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油车 当前离线
头衔: 小知青
知友西岭望雪在帖子中问董青修过排吾水库米?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凡下到花垣的长沙知青,吉首知青和本地知青,百分之八十都去过,董青不光参加,而且去了多次。 第一次去是突击大坝,清一色的男人,在去的路上大家就商量要住在一起,一来好相互照顾,二来可以听我们的精神领袖扯寡谈。精神领袖是指我们董青中一位66届高中毕业生,此人出生书香,才多识广,能说会道,为人正直,一肚子讲不完的各种味道的故事,大家既相信他又愿意蓬他。 给我们董青和部分民工分的是一栋单家独居村边上的空屋,面积较大,也很干净,屋前有三四尺高的一个坎,坎下是稻田,屋后是灌木丛生的小山包,周围二三十米内没有其他人家。至于主人是谁?为什么米有人住?我们全然不知。厢房内有一张大木床,一个绰号“六分工”的小屁股知青捷足先登,将铺盖摔在床上,洋洋得意的守在旁边,除和他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外,其他人莫想靠边。大家也不和他争,默默的围着火坑,顺着壁板,铺上稻草,相拥而卧,虽然简陋,却是我们每天最向往的地方。 第二天晚饭后,夜幕降临,大伙打着饱嗝剔着牙,不约而同的围着火坑坐下,留出最佳位置,等着精神领袖入座摆古。他今天一改往日那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常态,表情紧张,眼神严峻,抖着神兮兮,鬼密密的腔调问:“你们想听听这栋屋的故事吗?”说完,扫视着每个人的脸,半天不语。大点的知青好像猜到什么,屏住呼吸,忐忑不安的盯着他,嫩点的知青急得嗷嗷直叫,一个劲的催他快讲。原来今天午休时,精神领袖去供销社买烟,偶遇插队在本村的高中同学“徐大侠”,很自然的就扯到了我们的住地,“哦!那是个空屋”徐大侠自言一声后,一五一十的将这个空屋的事抖了出来,精神领袖听后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闷在心里直骂娘。一声不吭的回到工地,若无其事的继续做工,直到现在才细细的摆开。听徐大侠讲,这家人只有父子两个,都是麻风病患者,老麻风已是晚期,无药可救。腰弯背驼,手指脱落,毛发全无,眼斜口歪,牙齿外突,鼻孔朝上,皮肤溃烂,遍体浓水,恶臭熏天,样子十分恐怖,长年累月与一群绿头苍蝇为伴。除了医生和他儿子外,全村人别说拢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儿子十年前也发现是麻风。在有关部门一哄二劝三恐吓下,强行将他们父子搬进了麻风村。唯独这老麻风隔三差五的跑回来,说是舍不得他的屋和床,每次都费好大的劲才把他搞走。最后一次回来他就死活不走了,并且扬言如果赶他走就一把火烧了全村。众人无奈也无法,好在没几天他就一命呜呼了。他儿子从麻风村赶来处理丧事,看着床上千疮百孔,蛆蝇裹身,黄水四溢,面目狰狞的尸体,悲痛万分,一绳子吊死在堂屋的大梁上,眼球外凸,舌头前伸。说到这里,神精领袖瞟了瞟厢房的门,又指了指对面某知青头上的大梁。大家随着他的目光四处张望,身不由己的紧紧挤在一起,鸦雀无声。后来高价请人将两尸体抬到屋后的山上,同屋里所有的东西一把火烧了,就地掩埋了事,只留下这张老床。上个月某地质队受不了野外的寒冷,将队部搬进此屋,才住一个星期就走了,据说是连续几天半夜三更后山上有人喊:“莫睡我的床”。讲到此处只见“六分工”跳了起来,哭丧着脸,求爹爹拜奶奶的要大家帮他的东西从厢房里拿出来,几个大点的知青打着三把电筒,不到三分钟就办完此事,其他知青腾出一块地方给他,但规定了界限,不准越界,他只在厢房的老床上睡了一晚,就好像他真的得了麻风似的。 接下来精神领袖将麻风病的症状添盐着醋的叙述一番,反复强调脱眉毛,听得大家满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对着微弱的油灯仔细查看有无脱落。