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殇--罄山缕水之间

    最近回了一次队上，在感受乡情亲情的同时，也感到忧心忡忡。
    记得上次（07年）回队的时候，看到队上的青山绿水生气盎然，心里特别高兴，几十年过去了，山村的生态比我们离开队上的时候还要好，当年被山火烧掉的林子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又变得郁郁葱葱。可是，这份兴奋劲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就看到彭老师的帖子，说山上的树被砍掉了很多，一个个山坡被剃了光头。
    这次回去，发现情况比彭老师说的更严重，我们队周边的山头几乎全部都是光秃秃的，比当时已经砍伐的面积又大了很多，比Google地图上的航拍照片也多了很多荒山，几乎只剩下村子旁边一点点树林了。而且除了甘棠，我们走过的周边地方也差不多，靖县、会同、绥宁全都是这个样子。
    青山绿水早已不见。
    过去在三岔路凉亭处是看不到我们队白岩印的田的，只能看到长满树木的山林，而现在可以远远地清楚地看到那一丘丘的梯田，旁边是罄木而伐的荒山野岭。而半山腰上的圳里，只剩下细若游丝的一缕缕水流，只要再旱上几天，也许这一缕水流也会消失。山下港里的水也是我在队上从未见过的少，就是那年一百多天没下雨，田里都干开坼了，港里的水都比现在要多。
    据说，砍树是为了造林，至少砍树的人是这样申报的，批准他们砍树的理由也是这样的，可是很多砍光的山林，还正在生长过程当中，树才长到碗口粗，并没有真正成材。而且所谓承包者除了砍树以外没做任何抚育工作，听任光山秃岭自生自灭。更可担忧的是，这些人的承包期限是30年，也就是说30年以后这些山上的树木还没成材，又会被他们再一次的砍伐一尽，付了一次钱砍了两遍树荒了整整一个甲子的山！
    为什么？
    难道农民不知道山林的好处？农民世世代代住在这里，青山绿水对他们的好处不会不知道，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几万块钱就把山卖掉呢？这怪不得农民，甚至也怪不得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追求利益是人的本性，问题就出在制度的设计上。
    在村里与好几个人谈到了砍山的问题，那天早上在山顶上休息的时候，马伢仔说得十分明白。林权不同于地权，农田是一年一收，哪一年不耕作那一年就没有收成，承包起来容易。过去集体的山林人人有份，任何人发现有人盗伐林木，那就是损害了自己的利益，肯定要告发，然后得以制止。但是，一旦林权下放，一时间没有收益，山林离家也远无法日夜守住。这时如果有盗伐的事情发生，张三砍了李四的树，王五和钱六即使看到了，乡里乡亲的，也无法制止，至多告诉王五“你的树被人砍了”，还不敢说是谁砍的。
    加上这些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有些人就专门盗伐那些打工人家的林木。村民们，时间长了看到自家的林木一年年减少，与其好了盗伐的人，不如一次过卖给“造林”的商人，还能得到几个现钱。再说，就是不卖，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呢？于是卖山就成了大家的共同的行为，几年下来山也就秃了。
    怎么办？
    还是马伢仔说得好。要想保住青山绿水，林权就不能分，继续作为村民们的共同财产。然后根据林木生长的实际情况，有计划的间伐一部分成材的大树，这个收益再在村民当中进行分配。这样既保证了山林，又能细水长流，村民们可以长期受益。
    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而且是没有太多文化，还被人们认为脑子不太活泛的普通农民，就能比我们那么多受过长期教育和培训的领导看得更准，想得更远，可以提出更加合理的政策设计？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