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个天生嘹亮的歌喉,而且也不太会运用科学的发声方法,但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唱歌。现在我的生命已近黄昏,有趣的是,我竟然对唱歌喜欢到了着迷的程度。
在家里,在歌厅,在大庭广众之上,甚至在公交车里,我都会或高声或轻轻地唱歌。不管我唱得怎样地蹩脚,也不管别人时不时投向我的异样的目光。
我真的爱上了唱歌;而且,我以己推人,以为我喜欢的别人也应该喜欢。所以,当我颇有点莽撞地向某位新朋友问到你唱不唱歌时,他似乎有些不屑并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唱歌,而我则瞪大眼睛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唱歌?为什么我非要唱歌?难道这是一个问题吗?难道,生活中可以追求和足以忙活的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比如升职、经商等等,那不正是完全占据了人们整整一生的事业吗?又比如,即使退休、致仕以后,可干的事不也忙都忙不过来,像旅游、摄影、写书、练字、爬山、打拳……包括下象棋、玩麻将、带孙儿、做家务吗?还有,就算什么都不干了,不是还有上网吗?
为什么非要唱歌?
我想说的是,对上述的种种,我没有丝毫要贬抑的意思。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有他的合理性,而且这些活动与唱歌并不矛盾。不过,我仍然希望大家唱歌。
以我个人几十年的观察和体会,我觉得人生中虚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真实的东西又太少了!
比如说事业的追求,相信大多数人从年轻时就立过志并渴望成功,为了成功而付出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因此有人总是不停地责备自己:“咳,我这一天又白白浪费了!”或者到老年自我总结一生时不由哀叹道:“我这一辈子都一事无成啊!”真所谓金印煌煌未入手,白发种种来无情!其实,很多人并没意识到,他们失去的不是那个叫做成功的东西,失去的是享受生活快乐的正常的活动。退一步说,即使他们得到了他所声称的成功,但这种成功往往是虚幻的:在欲望和功利心的驱使下产生,而终结于他人的看法之中;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站在舞台中央而终将谢幕的人们,“除了贪婪剩下的就只有虚荣和骄傲了。”(叔本华)
真实的生活是什么?人们汲汲以求、忙碌终生的事业又是什么?难道只是获得一块蛋糕或者一块更大一点的蛋糕?我相信肯定不是这样的。关于事业,蒙田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最豪迈、最光荣的事业乃是生活得写意,一切其他事情,执政、致富、建造产业,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这一事业的点缀和从属品。”享受生活乐趣,并且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们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这也许才是生活与事业的真谛。
的确有不少人领悟到了必须充分去享受因天性促使人们去做的种种有益身心的活动,包括前面提到的从旅游到做家务。无疑这些活动都是真实的生活。然而,在我看来,这些活动大多需要借助某些条件,金钱的、技能的等等;有些则不太利于精神健康:下棋引发强烈的胜负心,导致情绪冲动,玩麻将关涉金钱输赢,有时甚至影响正常的生活。上网呢,无论是游戏或聊天、发帖子,容易过于痴迷,损坏身体,也必须注意节制,不可放任。
唱歌则不会导致这些问题,恰恰相反,唱歌应该说生活中最为写意的活动。单从经济或健康角度即可看到唱歌给予人们的益处之大,而身心愉悦更是与唱歌成正比。即使在痛苦忧伤时或者你在唱着一支悲哀忧郁的歌时,唱歌也是最好的纾解苦闷的疗伤圣药。
这是因为,唱歌不仅是音乐,也不仅是文学,而是两者完美的结合,是艺术的最高形式。很多人不一定记得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中间那些深刻而雄浑的篇章,但几乎没有人不会不知道那首用歌唱表现的《欢乐颂》。
这是因为,唱歌是人类直接诉诸情感和思想、完善自我的最真实的通幽之径:
当你独自一人唱歌时,你是在神游宇宙苍穹,观照内心世界,既和上天晤谈,也与自己和解;
当你面对人群唱歌时,你的心灵会自动开启,坦露无遗,驱除了你往往会以文字、话语等方式遮掩内心深处的虚伪与矫饰,凸显你本真的自己——哪怕只有那一刻辉光闪耀,然后又缩回到你虚假而坚硬的外壳里;
当你和其他人一道唱歌时,会有一股激情使你融化于其中,你会情不自禁,从内心发出呼喊:“真美啊!”此刻,你或许已经得到了升华……
这是因为,唱歌不可以油滑鄙陋,拿腔捏调,作践别人也作践自己;也不能故意卖弄,炫技压人,更不应该心怀功利,出卖灵魂,成了庸俗的人。
唱歌应该说高尚的、纯洁的活动,而用一颗真诚的心去唱歌只能是唯一的目的!
如果你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而迷茫踟蹰;
如果你已经找到了旅行中的驿站并走向归途;
如果……
此刻你或许正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不如唱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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