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多时候都误读了郴州的历史”
听邓晓泉说郴州的历史,你不会觉得枯燥,他时不时抛出一些新观点会让你对郴州历史产生一种如饥似渴的了解,并特别想验证他所说的,“我们很多时候都误读了郴州的历史。”
“我要厘清郴州两千多年历史不清晰甚至是错误的地方!”语出惊人!为此,他付出了超常的努力。他学的并非历史学专业,他是一名工科生,因为从事的是城市规划的职业而接触到郴州的历史。他在查阅相关资料时突然发现,对于郴州历史我们还有很多未知数,他感到一个搞城市建设规划的人不懂得历史会是一大遗憾。他感怀于郴州历史的光辉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看不到多少遗存,看不出郴州其实是湖南的历史文化名城。从2005年下半年开始,他开始在历史的故纸堆里乐此不疲地耕耘。凭着一股近似冲动的热情,他三个月草就了一本读书笔记,就把历朝历代看了个遍,这一遍看下来,他发现了许多问题,发现了郴州历史没那么简单,接下来三个月他写下了《郴州史略》的第一稿,直到今年11月,他的第三稿还在不断地修改完善中。针对人们认识当中存在的误区,2006年他开始研究专题,目前已有20多个专题形成文字。在报刊上已发表的有近十个专题,如《五代十国郴州改敦州》、《古今纵横话桂阳》、《赵子龙取桂阳的历史真相》等。
邓晓泉把他的主攻方向定为专门研究郴州历史沿革。“为什么研究历史沿革?它是所有研究郴州历史,包括民俗文化的基础,这个搞不准的话,其他的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现在我们纵观郴州历史沿革的研究,包括我们的历史方志,错误很多,不清楚的很多。有些是历史文献中记载不清楚的或语焉不详的,这些作为历史悬疑,需要近代人通过分析研究去考证,解决不了的,起码能提出自己的看法。”
邓晓泉一再强调自己的研究也只能算是一家之言,但没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他不会把结果拿出来与大家共享。他有一个原则,“对于历史的研究,我很认真,我不能弄出个东西让人家笑话,所以我一般都是从第一手资料当中去找证据,二手资料仅作参考。”
关于“郴”字
邓晓泉说,他花了八个月的时间专门研究“郴”字的来源。“郴”字是怎么来的?或许没有几个郴州人能说得明白。邓晓泉说:“先秦传世文献对郴州记载基本空白,现代田野考古发现提供了实证性更强的证据。因为两个楚篆字( )的发现,使郴字流源破解成为可能。”2006年,他的一篇七千多字的关于“郴”字由来的文章发表在了《郴州风》杂志上。
“‘郴’字是怎么来的是一个谜,当然我考证的也只是自己的一说。郴字有一个演变过程,讲起给你听好有味道,拿文章给你看,头都是晕的。”确实,经过他的梳理,脉络清晰起来。
为解开这个“郴”字之谜,邓晓泉进行了古文阅读强化训练。他专门买来《国学入门》、《反切起源考》、《汉字学基础》、《古汉语字典》等书籍,为他阅读古籍打开方便之门。他看甲骨文、金文、篆文,随口读出这个在一般人看来无异于天书的字,你会惊讶,这个也只不过是研究了两三年历史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将触角深入到历史的最深处。
为了这个“郴”字,他专门到河南新蔡,当地文物考察队队长感动于他对历史钻研的执著,特意送了一本由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的《新蔡葛陵楚墓》,这本书全国都买不到,他们也只有两本。这本书里就有最古老的“ ”字。
郴州古为南蛮之地,为百越各族所据。战国初期,郴境内古越人仍处于氏族部落君长时期,楚人称其为“ ”意为长满青蒿的地方。战国早中期(前387-381年),楚悼王通过吴起变法,国力强盛,“南并百越”,“ ”为楚征服,属楚南边陲。
怀王六年(前322年),湘水及支流耒水成为楚南重要交通干线,“ ”成了耒水河运的终点,形成了楚人聚居的城邑,故舍“艹”从“邑”改称“ ”,意为遥远的城市,即边邑。战国末和秦初,将音同义通的“林”通假“ ”,“ ”通假为“郴”。
关于郴州人
“读懂了‘郴’字,就读懂了郴州人,读懂了郴城,读懂了郴州话。有人认为郴州话是历代演变而来的,其实我们讲的是楚语。对于郴州话我考察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成文。我们是典型的楚国人的城市,在资兴发现了很多楚墓越墓。为什么我们讲的话跟永州、桂林话差不多,都地处楚国的南边,楚国人派人在这里镇守,在边境设城。楚国没有过南岭,郴州是发现楚墓最南边的城市。同为楚语,为什么我们郴州话比桂林话纯粹些,跟成都话相似,那是因为我们是中心城市,是冲要。郴州这块土地上的土著人是百越人,然后是楚国人来了,而后又秦人来了,于是楚人和秦人合并为汉人,越人都跑到山上去了,瑶族便是越人和五岭蛮人合并而成。”
邓晓泉说得饶有兴致,听者也觉新鲜,特别期待他的研究成果能够早日面世,给大家说个详详细细,透透彻彻。
“郴州城是一个舟船载来的城市,正因为船到郴州止,才有了郴州城。郴州人是移民的后代,郴州是一个移民城市,郴州人很大度,不讲派别,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扎根。楚人的船到郴州行不动了,于是上岸设置边境城,与南方人在这里进行交易,对于这一贸易往来的历史古书上有记载。”
