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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飘香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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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年九月,,爱民从插队三年的乡下招工进了城里.从农民变成了工人。那是一个地处湘西的小山城,小城四面环山,依山旁水,巫水和沅江在此相会。在城中心有座大桥飞架在巫水两岸,一条唯一大街从东沿着巫水向西走到了市中心往北拐,过了大桥沿着沅江往西北走,一直走到两边是悬崖峭壁山口,前后长度有二十多华里。整个小城就处在这狭长的地带之中。

   爱民乘坐的车刚好通过街区,街道两边大多房屋是黑瓦白墙,接瓦连椽紧密相连。在市中心有几栋瓦砖结构的有的地方已经灰泥脱落的两三层高的楼房。其中有银行邮电局和百货公司等。爱民隔着车窗带着喜悦的欢欣的心情,望着初秋的阳光明亮的街道和街道上的行人,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他兴奋想象着将要接触的人和新的工作生活环境。愈是接近目的地,爱民心情就是愈急切。

 “快到了吗?快到了吗?这些街道,店铺,这些车辆真讨厌。”过了市中心爱民这么想。到了大桥哪儿,桥头两边赶场人们刚刚散去,几个卖桔子柚子的担子还不肯离开。汽车开过后,地面上扬起一层灰尘,然后慢慢散开,桥上的行人躲避着。桥下边清澈平缓的江水波光闪闪,一条长长木排悠闲地缓慢地顺流而下,远处下游有一条机动船费力地,嘭嘭地喘息着逆流而上。

 过了大桥,沿着沅江又走了几里路,经过一座烟囱冒着黑烟的电厂,汽车拐进了一个路边有一条溪水的山沟,沟沿上开着许多黄的或紫红野菊花。虽然进入秋季,但山上的树和草已然郁郁葱葱,林子里不时地传来小鸟的啁啾。汽车转了几个弯,进了一个较宽敞的两边山脚被劈开了的裸露着岩石和泥土的平地。一些妇女和几个老头子在担土整地,稍远处,一个年轻的媳妇用她那高亢柔和的嗓音领唱着,其他五六人跟着合唱,夯石一上一下的有节奏地夯土。他们的那好听的号子声在山谷中回荡。

汽车开上了山坡,爱民下车向一位过路的三十多岁带眼镜的女同志打听住处,那女的指着顺着山坡新建的楼房的最下边的那一栋,告诉他;那是单身宿舍,到那里去报到。报完到之后,司机帮他把行李搬进二楼的宿舍里就开车回去了。

宿舍里的一切设施都是崭新的,在雪白的墙壁下摆了四张木床,靠近窗户摆了一张桌子。落日的余辉深深地映在地上和墙上,屋里热乎乎的,四处静悄悄的,爱民站在屋里发愣,一阵孤独袭上心来。爱民走过去推开窗户,一股凉风吹进屋里,山下边几座高大的厂房伫立阴影里。爱民解开行李,铺好床,昨晚由于兴奋没睡好和旅途的劳累,早已是眼饧目涩,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躺下便睡着了……

                                                                        二

     第二天清晨,当爱民醒来时,天已亮了。他洗漱完之后,去一里外的总厂食堂吃早餐。当他回到宿舍时,看到昨天那位司机在他门口溜达,爱民不解地疑惑地看着他,司机笑着说“昨天讲好的,忘了?”爱民摇着头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看我这记性,今天去沙弯呀。”

    爱民赶紧锁好门,跟着司机来到楼下。只听有人喊道“小民,加快步子。”爱民抬头一看是以前的一个老熟人,矮矮胖胖的司务长从驾驭楼里向他招手。爱民快步走过去,司务长指了指后边说“快上车。”爱民刚爬上车车就开动了。车厢里另外还有两个年青漂亮的女兵和一个脸上露着稚气小战士,小战士冲他笑了笑,把坐的木头箱子给他让了让。