说来也巧,恰恰就是“六分工”右手食指上两根眉毛清晰可见,气氛顿时更加紧张,大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见“六分工”不服气的又在自己左边的眉毛上用力一扯,借着四面打来的手电筒光,左手上一根细细的眉毛展现在众人眼前。瞬间,他呼吸急促,脸色铁青,目光直视,沉思不语,大家一片沉寂。时明时暗的火光映着晃来晃去的人影,加上后山猫头鹰凄凉的叫声,确实让人毛骨悚然,一身冷汗。天刚亮,“六分工”二话不说,卷起铺盖回吉首检查身体去了。 就从那天大家知情后,敢怒不敢言,大白天没有谁敢独自呆在屋内,更没有哪个晚上敢单独出门,不管精神领袖讲什么有趣的故事,大家都提不起神来,一怕麻风二怕鬼。每晚十点左右,二三十人同时拥出门外,“飞流直下三四尺,疑是银河落田坎”的奇观壮景准时展现。一声“鬼来了!”不管屙完米屙完,提起裤子拼命挤进屋里,钻进铺盖蒙头便睡,宁可多用点煤油也不会熄灭唯一的马灯。 白天极度劳累,晚上恐怖紧张的十来天终于熬过去了,我们完成了上级定的大坝土方任务,可以打马回府了,惊恐解脱,归心似箭,大伙七手八脚的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只等着下一批倒霉的人继续享用。 排吾这座中二型水库,直到今天仍无法蓄水,因为库底遍布溶洞,水压一大就漏底。当年某地质队曾提醒过搞不得。但在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非常时期没有搞不得的事,典型的文革产物,违背科学,劳民伤财。一想到多年来我们这些正吃长饭的知青和广大民工一起,忍受着饥寒,劳累,惊恐和伤痛,得来的却是一个牛困塘,真是可气!可恨!可悲!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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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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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望雪 当前离线
回复 1# 老柴油车
每晚十点左右,二三十人同时拥出门外,“飞流直下三四尺,疑是银河落田坎”的奇观壮景准时展现。一声“鬼来了!”不管屙完米屙完,提起裤子拼命挤进屋里,钻进铺盖蒙头便睡,宁可多用点煤油也不会熄灭唯一的马灯。
哈哈,几十条枪一齐扫射蔚为壮观,确实是一壮景。花垣的麻风患者较多,小排吾上面的吉卫公社就有一个与世隔绝的麻风村。我们生产队的原大队副书记也患麻风病进了麻风村。我记得那时每年要搞一次麻风病普查,人们谈麻色变。
罗妮 当前离线
素面朝天 当前离线
麻风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接触性传染病。主要侵犯人体皮肤和神经,如果不治疗可引起皮肤、神经、四肢和眼的进行性和永久性损害。麻风病的流行历史悠久,分布广泛 ,给流行区人民带来深重灾难。
当时的我们对于麻风病的了解就象老柴油车所描述的听起来毛骨悚然看见了会做噩梦好多天,因为那怕治愈了的病人也由于永久性对皮肤、四肢、眼部等部位的伤害而狰狞可怕。所以碰到这等事那是会后怕好多日子呢!
现在好了,中国在十年前宣布彻底消灭了麻风病,六百多所麻风村基本上都没有了病人,只剩下治好的麻风病残疾人有的选择留下居住。没有新病例出现,不会再有这种恶魔的惊扰。
谢谢老柴油车一系列董青趣事的回顾,拜读、欣赏、学习了!
吉厦 当前离线
彬彬 当前离线
老柴油车 ,看了你们董青让人毛骨悚然的趣事,同时也不禁地使我想到我们下乡时,也遇到过你们的那种感受。就在我们知青场住地不远的地方,也听说有麻风病人。只要我们到了那个有麻风病人的村庄,我们不敢坐那里的板凳,这不敢摸,那不敢动,回到住处,我的手都要用肥皂多洗几次。下乡时,特别是我们女士,担惊受怕的事是常有的......
拜读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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