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辛卯春游散记(2)
坐了一天的车,我累了。我从岁月里跑过来的,我已经很累了。 我从远处而来。老远就看见了这棵树。枝繁叶茂的大树,亭亭玉立的大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它站在这里等我。等了我多年。 这里已是一片热土,推土机掀开了植被,红土壤裸露在阳光下。这是规划中的现代农业科技园,与国际接轨的建筑物目前还在蓝图上面。但当年的茶场不复存在。只留下这棵村口的大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它已经站了多久了?时间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它不为过客,和它占有的空间旅舍。它的孤独,不过是我的意念。在这个春天里,它从里到外,换上了新衣。它勃勃生机。它真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很老了,又年轻。 我拥抱着这棵大树,就像拥抱亲人的身躯。我说,抱抱我吧。它没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到了一种禅应。 我是从岁月里跑过来的。我并没有想过要找它。可是我见到它,才知道我找的就是它。我找了你很久了,我说。 我紧紧地拥抱着它。我累死了。让我靠着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跋涉了一辈子。那岁月的火车马上就要出发,开车汽笛在不断鸣响。我与车站老是隔着一段距离。我得继续奔跑。明明知道时间不够,赶不上了。我还在不断看表。希望慢慢绝望。要命的是还跑错了方向,离目标越来越远。火车会要开到哪里去?不知道。我好着急,好紧张,双腿发颤,浑身无力。不听指挥的肢体,好像已不属于我自己,人就像踩在棉花堆里。谢天谢地,终于到了。可是车开走了,擦肩而过。我呆若木鸡,满头大汗,一生辛苦,万事蹉跎。真的,当初,还不如不出发。 听到树上一只鸟儿唱歌。它婉转的啼鸣,将我从白日梦中叫醒。它看着我。在前世,我一定认识它。一番番燥热,卸下笨重如盔甲般的冬衣,呵呵,春光纯美。春装如翼。呵呵,生物和岁月都有新的春天。 我拥抱着村口的大树,将脸紧贴着树皮,长长地吸了口气,嗅闻它纯净的木香,长长地呼出口气,那是一声叹息,为我,为它,为久远的回忆。它站在这里太难了。栉风沐雨,雷劈电击,我这样想它。它怎么想的其实我并非知己。憾极,人生几乎没有收到过爱的信息。可拜伦说,即使我不为人所爱,我仍爱人如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闭上眼睛,挽留尘封的点滴。 我紧紧拥抱着村口的大树,就像拥抱着恋人的身躯,我将头深深地埋在它的颈窝里,心像停泊在港湾一样平静。闻到了甜香的汗味,那是最原始的迷香。渴饮爱的甘饴,像一块久旱的荒地。我摩挲着粗糙的树皮,任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一浪又一浪的,把种种复杂的感觉,推手为琵却手琶,发泄演绎,啊,千头万绪,万语千言。离情愁苦,人生如戏。想的实在太多了。又不想说出来,说出来一点意思都没有了。留在心里,任其漂移。好在这山野,善解人意,不想说就不说。不想听人说话,荒无人烟。 我拥抱着村口的大树,愿与它融为一体,让脚下生出树根,身躯变成枝桠,手心变成树叶。我要和它相伴相依,一起站立,直到黑夜降临,夜幕徐徐闭上。 夕阳正红。上弦月也在西边。 嘀嘀嘀!汽车叫了,走吧。 2011-6-8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