     汽车出了城有十多华里,拐入一个十分平坦的周围都是稻田的土路上。田里边是一垄一垄刚收割后的稻茬和一堆一堆稻草垛。一群一群的麻雀在温暖的阳光下蹦蹦跳跳地找食吃。地里散发着土地和稻草的特有的气味。

爱民望着熟悉的稻田,想起双抢后看水的那个夜晚; 他和同学一起值班看水,夜深了,整个大地就像睡着了,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远处的飞山黑魆魆的像个怪物,树林和村庄笼罩在朦朦胧胧的音色的雾气中。我们扛着锄头顺着水渠慢慢的走着,哗哗的流水闪着银光。走累了,就躺在地头稻草堆里,只见头上是一轮明月,月色空明,好风如水,整个大地都是明煌煌的。附近稻田里的青蛙起劲的笛子般歌唱,远处树林的上空有一层银色雾在浮动…….。  

    正当爱民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时,汽车已进了沙弯镇。车在狭窄的石板路上颠颠簸簸地前行,一些男人和女人站在或蹲在家门口端着碗吃早饭,还有些人已牵着牛下地了。爱民他们来到江边,司务长吆喝大家下了车。

他们上了渡船,一个老船工招呼着大家坐好,开始向对岸划去。这一带地势平缓,江面很宽,灿烂的阳光已把江面上雾气驱散。司务长拍了一下爱民肩膀亲热地问道“来到这儿感觉还好吧?” 爱民转过脸来回答道“噢,张叔叔,我廷好的。”司务长笑着说“你父亲不放心,昨天晚上来电话问你的情况呢,我说:老领导有我在这里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父亲对你真个是全心全意呀!”那两个女兵会意地一笑,爱民有点不好意地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司务长急忙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后来司务长又问了些他们知青点的事,谁谁上那儿了,谁谁还留在那儿。正说着船已到了对岸。

    他们下了船,顺着岸边大青石中间的那条小路上了江堤,江岸上有几十棵盘根错节的树心已被岁月掏空了的老古树,风一吹过满树的绿叶哗啦啦象是在欢迎。江对岸是一片地势缓慢起伏,沟壑纵横草木茂盛的坡地,坡地上边是一片片果园,有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各处。他们走下周围都是野花野草毛竹丛生的沟地,不时地听见路前边有野鸡咕咕的叫声,当你走近时它们又顺着竹林出溜溜地逃走了。

走着走着前面飘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半坡上有几户人家,房前房后一棵棵柚树上挂满了碗口大的金灿灿柚子,让人馋涎欲滴。这就是远近闻名的沙弯柚子呀!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有几座破旧房屋的场院,一只大黄狗窜了出来,瞪着凶狠眼睛,围着他们狂吠,两个女兵吓的叫唤着向后躲藏,爱民拣起一根树枝驱赶它,那黄狗一边后退一边叫的更凶了。

   “那一个?”一个沙哑声音问,随后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又黑又瘦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司务长大声地喊道“刘队长,是我呀。”当队长看到来人时,对着那狗喝斥道“大黄滚回去!”那黄狗温顺地摇着尾巴走到墙脚趴下了。刘队长向前紧赶了几步一边与司务长热情地握手一边笑容可掬地问好,并拉着司务长向屋里让。

大家落坐后,队长边到茶让烟边与司务长聊了起来。当队长看到桌子上放着两包东西时,笑着说道“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司务长放下茶杯说“那里,那里,一点白糖。你最近身体好点了吧?”队长叹了口气说“老毛病了,一到这季节就觉得憋的慌。”司务长关心地说道“那你就少操点心,别太劳累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队长摇了摇头说“这一大家子人张着嘴要饭吃呢,人多事杂,那放的下喓。”接着问“你们这次来准备要多少桔子?要什么品种的?”司务长用手比划着说“还是去年的那种个大皮薄的无核蜜桔,又甜又香,我们首长吃了真是赞不绝口,给我弄上十几筐没问题吧?”队长哈哈一笑爽朗说“弄上一卡车也没问题啊!这样吧,咱们去桔园看看。”

