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8年4月6日。
春光明媚。一辆面包车高速公路上奔驰,直指湘南边陲之地江永。
江永,号称“中国最美丽的田园风光”。都庞岭和萌渚岭环绕四周,泄下清冽的溪流冠名“潇水”,妩媚灵动地漫过秀丽的香柚林,绕过深养闺中的千年古村,畅畅盈盈地成为漓江、湘江的一股源头活水。
江永,湖南老知青的心伤梦断神牵魂萦之地。流年逝水,还是在1968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狂飙风卷之前,从1963年到1965年,8000应届的城市中学生背负宗教般的信仰,去向那里践行着受难与救赎。而今他们不惮华发霜面,仍以鲜活沸腾的激情主导着湖南知青的话语流,凝聚涅檠之后的知青魂。因而对于我,江永就好似耶路撒冷之于犹太教徒。
我们去江永是为拍一个知青主题的MV,为此行组织的摄制团队共十人。
主唱露露姐,湖南知青心目中的“百灵鸟”,也是这次江永行的发起人和出资人。她给我第一面的印象是:“驴友”行装,“麦克”式大眼镜;笑意中展露一排细密瓷实的玉牙,阳光下瀑布般的黑发跳动光点,青春活力动感十足。
男一号笑对人生,气质儒雅,MV里的角儿不能单是女的,总得有个男角配景。
导演、摄像兼制作笨牛哥,湖知网版中央领导人。说“笨”是逗你玩的,说“牛”你就得站稳了听,那IT玩起来牛气冲天。此行前,笨牛哥的一席讲话高瞻远瞩语重心长:上山下乡运动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为了不被遗忘,我们要趁着还健在时留下点什么来。这话说起来有点悲壮,给人一种抢救历史遗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摄像兼数据采集是厚哥,网上有狠讲的数据专家。
第一摄影广东知青留颜,颈上一台高档Nikon机,两眼酷似鹰鹫巡猎四野,时刻准备捕捉镜头。
摄影蔡家湾,拍摄题材广泛无遗漏。即算是在用餐,那所有的菜肴不论荤素都立此存照。
总管非李姐莫属,组织策划、后勤保障且兼摄像和摄影,几幅担子一肩挑,德才兼备、又红又专。
司机小符,技术娴熟,一辆面包车开得贼溜,逢山遇水一往无前。
剩下是我和我的夫人蚕宝宝了。我呢,蹭饭去的。蚕宝宝呢,管我去的。她说现在的阶级斗争好复杂,男人出门有危险,尤其是人老心不老的老同志。必须要看严实点。
人间四月天,面包车野放。逃出灰霾的钢筋混凝土丛林,撞进绵延尽染的新绿里。春风灌进车内,卷去浮燥尘嚣,思想开始变得澄静空灵。
车载音响放出“走出岁月的冬季”,似涌泉汩汩流淌,徐徐盈溢婉柔深情,濡漉粗粝嶙峋的心壁,渗入到至隐至微的内心深处。
“岁月带不走往事历历,那一桩桩真真切切的平淡和传奇,那一幕幕曲曲折折的沉沦和崛起。”落霞君作此歌凝血聚泪,露露姐唱此歌泪飞血涌,我听此歌大感唏嘘。
歌当以挽,东方古大陆的日食时分,力行于野隅僻地里的身影行迹;歌当以祭,鸟铳炸响血雾弥天,迸裂头颅冲出死不归家的英魂;歌当追忆,八月流火疾风劲草,穹荒月缺下的逃亡之旅;歌当感叹,古墟边流浪的青春是怎样的凄美,暗夜里微弱的生命是怎样的燃烧,萋萋草青深处的真性是怎样的至情;歌当以呼,于伤痕累累中拱起青铜般的脊梁,于尘封风蚀中凿出浮雕般的身驱,于雾蒙灰霾中显露夕阳光照,履印苍苔,走出岁月的冬季。
