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冬去春来,季节一年年的变换,到1973年春天,我们下放到华容县集成垸红旗大队插队落户已是五个年头了。由于从知青中一批又一批的招工、招教,原来我们大队有近60名长沙知青,陆陆续续已走了一半。留在农村大队里的长沙知青大多是家庭没有背景去开后门,或者是公社或大队保管的知青档案袋中有“材料”过不了政审关的。我们这些仍留在农村的知青们,当年到农村的狂热早已冷却,立志献身农村的理想早已变为茫然。农村艰难生活的残酷现实使知青们产生了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担忧,思乡、苦闷、彷徨的情绪笼罩在大家心头。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安慰,原本根本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不信迷信的知青们,有时聚在一起,也玩上了算命的游戏。
王大是我们红旗大队知青中学历最高的湖南大学毕业的学生,所以农民们称他为“王大学生”,而我们知青则简称他“王大”。大队干部见王大文化程度高,身体又瘦弱而特别照顾他,让他在大队代销点当上了营业员,而不用与其他知青一样要天天到田地里出工劳动。王大学生知识广博,又能说会道,经常为知青们讲些小故事,因此在大队的这个“商业中心”,常成了知青们聚集的场所。有次有人说:王大会看手相。于是一个知青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让王大去看。王大戴着眼镜,仔细审视着向他伸过来的手掌,然后严肃地分析着此人的掌纹特征,鼓动着他那能言善辩的舌头,讲述着手掌主人的不幸与未来的命运。围观的知青们听得时而点头称奇,时而哄堂大笑,而被看手相的知青有时被王大的精彩的分析也连连点头称道。于是又有一位知青向他伸出了手掌……找王大看手相的知青越来越多,王大给知青看手相的聪明才智也博得了红旗大队一位长沙女知青的欢心,这位女知青最终下决心嫁给了王大。一年后他们夫妇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使红旗大队的长沙知青有了知青的第二代。
有时知青们闲来无事聚在一起,也互相学看手相,有的还玩起了扑克牌算命的游戏。有次汪兄拿出一付扑克牌要给我算命。他首先从一叠扑克牌中抽出一张,放在床上翻开一看是红方块牌。他说:这张红牌说明你在学校读书时表现好,是学校、老师的红人。他再抽出一张是梅花,他摇摇头说,这张牌说明你开始倒霉了,你下到了农村,开始受苦了。后来他一连抽出的几张牌不是梅花就是黑桃,他逐一分析这些黑牌说明我屡次招工、招教都没有走成,说明我运气不好。我心想难道真是这样,我几次不能招工返城,难道这也是上天决定的?汪乃夫连忙说:这不要紧,倒霉不会倒一辈子霉。他再抽出一张一看是张红方块牌,他说,你的运气来了。他后来一连抽出的牌不是红方就红桃牌,而且点数越来越大,他兴奋地说,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毛">毛ersonName>先生,你的运气就要来了!还会走桃花运的,你这个人命中注定以后的运气会好,而且运气来了连门板也会挡不住。我听了也喜上眉梢,真希望招工返城的运气能早点降临到我身上。
有一次,大队召开社员大会,有些知青趁机又聚集在三队知青住屋玩。不知是谁提出了还有一种算命法,名叫请“瓢巴姑姑”,可能即现在叫请筷子神。这位知青不知是从那儿学来的,他用一个筛米用的簸箕(竹编容器),在中央竖着插一根筷子,两边再各横插一根筷子,地上放着一盆铺得均匀的大米(或稻谷)。他将簸箕反扑着,让中央那支筷子对准地上的米盘,上面盖上一块毛巾。然后叫一个知青人用自己的两手的手指抬着那横插着的两根筷子,并让簸箕中央筷子刚触及米盘,再闭上眼睛。当主持人不停的念符咒:“瓢巴姑姑瓢巴神,请你老人家问事情,瓢巴姑姑真有灵,有灵有灵早早来,如果来了就显灵”。并叫抬着的簸箕的知青跟着反复念,就这样,一直念,直至那个知青抬着的簸箕有反应了。此时抬簸箕的手就不由自主跟着簸箕前后左右摆动,插在簸箕当中的筷子就有可能移动,筷子有时候会在米盘上划出一些图形或字符。于是主持人就要知青们问一些要解惑的问题,然后他根据米盘上划出的一些图形字符,由主持人作出判断和解释。试了几次,使参与的知青很感兴趣,大家纷纷争着去抬簸箕以解心中之惑。那次我没参加,据当时参与的知青说:大家问的问题很多,但主要是两类问题:自己什么时候能招工返城?自己(某个男知青)与谁(某个女知青)是否有姻缘?问来问去,有的知青问到了心中满意答案不禁心花怒放,如得到的答案不如己意也只能暗中怨天怨地。
事后参加了这次活动的知青也互相转告这次“瓢巴姑姑”算命的结果。传来传去,不知怎么传到了县委驻大队工作组白组长耳中。当时红旗大队是湖南省知青再教育工作先进单位,工作组白组长是个阶级斗争观念很强的人,他不知从那里听到了这个知青请“瓢巴姑姑”算命的消息,认为知识青年在聚众搞封建迷信活动,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白组长立即在知青中开展调查,追查那些知青参与了请“瓢巴姑姑”的活动。后来他又专门召开一次全大队社员群众大会,上纲上线狠批了参与了这次活动的知青一顿。当时被批的知青们敢怒不敢言,为头参与了这次活动的知青张某一怒之下,干脆转点到大通湖农场去了。
知青算命的事过去了近四十年,但这些事一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不认为当年知青算命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知青们受了多年教育,绝大多数是唯物论者,我们不相信人的命运是由什么上天安排或神仙恩施。但知青们生活在当时中国的那种社会政治环境和农村艰苦的生活现实中,多么想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的前途命运,但依靠自己的个人或家长力量又常无能为力。知青们因此而苦闷,感到对自己的命运掌控的无助,更无法预知自己的前途如何。这样就自然的产生了一些玩诸如看手相、算命、请“瓢巴姑姑”之类的游戏,其实这是知青们为了逃避残酷的现实,以减轻自我压力,去寻求心理上安慰的一种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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