     在队长的带领下,他们向桔园走去。这时正是天高云淡,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热乎乎的,没走多久就出了一身汗。当他们爬到江边坡上那片桔园时,只见一棵棵不甚高的桔树,绿叶浓翠间果实累累,鲜亮明黄,耀人眼目。收拾的很干净的树下,随处可见堆积的金黄的果实。

    正走着,他们听到桔园深处传来一位姑娘的甜美徐缓的歌声,还听到其他几位姑娘跟着哼唱。爱民心想“这唱歌的姑娘一定很漂亮。”他们走进桔园,爱民首先看见那一位不甚漂亮的姑娘站在架在桔树的竹梯上,旁边树枝上挂着个小竹篮,一边采摘桔子一边动情地唱道:

                                   一绣一只船,

                                    船上张着帆,

                                   里边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其他的姑娘有的在树上有的在地上正忙碌着说笑着。当她们看到来人后立即停止了歌唱和嘻笑,唱歌的姑娘脸上露出了羞赧之色。

    队长愉快向干活的姑娘们说道“妹子们快点干,活完了放你们的假。”一个小巧活泼可爱的姑娘高兴说“说话要算数喓,不许哄我们。”队长举手吓唬道“你这个妹子,我何时骗过你们啊?”队长想了想指着坡下说“你去那边叫上几个伢子过来,多带点竹筐,快点。”那小姑娘快步走了。

   爱民望着这七八个身材高佻气质不俗的姑娘,虽都是平常的衣裳,但穿在身上显的那么婷婷玉立。爱民心理产生出一种想了解接近她们的愿望。爱民走到一棵下向一个姑娘招呼道“你好,摘桔子呢?”那姑娘微笑了一下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爱民回答了她,接着问道“你们都是知青吧?家是哪里的?”旁边的其他姑娘也跟着聊了起来,不一会他们在一起就无拘无束了。她们热情地给爱民掰桔子吃。说话中爱民了解到她们老家是天津的,随父母来到这里。就这样他们热烈地说着笑着,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其他人。直到司务长派人来叫时,爱民才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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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爱民回到厂里时,天已完全黑了。他老远就看见单身宿舍的许多窗口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动,歌声笑声说话声从那儿传来。

    爱民兴冲冲地快步向宿舍走去。走廊上人来人往,水池子旁有五六个人在哗哗啦啦地洗东西。

每扇门都大开着,有的人在打牌,有人在谈笑,有一间屋里一个黑大个坐在床边地拉着手风琴,其他人围着他兴高采烈地唱着一首外国歌曲。爱民看到这一张张年青幸福快乐的脸,也被深深地感动了。

爱民提着一网兜桔子走进屋里,只见满屋子烟气缭绕,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烟草味儿,张志远正和几个爱民不认识的人围在桌子旁吆三喝四地打纸牌。爱民将网兜向桌子上一放说道“伙计们吃桔子。”张志远手里拿着一把牌抬头看了一眼爱民说“跑哪去了?刚才周青还问到你呢,说怎么没看到你。”爱民问“周青住哪儿?”“上了楼梯左拐第二个门。”

    爱民来到楼上,推门看见周青在屋里忙着收拾箱子,床上摆满了东西。另外还有一个他所不认识的年轻秀丽的姑娘坐在凳子上洗衣裳,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窘的脸上红了,然后低下头扭捏了一会端着衣服出去了。

