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前后的中日关系
2011-09-23 14:18:08 来源: 中国网
甲午战争后,日本虽然从中国斩获两亿三千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和台湾、朝鲜半岛的利权,赚得盆满钵满,但内心却有种隐隐的恐惧——害怕中国报复。中国毕竟是东方睡狮,一旦发出“狮子吼”,“蕞尔小国”日本如何招架得住?
因此,日本对大陆采取了首鼠两端的对策:表面上,是绥靖政策,但清朝若变成强国的话,日本难免会感到生存危机。所以,暗中支持孙文的革命党,以此来作为牵制清朝的筹码,试图以对革命党的资助,达到分而治之的目的。
可这种如意算盘,却赶不上形势的变化。随着清朝末期政治磁场的剧烈变动,日本对华政策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与摇摆。以山县有朋为代表的统治层,害怕邻国真正出现共和国,于是,公开支持清廷镇压革命,并提供武器援助,旨在使清朝延命。同时脚踏两只船,暗中派遣犬养毅、头山满、内田良平、宫崎滔天等民间志士赴华,为革命派提供直接的指导和援助,旨在革命一旦成功,清朝被推翻的情况下,也能确保日本大陆政策的延续性。但无论是统治层,还是民间志士,体制内外都有一个共通而自觉的诉求,那就是日本“国益”的最大化。
邻国破天荒的革命,在日本社会引发了空前的舆论关注。仅《大阪朝日新闻》一家报纸,从武昌起义爆发的1911年10月10日到翌年3月,便发表了14篇社论,从“自由主义”的立场出发,阐述邻国革命与日本国家利益的利害攸关。更有综合新闻杂志和画报,不惜以特辑、专刊的形式,大肆报道,以唤起国民的关心。乃至有学者(汉学家稻叶岩吉)发出了“今天日本的报纸,简直成了革命党的机关报”的感慨。据后世的学者统计,以当年日本媒体的规模、数量,对辛亥革命的报道密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对75年后的1986年2月发生的菲律宾政变的报道,足见其影响之大。
大体说来,日本国内的主流舆论主要分两派:“不干涉保全论”和“积极干涉论”。前者以自由主义媒体《外交时报》和《东京朝日新闻》为代表。武昌起义后不久,法学家有贺长雄和文学家三宅雄二郎便分别在《外交时报》上发表了题为《我官民对于中清动乱的态度》和《支那动乱与日本的态度》的社论和评论,力倡“不干涉保全论”。11月6日,《东京朝日新闻》再发社论阐述日清关系,强调“清国的治乱兴亡与我国云之消长有偌大关联”,主张“对清国方针要始终一贯地奉行对内政不干涉主义,对外(列强)保全主义”。12月初,政治学者浮田和民在《太阳》杂志发表论文,主张应促成中国立宪,排除“支那干涉论”,拥护“不干涉论”:关于这个“东方最初的共和国”的国体是非问题,理应“遵从其国民的历史习惯”,实现“限制政府权力,保护人民自由”的立宪代议制。
所谓“不干涉保全论”,用日本明治时期政治家尾崎行雄的表述,即“将来的支那必与我国有商业上的重大关系。考虑到这一层,如果今天对其政体横加干涉的话,将招致支那大多数人民,即汉人的反感,日本将成为其永久的敌人”。可以说,这种战略思维是“不干涉保全论”的主要依据。换句话说,是一种从着眼于经济利益的立场出发的“不干涉论”,在彼时日本的政财两届,有广泛的同情。而通过支持革命来获取大陆利权的思维,其实正是这种战略的衍生物。
“积极干涉论”的代表,主要是国家主义媒体《国民新闻》和《报知新闻》,其理论代言人是启蒙思想家德富苏峰。《报知新闻》在11月11日和14日,连续两次刊发社论,说什么“清国的祸乱关乎我国之荣枯盛衰者甚大。对彼我两国的危机,理应加以堵塞”云云,力挺干涉论。其“理论依据”主要有三:第一是基于维护天皇制的立场,认为“清国新立共和政体,与作为我帝国国是的皇室中心主义迟早会发生冲突”;第二是从帝国主义的立场出发,认为“我国如在此节骨眼上,对他国叛乱示以同情的话”,对刚刚通过“日韩合并”置于日本殖民统治之下的“鲜民”可能带来“不利影响”。另一方面,“一边在国内禁止危险思想传播,同时却容忍国外的危险行动,在理论上是矛盾的”;第三点是出于日本国内政治的现实需要,即军部希望以中国革命为借口和契机,实现军扩(目标是增设两个师团),其声浪之大,势难阻挡。
两派舆论针尖对麦芒,势不两立,正面对决,旗鼓相当。在这种两极对峙的强磁场辐射下,各派政治势力迅速集结,重新洗牌。其结果,便演出了一场乍看上去有些分裂,其实却高度成功的对华外交秀。无论各方的初衷如何,就结果而言,不失为一次“官民并举”的朝野互动。如此高难度而又极富戏剧性的“双簧”演出,在日本外交史上,这几乎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成功案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