我敢放胆说,湖南数十万知青的哭墙就建在江永。那里,足以寄放任何的伤痛和颤栗。
下午4时到达江永县城。笨牛哥工作发狂痧痱子炸,不叫停车再令南行,直到6公里以远转弯处。下车就喊赶快,趁太阳,摆机位。
路旁一条小河潺潺流淌,河上有座石拱桥。此桥始建于明清,名为接龙桥。
三台摄像机各从不同角度对准接龙桥,露露姐或桥上或河边吟唱:“梦中的桥啊,岁月的河,你是我心中曾经的朝朝夕夕。”此时望眼向东,万般葱绿当中可见一栋陈旧的两层楼房,正是当年“江永县农艺队”的遗址。
那个时代总有诗化浪漫的典型臆造出来,譬如“乌兰牧骑”,江永县跟风复制。婉秋姐在“江永农艺队散记(一)”中回忆到:1965年12月,江永县举办知青首届文艺汇演,从中挑选出26位男女知青成立农艺队,这是湘籍知青部落中的第一支演出队伍。
现在风去了云散了,只留下这栋旧楼房在守望着悠悠岁月。我们在此寻觅昔日农艺队的踪迹,淌淌小河,弯弯小道,冶艳小花,淡淡的青草味。所有的摄像机照相机一顿狂拍,直到夕阳坠下。
蔡家湾招呼着:“收工了,吃饭了”。旧楼前一块“简朴寨”的招牌殷勤应对。走近了才知道,这楼的第一层已被人租赁下来做了饭铺。询问老板可知道当年的知青农艺队,老板一脸困惑,绞尽脑汁搜索老辈们的传说。
走进一间包房里,抄起家伙就抢食,都说好吃好吃,就是当年的味道,在长沙吃不到的。过后才来睹物思人,这间包房可知是当年谁谁住过的寝室,他(她)的身影可否能从墙上逸出,坐到我们中间来。
夜幕时分回到县城,找旅店开房漱洗。刚刚褪下衣衫就大叫不好,原来不知江永会有这样热的天气,没有备足换洗的T恤单裤。这些满是汗渍尘腻的衣衫还要重上龙体,直到回长沙的那一天。蚕宝宝有令:“老虎下山一张皮”,坚决反对裸奔。
晚上笨牛哥召开会议,每人发一小本子,要求记下会议精神。号召不怕疲劳,发扬连续作战的革命精神。部署如何分镜头如何分工等等。牛哥就是牛哥,指示英明正确,安排周祥细致,可惜百密一疏,明天就会谈到。
会后,我和蚕宝宝房内端坐,听李姐讲那过去的事情。怎样下放江永的,又怎样转到长沙附近的乡下落户的,再怎样办病退回城的,等等。
说着说着就到了午夜时分,我冒然插播一句:你在江永时就没有男知青爱慕你吗?李姐没有准备一个愣怔,再看那脸上的颊线,灯下的轮廓光清晰柔美。
2.2008年4月7日
清晨出门看天,又是好春光。出县城往东北约20公里处,来到上江圩普美村。
那是一处四面水绕的小岛,天生丽质。现时她静静地依傍在潇水河畔,妩媚秀丽地等候着我们。
这里令人惊叹的保留着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女书。之所以选择这里拍摄,是因为这个岛屿对女性的特别钟爱。据说,从踏上小岛的那一步起,女性便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此言不虚,露露姐往镜头前只是一站,立时流光溢彩。那湖蓝色、紫红色的长裙亮丽,大幅的纱巾在风中动感飘逸,倩倩然于青山碧水间抑扬作歌。
但笨牛哥是个完美主义者,要求苛刻得近乎残酷,拍完一条不满意又重拍,一说衣衫不整,又说忘词了,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但那摄像摄影是要借光的,却见太阳巡天日行八万里,如何耐得我们这般磨蹭,时间不等人,我等心内如汤煮。
蚕宝宝赶快救场。忙着帮露露姐补妆、换装、镜头旁提词。我是个吃不得亏的人,立刻讨说法。李姐见状提议:蚕宝宝的名字要在摄制组的排位上靠前。众人附议,笨牛哥果断拍板。
