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fficeffice" />
在自留地搞了一早晨,回来匆匆呷了几个苞谷粑粑(本来下乡的头一年是吃国家配购的计划大米,但是不够吃。而当地人说包谷肠胃难以消化,留在肚子里的时间更长---耐饿,而且一百斤大米指标可转换成一百二拾斤苞谷籽指标。所以,我们购粮时主动要求粮站给配购一些苞谷)。母亲说:“今天正逢张家滩赶场,队上有好多人都去,你也和他们一起去买点粮食,顺便也剃个头,人家都讲你的头发长得像‘熊婆娘’(红毛野人)哒。”
到张家滩抄近路走杉树坪,落鲍家湾,虽然路难走,但比走六都坪要近三、四里路。过河,就是广福大队。
当从广福大队的庵堂边经过时,由庵堂改造成的广福小学里传来阵阵读书声。我站在门口,贪婪地将头伸进校门内,跟着里面的小学生一遍一遍朗读: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
直到同行的人走出去好远,我才撒开脚丫追,一边追,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花落知多少---花落知多少”。(写到这里心里有几分凄怆。想当年,我们不正是被“风吹雨打”后飘落尘泥的一片花瓣么?)
在张家滩赶场的集市上,摩肩接踵地涌动着方圆几十里的人们。
在买卖牲畜的地方,一根木桩上拴着几条牛,有两个人正在用力地掰开牛的嘴巴看里面牙齿的磨损程度,以确定牛的岁数。看了一通后,走到旁边嘴里含着烟杆的经纪人面前询问价格,经纪人伸出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指捏了几捏暗示了一个价格,旋即,那个人的头便摇得像个拨浪鼓。于是经纪人又走到卖家那里抓着手捏了几下,再走到买家这里在手上又捏几下,但是双方似乎都难达成一个合适的价格。看了一通觉得没有味,明明用语言交流要明了、快捷得多,却抓来抓去的故弄玄虚。随即,我绕着那些卖猪的档口看了一圈,为我家日后条件具备养猪时,作一点前期调查、准备。
从牲畜市场走出来,在不到两三百米的小街两边摆放着十里八乡的山民从家里拿来的一些货物。我走到剃头铺前,要那个从四川流落到此地的吴师傅帮我剪了个头,吴师傅一边剪一边开玩笑说我这么长的头发要收双倍价钱,我却在心里运神他一个外乡人怎么跑到这里落脚。剃完头,我到供销社买煤油、盐,供销社的柜台周围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当我把这些事办完后,队上那些背着干辣椒、鸡蛋、旱烟来卖的人,也基本上完成了任务。于是,有的人买盐、有的人打煤油、有的想扯块新布,忙得不亦乐乎。因此,家仁便陪我先去粮站买谷。
在粮站买好谷后,忽然有点内急。我对家仁说:“你等间(下),我要拉屎。”
他回了我一句:“你么日条(你这个伢子),光吃家饭屙野屎。”
“那卵法,我来不辙(赢)哒。”
说完,我便冲进了厕所。当第一“排头火”过去之后,肚子舒畅了不少。悠闲中,我一眼瞥见地上有一张别人刮屁股用剩下的小块报纸,上边沾满了尿渍和污渍,禁不住心里希望阅读的那种痒痒的感觉,便伸出一只脚将它拨近、拨正。上边一条《十月本是小阳春,争向荒山大进军》的小标题赫然在目,看来是一张去年十月---已过时蛮久的报纸。正在仔细辨认被污渍浸润、模糊了的小字,家仁却在外面鬼喊鬼叫起来:“祥生,好了冒?他们都来嘀。”
我冲着外面吼了一声:“喊死!”极不情愿地搂起裤子,望着地上的报纸,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厕所。
农业上有条谚语:二月清明你莫忙,三月清明早种秧。这天,我正在平整秧田,拿着长耙边整却边“哈欠”喧天。在一旁等着我将秧田耙平整,准备种稻种的“达达”看了就开玩笑说:“祥生,你昨晚搞么个去了,做‘贼牯子’去了?蛮(这)么‘哈欠’喧天!”
在一旁的母亲接过话说:“他噻,他昨天晚上看书看得鸡叫哒才睡,喊又喊不听。从小就是这个怪习惯,看哒书就是命,经常一看就是通晚。”
我说:“会计好不易得才借哒这本《三国演义》,过几天他又就要还回去,所以我只好等他看得要睡觉哒,才借过来看一下。”
达达问:“三国演义那么好看?”
我说:“好看!”
然后,一边做事一边将我头天晚刚看的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粗略地向她讲了个大概。
晚上,母亲就着亮光在补衣服;我趁着空闲磨柴刀;小弟在看着父亲洗碗。忽然,父亲边洗碗边轻轻唱起了《苏武牧羊》---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
苦忍十九年。
渴饮雪,
饥吞绢(毡),
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
旌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
心如铁石坚。
夜在塞上时听笳声,
入耳痛心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