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年,随在铁路工作的父亲举家搬迁到衡山,在铁路边一排2层木板房的其中一间安下了家。
父亲工资不算少,但56元远远养活不了一家7口,何况正值大饥饿年代。母亲会缝纫,每天上门为人做衣,我和7岁的弟弟则每天放学后抬着个大篮子到附近山野田间寻找野菜,蒿子,筽麦,灰灰菜,吗是汗......是首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就胡乱起个名字。锅里水开了放上几把米,米煮开花了再放进洗干净的野菜,加点盐,这样饭菜都有了,现在怎么也回忆不起那是什么味道了但当时我们都连汤带水能喝上四五碗,完了反胃哇哇吐一地。地皮菌是我们的最爱,放点胡葱虽没有油可放,用水煮煮当时吃起来绝不亚于现在吃西餐海鲜。
我们还有一个日常任务就是检煤核,学费都是检煤核检来的,但凡一有时间就挎个篮子,拿个小耙子在火车烧出的煤渣堆里翻耙其中烧剩的煤核,十个细小的手指全磨穿了,露出鲜红的嫩肉,找块破布包上继续翻找,最好的机会是火车掏炉灰的时刻,衡山是个加水站,火车到这都会给机头加水,机车专管炉子的司炉就会把炉灰卸掉,通红的炉灰被浇上水刺啦啦地冒着白烟,小伙伴一拥而上,钻进火车头底下把炉灰往自己屁股底下扒,尽管时常被滚烫的炉灰灼伤,但大块的煤核被丢进了篮子,我们的脸发烫,心在怦怦乱跳。
1961年7月18日,这是我50年来从没忘记过的日子。正值暑假,一大早,我们一行小伙伴挎着篮子又出发了。同行的有我们兄弟俩和我同读2年级的谢林国、彭秘风及其妹小燕。彭家兄妹爸爸是邮电局的,小燕6岁,长得特别可爱,浅花小布褂上她妈妈还给她绣了只小燕子,两个小辫一蹦一跳,一笑俩大眼就眯起,小嘴特甜见了我就叫小喜哥哥。彭秘风却不然,手脚没他安分的时候,一天到晚猫跳狗跳的。一路上他一会敲敲停在铁路上的火车厢,一会掀开路过的牛车上帆布看装的什么。
走到养路工区食堂门前下水沟边他突然大叫一声:“发财了!”等他从水沟里跳上来,手上多了点什么,他撩起衣角擦了擦,一根大拇指粗的胡萝卜展现在我们面前:通红通红的,皮光光的,亮亮的,不吃也尝到了它的甜来。我们呼啦一下围上去,一双双像长出了小手的眼睛全集中在诱人的胡萝卜上。彭秘风小心翼翼地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他看了看只咽口水的我们,望了望妹妹忽闪着的大眼睛,又看了看胡萝卜沉默了一会,双手一伸把胡萝卜递给了燕子。燕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拿着胡萝卜仔细端详着,端详着。我们跨着铁路枕木继续向前去。
“呜......”我们回头一看,一列火车从后面开来,赶紧从铁路上跳了下来,落在后面的小燕似乎什么也没察觉,还在看着手上,我们一边往回跑着一边喊着::“燕子,火车!燕子,火车来了!.......”燕子终于有了反应,往边上闪,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火车停了,燕子倒在地上,头上的血在咕咚咕咚往外冒,我们边哭边叫“燕子,燕子......”血顺着她的小脸往下流,澿红了她的小花褂,把她紧紧握在上的胡萝卜染得更红更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