春风拂煦。摇荡起油菜田里满盈的澄黄葱绿流淌四溢,漫出田塍,倾泄开去。一条卵石路径曲曲弯弯的迤逦其间。
露露姐换上了黄军裤,红白格子衬衣。顿时间,一个当年的女知青活脱脱地出落到了现世。她在油菜丛中柔曼轻盈,三台摄像机镜头不错眼地锁定,还有两台照相机不住地“咔嚓”“咔嚓”。
这时,我和蚕宝宝却溜出片场干私活去了。原来蚕宝宝有令:“老公,你这次出去拍片,不管拍多少张,反正有一半的照片里要看见我的人脑壳。”现在她在一旁的油菜田里摆帕斯,我聚焦瞄准叩击快门,不间断地发起斩首行动。
再往前就是正在翻耕的大田,露露姐脱下鞋来挽起裤管,走进去挥锄平地,又跟着农民驾牛耕地。我镜头对焦看得清楚,她在和一个老农攀谈,那老农确实老了,满脸沟壑纵横,身颤巍巍。露露姐出镜后长叹息,说这老农80多岁了,只道自己现在是“浸也浸不死,吊也吊不死。”为了不饿死,只得出来干活捱死。
普美风光美如一幅画,但只要掀起一角,便可觑见人生境遇的凄惨悲凉。游人用眼选秀,都说江永堪比桃花源,直逼人间天堂。而居民却用脚来投票,不论是昔日下放此地的八千知青,还是原住民中的农村青年,几乎都是首选离去。为什么,那位老农的话中有启示—此地活人难啊。
牛哥指挥转场至新的外景点,那里有小桥流水人家,计划拍摄的镜头是担柴过桥,那里还有另一重寓意,据说当年用鸟铳打王百名的那个凶手,就在过此桥时一脚踏空,溺死在浅浅的流水中。拷问天理何在报应何有,此桥作证。
但是李姐没有去,她病了。昨天在农艺队的旧址“简朴寨”用晚饭时,老板端出一盆粽子,大家一番饕餮。结果蔡兄闹起了肚子,一晚狂泄不止。李姐不是进口问题,是为操劳过度而病倒的。
我自告奋勇留下来陪伴李姐。望着李姐强撑着的样子我满心忧虑,摄制组没有我行,没有了李姐可万万不行,就像事关中国的革命事业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一样。这个担心后来有了应验。
中午告别普美村,直往西南方向的桃川镇。今天那里正在“赶闹子”,就是赶集的意思,准定能找到知青当年的农村生活的素材。露露姐说,桃川镇上住着一留守知青,他将为我们的拍摄提供服装及外拍场景的服务。这等好事还用说,说去就去。
中午1点偏过,车到桃川镇口,远远处一个汉子招手。露露姐大叫胡哥,这是胡定蔗,原是长沙11中高17班毕业生。63年下放到江永高泽沅林场,后娶当地一贤惠女子为妻,再后招工到镇上。眼下已退休,盘下两个铺面做起了生意。生有两个女儿,还有孙儿绕膝。和胡哥见面后,若不是未改的长沙口音,再找不出他和乡民的区别。
车停。再步行到胡哥的店铺。牛哥、厚哥、留颜和露露撂下东西就赶闹子拍镜头去了,只留下我们一干无事人在享受着热情服务。胡哥全家欢迎我们,艾粑粑、油茶、橘子堆满一桌。扎脚勒手就要搞中饭,我们都讲客气,都说不急不急。
胡哥哪里晓得,我们都是不管事的主,管事的是李姐。李姐此时还躺在几百米外的面包车上,晕头晕脑地熬病呢。
昨晚上的会议部署百密一疏,今天没有料到李姐生病,往下就出问题了。牛哥等一干忙事人回来就叫肚子饿,快快吃饭好赶路,还要急着去一个叫“矮寨”的地方呢。我们王顾左右而言其他,胡哥则一脸尴尬,赶忙要去做饭。这时搞饭还来得赢?已经两点过去了,人等得肚子如何等得,况且还要赶路。胡哥又说端粉去,我们就说要得要得,但厚哥不干了,兀自一人去也。