关于古代交通
邓晓泉坦言,因为深入地了解了郴州的历史,这让他对城市规划的驾驭仿佛开了天眼,对郴州从古至今的发展优势了如指掌,素质达到空前的提高。
“一个人对郴州本地历史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搞不准会闹笑话。郴州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一般人认为,我们的九十里大道是秦道,这是不准确的。我考证过,而且专门写过一篇《漫话郴州古代交通》的文章,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证实它不是秦道,而是汉道。秦道是骆仙铺、华塘铺方向,从骑田岭西麓到临武至连州的这条道。骑田岭是五岭之一,它的东是九十里大道,它的西部才是最古老的道,是秦道。”
“郴州两千多年的历史,前一千年无比辉煌,后来慢慢衰落,尤其是明清两代十分衰落,这是事实。这种衰落事出有因。”
“郴州有湖南第一都之称,义帝是全国第三个皇帝,他在郴州建都。2006年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研究义帝,写了一篇文章《义帝熊心》。”
“古时桂阳郡管辖范围好大,像一个省一样,为什么有五岭省的说法,就是汉时桂阳郡是五岭第一郡,后来分出了零陵、韶关连州、英德等地,包括了衡阳、邵阳的一部分,其地域广袤千里,何等辉煌。”
“唐代的九十里大道是古代的‘京珠高速’,后来首都东移,交通要道东移,到明清才日渐衰落。所以郴州是因交通兴而盛,因交通衰而衰。”
关于桂阳
关于桂阳历史上的一些争论,邓晓泉也颇为关注,关于桂阳历史的文章,他目前只发表了两篇文章,均被一些网站转载。
“有很多研究历史的治学不严谨,错得怪里怪气。有些甚至夸大。关于桂阳我研究了五六个专题,一直没定稿,我怕被人骂,桂阳怎么来的,桂阳许多历史文化之争,我准备写一个‘都是桂阳惹的祸’的专题。我们现在的人在沿用荒谬的、错误的、误读的东西,而且把它当作真的,从来没有认真地去考察。”
“我们没有正确地认识郴州,对郴州有误解。郴州实际上有辉煌的文化,本身有文化不去挖掘,去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贻笑大方。”
关于九街十八巷
在邓晓泉的脑海里,布满了历史疑云,一个一个都等着他去破解。有些东西他说出来让人震惊,有些东西让人有所启迪,有些东西整个就是让你洗脑。
“对于九街十八巷,大多数人都理解错了。过去县城叫六街十二巷,州府城市叫九街十八巷,这个数字概念只是表示城市的规模,是指一个大概万把人的城市,九和十八是指一个约数、称呼,并不一定就是指九条街十八条巷,九是指一个最大的阳数。如果硬要强行去凑个九条街十八条巷,这肯定要歪调。就郴州而言,在清朝就有了15条街。”
“郴州最古老的城中心是东西南北街,还早的是东门口,一个城市两千三百多年没有移过位,这在全国都是罕见的。”
关于研究成果
作为一个非专业研究历史的人士,你研究出来的成果会让人信服吗?面对质疑,邓晓泉一点也不担忧。
“一般人看不懂我的文章,我是作为论文来写的,看一遍后可能看不懂,要反反复复地看。其实作为读者,重要的是知道一个结果,而作为有意钻研历史或跟历史有关的课题的人,这种研究成果可以为他们提供基础性的材料。因为我的东西都很严谨,都能找到出处,不是信口开河,随意胡说。”
“我们对自己的历史沿革不清楚,有些是误读,有些是因为记载不清。为什么呢?全国的史学家不会考察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只有当地人才能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和职责,我们这代人五十多岁了,经历了郴州的巨变,我们讲的话都已经变了很多,我们还知道郴州真正的土话,我们再不研究就晚了。”
“今年年底,我就将完成《郴州史略》。也许以后会有人对我的研究进行补充,或是不同意我的看法,这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我的研究就是借鉴了许多前人的成果,先辈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启发了我,启迪了我的灵魂,使我这样去做,我觉得他们没有讲清楚的东西,我来做这个研究,相信以后有新的考古材料又会有人接着去做。我的历史沿革研究做得比较详细,基本上历朝历代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我都有一说,有的是结论,有的是推测,我都写明了,绝对认认真真。”
“虽然我的研究会有所遗漏,不够详细,但这些工作给我个人带来的乐趣不是常人能理解的。这完全不是功利之作。我和著名主持人王刚一样,年轻时被西洋化,我的思想观念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是西洋化,唯独读完郴州的历史后,我发现我的世界观、喜好都在向传统靠拢。通过读古书,我对人生的看法转变很多。我一边享受孤独和寂寞,别人听不懂,能沟通的很少,但我却享受着一个个历史迷案被揭穿、破解的豁然开朗,自己收获很多愉悦。”
来源:郴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