看见爱民,周青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边让坐边问爱民上那儿去了,爱民笑嘻嘻地回答着。周青一撇嘴嗔怪地说“你好呗,不说一声就自个走了,还老同学呢!志远他们现在还生你的气呢。”爱民倍着笑脸说“实在对不起,父亲非让跟着他们单位的车来,我扭不过他。我承认错误好吧!”周青冷笑了一下说“光说说可不行,你得有实际行动。”爱民沉默一会说“要不这样,明天我请客。”周青笑了说“这还差不多。”说话间志远他们也来了,进门后没看爱民一眼。周青宣布说“爱民刚才说了明天请客。”这时志远他们好象故意没听见,过了一会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们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爱民向门外扬了扬脸问道“她哪来的?”周青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说“怎么样,很不错吧?和咱们是临县的,芳名叫郝卫红。”志远看了看门口,脸上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笑着说:“你们发现了吗?她和一个人长的很象。”周青问“和谁?”“象不象咱们学校的吴晓梅?”爱民说“说起吴晓梅想起来就想笑。”爱民越想越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他们都噔着眼睛看着爱民,等着他说出下文,周青推了一下爱民说“什麽事快说呀!” 爱民接着说道:“有一次县里组织知青会演,吴晓梅负责报幕,报完一次她就回到火盆烤烤火,那天咱们的一个同学也在那儿,大家知道他是个直性子人,忽听不知谁放了屁,就大声喊道:谁放的臭屁?半天没人吱声,这时吴晓梅羞羞达达地难为情地说:是我哒。”大家听后都大笑起来,周青笑的趴在被子上喘不过气来,指着爱民鼻子说“不是真的,是你编的。”爱民指天墩地急切地说“谁要是编的谁是小狗。”正说着,郝卫红从外面走进来难为着脸生气地说“都几点了!”爱民急忙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赶紧说:对不起。他们就回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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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厂里要在食堂大厅给新职工开会,上班前许多人已提前到了那里。只见大厅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许多人东一伙西一堆地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大声地笑着;还有一些人单独的在一边羡慕地看着别人。爱民坐在靠窗户的一条长椅子上,兴奋地激动地看着那些年青的朝气蓬勃的男男女女们,眼睛搜寻着那些漂亮姑娘的身影,偷偷地对她们品头论足。那些姑娘也时不时地向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又立即转向别的地方。

    过了一会周青郝卫红和他们不熟悉的一位姑娘一起走进来,坐在他们后边的椅子上和他们打了招呼。这时瘦高瘦高的劳资科长佝偻着腰伸着长脖子敲了敲话筒说“大家坐好了,大家坐好了。”当台下静下来后,劳资科长对着话筒说道“现在请厂长讲话,大家欢迎。”台下响起了掌声。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健步走向讲台,用一口浓重的湘潭口音开始讲话,他扼要准确生动地向台下讲道:对于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你们是我厂的未来和希望。后来又讲了厂里的生产和现状,将来的发展和前景,和对大家的要求和希望。厂长讲完话。后劳资科长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和纪-律规定,宣布了学习安排和时间要求之后,分了几个组,大家就到各自的指定的地点进行政治学习。

    吃午饭的时候,拉手风琴的那个黑大个端着饭盒走进爱民的屋里,他人显得聪慧机敏,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他坐在爱民的面前客气地问道“你叫赵爱民吗?”爱民微笑回答道“是的,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为了纪念长征胜利四十周年,厂里让咱们出个节目参加总厂的会演,咱们组织个合唱队,你下午过来好吗,在二零六房间。”爱民答应着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口。

    下午上班后,爱民来到二零六房间,屋里已挤满了人。只见黑大个坐在一张椅子上抱着手风琴试着拉首曲子,看到爱民进来后递给他一张歌曲的油印件,爱民拿着歌曲靠着墙看了起来;一首是过雪山草地,另一首是四渡赤水。黑大个看了大家一眼弹了一个响亮起清脆的和音,然后用力拉了一段节奏缓慢前奏曲;一位粗壮大嘴的小伙在琴声的伴奏下用他那深沉有点颤抖的男低音开始领唱: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这时大家开始用坚定的整齐声音合唱:红军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  唱歌在继续下去,一遍一遍地大家认真热情的练习着。