要说饿,不做事的人肚子更饿。江永的三鲜米粉可是兼得汉瑶两家风味,久孚盛名,我一连倒进去两大碗,肚皮撑得花开绽放。这时分再到面包车去集合,看见厚哥一人嚼饼干,李姐粒米未进,心中暗道惭愧。
车向矮寨行,先水泥路后沙石路,直望那密密的橘树林里深了去。胡哥带上大女儿随行,他的大女儿不愧为知青后代,既领城市的聪慧,又兼江永山水的秀气,仔细端详还跟露露姐挂像,这就有意思了,正好作露露姐的替身,用来拍摄当年的镜头。
胡哥的妹妹妹夫在农舍前迎候。胡哥的妹夫好身板,状似都庞岭。他是益阳人,1957年益阳一中毕业下放,后由胡哥迁往此地。没想到这里还有资格更老的知识青年。谁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只有40年历史,以此为据,就可推算至50年。
远望山峦重叠淡青抹抹,近看橘林深绿郁郁、挂满橙橘红红。走进矮沓陈旧的茅舍,触摸斑离驳蚀的土墙,还有点点燃亮的油灯,黄斗笠、褐蓑衣……。此景燃情,深藏的记忆全部激活。露露姐镜头前热泪盈眶,动情唱起《那是一片难忘的土地》、《啊!煤油灯》……。
晚上,我和蚕宝宝又在房内端坐,今天是听露露姐讲那过去的事情,一段原质、原色、苦涩曲折的情感经历。
3.2008年4月8日
老天垂爱,还是春光好。距县城西南25公里处是千年古村上甘棠。那是汉武帝时代苍梧郡谢沐县城所在地,距今有2100多年的历史。那座永恒的村庄我们要去行歌,祭祀消亡绝续的知青史。
早行时遇一老外问路上甘棠,德国人弗兰克。笑对人生热情地相邀同行。
上甘棠村我和蚕宝宝来过,知道那是一座聚族而居、依山傍水、座东朝西的村落。村口一条河叫谢沐河,河上一座残桥曰步瀛桥,桥旁一座古楼称文昌阁,隔河相望矗一山,沿山戳岩凿壁一条古驿道。满目怅望残桓颓壁,尘封土垢。留下的记忆是浓浓的古意,一种异乡飘泊的苍凉。
而今再次造访,已经没有了思古牵挂和审美负担,却是精神恍惚。当穿行村寨,深入到逼仄幽深的天井小巷里,伫立于错落拥挤的屋檐底下时,一下仿若如梦,那条鳞次栉比湿漉渍亮的青石板路忽然间有了久违的生动,飘渺着身影,回荡着足音,这不正是当年的老知青吗,我顿生伤感,大悲无声。
出村直奔西去,那里的山野恬静优美,绿树萋草掩映,有激情泄下的跌水,沉重喘息于田间的耕牛,叼着烟在田边休憩的农夫。只有到了那里,谢沐河水才有了古朴而浪漫的律动,上甘棠村的时空才流畅起来。露露姐一曲《怀念战友》情深脉脉,如流水般柔软,如行云般绵远,似这方山水田园村落一样,荷载厚重、蕴涵深沉。
德国佬弗兰克亦步亦趋,饶有兴致地跟着我们。这老外会国语,俨然一“中国通”。老弗听我说知识青年,就问知识青年是什么,是中国的少数民族吗?我大笑,他讪笑,肩胛耸起高过了都庞岭。
中午回县城,县政协李主席请客,又将县委统战部何部长邀来作陪。笑对人生席间客气地说,这次来拍一个MV,有意推动江永的旅游业云云,也是为找点话题应付官场客套。
其他人只道是吃饭,哪管这些虚应。笨牛哥更绝,三扒两嚼碗筷一放就离席,忙着去检视所拍的镜头。末了笑意盈盈地宣布,本次江永行的摄制任务已基本OK。
任务完成了,下午干什么。来江永的老知青都想寻回故地,但李姐有安排,到允山镇去。
笑对人生笑了,原来2004年江永知青发起“重返知青点·建设新农村”的活动,原红旗公社的老知青决定捐资修建一条水泥路,从允山镇到原来下放的大古源、中桂、瓦扎湾等生产队。笑对人生是当年的组织者和捐资者之一,他惦记着那条长沙知青捐建的“长青路”,急切期盼故地重游。
