到它的不公平,却又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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