    慢慢地爱民被歌曲里边的英雄主义气氛深深打动了!他眼睛潮湿了,虽然他自己并不很优秀,甚至还有些自卑;虽然他经常胆小怕事,遇事躲避忍让,但他骨子里有着一种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他热爱自由崇尚平等,仇视虚伪和丑恶,他这样的想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很崇高,他也被自己感动了。中间休息的时候大家要求黑大个拉一首好听的歌曲,黑大个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点上一支烟和大家说笑了一会,然后很潇洒地抱起手风琴拉起一首好听的‘红梅花儿开’,许多人快活地跟着唱起来……  就这样一个愉快下午很快过去了。

    下了班爱民来到楼下,志远王宝国周青郝卫红和那个开会时曾见过的姑娘已经在路边等他了,看到他出来他们都笑了。爱民故意装着不理他们经直地往山下走。

    志远和王宝国走过来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说“你慢点走,摆什么架呀!”爱民故作惊讶地说“摆架,谁摆架了。”志远没理会他问他下午做了些什么?爱民回答着他,他们三个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

     他们听到跟在后边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尤其那个新来的姑娘一笑起来就扭动着丰满健康的身体,又白又红的鸭蛋脸上就象绽放了的桃花,一条扎头发的花手帕在风中漂动,就象熟透的李子。爱民这么想着问志远“她是谁?”“谁?”爱民向后偷偷地指了指说“左边那个大美女?”“好像叫许晓琴,很迷人吧。”国林神神密密笑着说“咱们一人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志远推了一下王宝国说“还是王宝国心眼多,那个胖姑娘就留给你了。”说完后他们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地大笑起来,王宝国脸红的象个大姑娘。周青在后边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爱民向志远眨了眨眼说“嘴巴馋争东西吃呢。”许晓琴娇媚地笑着走过来柔声柔气问道“是什么呀?快拿出来。”志远故意逗她指着王宝国说“在他怀里藏着呢,快跟他要。”王宝国的脸更红了,分辨说“那里,他们逗你呢。”他们又都笑了。“你们真坏。”许晓琴假装生气不理他们了。

   此时天已黑下来了,月亮从黑魆魆的东山之上露出了白脸,蓝天上有许多星星眨着眼,山沟里起了风,吹在身上凉嗖嗖的,山上的草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三个姑娘紧跟上来,一大会子没人说话,志远故意地大喊了一声,声音在山里边回荡。周青埋怨地说“你咋呼什么!怪吓人的。”志远笑着分辨说“看你们害怕给你们壮壮胆。”

       他们出了山沟来到江边,马路上行人不多,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路面上的人影变幻着,一会缩短一会又拖的很长。他们走进一家靠江边的小饭馆,馆子里的灯光很亮,墙壁已经很黑很旧,破旧的地板走上去咯咯叽叽地作响,桌椅板凳已磨的油光发亮,但还到是清洁干净。

    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要了几碗米饭点了几样菜等着。爱民问:喝酒吧?大家都摇头说不喝。志远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周青皱着眉头用手扇着说“别抽了,呛死人了。”志远涎着脸笑着说“就你娇气,将来给你找个抽烟的对象看你还怕不怕呛。”大家听了都笑了,满脸绯红的周青追着志远锤了起来。这时饭菜端上来了,志远站起来端起茶杯郑重其事地说“咱们以茶代酒为了今天的聚会,为了咱们有缘走到一起,为了友谊的天长地久干杯!”其他人站了起来喊着碰了杯,他们吃着.说着.笑着,他们并不是说了什么可笑的话,而是他们感到快活,他们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爱民觉察到在他说话的时侯有人在注意他,他转头看了一下,看见是许晓琴温柔多情的眼睛和红红的的嘴唇,爱民的心颤抖了一下,被她那种透发着生命活力的、饱满的、风骚的气息迷住了,就觉得有一种酥筋嘛骨的感觉。他见许晓琴只捡素菜吃便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吃肉呢?多香啊!”许晓琴笑了笑了说“我从小就不喜好吃肉。”爱民说“广阔天地没把你改造好啊,我可不行,三天不吃肉就受不了。”沉默了一会爱民问“你家是那里的?”许晓琴说“辰溪的,你去过吗?”“没去过,但我很熟悉,你们那儿产煤,有几个大煤矿,县城旁边的小山上有座‘丹山寺’很美,还有浮雕石佛。”许晓琴两睛放光惊讶地问“是的,是的,你怎么象是到过似的,可惜‘丹山寺’已被拆毁了。”爱民得意地笑着说“这是密密,暂不相告。”周青在旁边插嘴说“晓琴别理他,装那有文化的,买关子,以后我告诉你讲。”