面包车向莽莽大山的纵深里去,那条长青路细蛇般游走蜿蜒。司机小符忙不迭地左让右避,忽然减速突然急刹,就是因为路上那一条又一条的狗,它们傲然慵懒地或漫游或横卧在路当中,当家作主,自在地、快乐地、严肃地生活着,用小符的话说,就是没有一点交通安全意识。
牛粪味越来越浓,意味着村寨近了,这是我来江永后的一点悟得。果不其然,看似山穷水尽之机,一个大弯拐过便又是一村。
车到瓦扎湾。从村口进去再往前走,水泥路断了,还留有一截滞塞泥泞的土路没有硬化。我猛策笑对人生:“你们这些老知青太不够意思了,当时为何不多捐一点钱呢。”
调头到一小学校里泊车。校门口嵌有一块石板,上面镌刻着捐资者的尊姓大名,笑对人生的名字赫然在列。我又开起策来,指着那栋两层楼说,为什么不盖三层呢。笨牛兄帮着开策,为什么不建室内操场和游泳馆呢。笑对人生且不作答,只管引我们到村支书家中坐下,那村支书不懂幽默以为有戏,赶忙提出工程概算,还有1.4公里的路建工程,需要资金34万,项目计有什么什么的等等。
稍事休息便出发,我提议往走山麓,体验一下当年老知青翻越都庞岭的逃亡之旅。
面包车翻山越岭,起伏曲折。开始望去还是人工营造的杉木林落,往深去就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次生林,这里还可寻到人工砍伐的屠痕。越往里去越见人迹罕到的原生态,那整片整片的参天古树,蛮横地拦住大部分阳光,只许缕缕斑驳的光点投下来,眷顾树荫之下年幼的乔木和矮小的灌木。往下望去峡谷深幽,多处溪流急跃而下,撞击嶙峋礁石激起水溅,再汇集成河一往无前地勇猛冲去。这里清幽寂静,除了激水声和啾啾鸟语,就只剩下了人的呼吸和心跳。
如果把普美村比作妩媚倩秀的女子,那么,都庞岭分明就是一个敦朴刚烈的猛汉。
众人都像醉酒一般,时惊时诧地乱喊“踩一脚”“踩一脚”,跳下车就恨不得一头扎进大自然的怀抱里去。长焦点射广角横扫,一阵忙乱。
再越上一个山岭,又见别样风景。放眼山下一马平川,田园阡陌坦坦荡荡;翻耕灌水后的禾田如散乱碎撒的镜片,待耕的则如绒绒的绿地毯。西边天际重重青黛,群峰踵踵浸溶其中;那山单个看,就似平缓处突兀隆起的乳头,连起一片看,则正是毛泽东的名句写照:“五岭逶迤腾细浪”。江永地貌景观千姿百态,山脉的地质自东向西由“丹霞”向“喀斯特”让渡,平畴原野夹以石灰岩秀峰。
会当临绝顶,四顾八荒茫。在宇宙间一颗最壮丽的行星上,曾经有近两千万龙种被放逐远羁,有一亿龙族子民为此心落深渊,这般经历在一个叫中华民族的记忆里,犹如伤口开裂沉痛坠下的血红。森林焚毁了还有山在,海水枯竭了还有陆存;若是记忆风干了,还会有历史吗。
望眼浮云,回肠荡气,长歌一曲,为我不死知青魂。洪荒亘古,不绝于续,在我民族饱经忧患的风骨髓液之中永存。
晚上允山镇用餐,瓦扎湾村埋单,村支书殷殷劝酒,县政协李主席和县统战部何部长又赶来凑兴,何部长酒酣脸热之机大声说道:没有江永老知青的贡献,就没有江永今天的发展。这话说起来有点过了,但听起来却很受用。
回旅店后,笨牛哥通知交作业,收集所有的摄像和摄影资料。一幕幕美景在一个14″的视屏里回放,十个脑壳挤成一堆,十双眼睛惊艳莫名,十张嘴咿呀喧天又啧啧赞叹。
4.2008年4月9日
今日回长。此次千里江永行,一路拾忆一路行歌,一路感伤一路畅快。一路积攒加深的知青情节将伴以后的一路人生。再见江永。
雄鸡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