   吃完饭后他们没沿原路反回,而是走有灯火的总厂的那条山路。当他们走到小山顶上时,回首山下看到的是;小城明灭闪烁的灯光与月光和水中的倒影交相辉映。听到远处江上一艘过往船只悠长的汽笛声。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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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俩个礼拜的政治学习很快就过去了。接着他们又去了辰溪煤矿参加劳动锻炼。辰溪煤矿离县城有三十华里,矿区坐落在大山里边。

     当他们到了那里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当时天气很冷,阴沉沉的天空落着雪霰,冷风吹着小冰粒翻滚着进了路边的沟里,爱民他们一边走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粒,路边的一堆堆炼焦炉闪着蓝火冒着被风吹的摆动不定的黑烟,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气味。

    最后爱民他们几个被分配住进了一个矿工家里。当他们走进屋里时,看见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丈夫正在灯下吃晚饭,看到有人进来就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把他们领到楼上,楼上已打扫十分干净,就是灯光太暗,放下背包他们又被领到矿工食堂吃晚饭。

    晚饭后他们很早就睡下了。躺下后的爱民不安地想象着明天下井的情形,恐惧地想象着各种矿难,同时又带着新奇和兴奋,他好久都没睡着,有时候他想起什么问志远一两句,志远哼啊哈儿的应负着,一会就没声音了,不久屋里响起了酣声。

    第二天早餐后他们在一个矿工的带领下下到了很深的矿井,然后顺着主矿井的小铁轨往里走,头上矿灯的灯光在周围都是黑暗的路面上晃动着,矿井里散发出一股发霉憋闷的气味,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还不时地传来一两滴清脆的水滴声。

    当他们走到采掘面的时候,看见有十几个穿着破烂工作服满脸煤灰的矿工正在装车,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指挥他们拿起竹筐扁担铁锨等工具一起装起车来。爱民和志远抬着一个大竹筐往车那儿运煤,不一会汗水已湿透他们的衣服,一滴滴的汗水从脸上、从鼻子尖上滴下来,热汗林林脊背上有一种凉爽感。也不知过了多久,队长过来喊大家吃午饭。

    吃饭时,爱民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笑了起来,那黑乎乎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汗水的印子,就像小鬼似的好笑。

       正吃着饭,在矿井深传来一声声闷雷般的响声,矿工们看到爱民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告诉他们这是采掘面在放炮,不要紧的。爱民问旁边的矿工“这儿离井口有多远?”矿工说“大概有十多里路。”他又指了指上边说“这顶上就是源江。”爱民担心地看了看矿井顶上的横木迟疑地问“不漏水吗?”矿工笑了,摇了摇头坚决地说“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他们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就又开始干活了。爱民他们钻到上下都是巨大石板的狭窄的夹层中,用绳子拖着竹箕子,爬着往外运煤。爱民时不时地注意着头顶的大石板,害怕它随时会塌下来。当送气管发出‘砰砰’的响声时,胆战心惊的他们给吓坏了。他们一直不停地挖掘着搬运着,虽然艰苦虽然危险,但他们的心还是快乐的。当他们下了班走出矿井时,外边已是满天星斗,黑暗的矿区只有几盏路灯在闪烁。就这样爱民他们在黑暗的井下一干就是一个星期,已至于蓝天,白云和明亮的太阳在他们的心里显的那么珍贵,变的那么渴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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