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漫话《跳槽》

东乡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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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跳槽了。递上一纸辞呈，说走就走了。这是26岁的小杨第二次跳槽。他本科毕业后进国企工作了两年，跳到这家外资刚做满三年。
得知这一消息，让人面面相觑，感到失落，就像被人抛弃。一段时间以来，单位笼罩在跳槽的阴影中。跳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小王走了，小梁走了，还有，小刘小李小潘小顾……一个接一个，仅仅只有二三十人的部门，一年之内走了十来个。这里又不是不好。可连小杨也走了。无可奈何花落去，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来势不妙，快揭不开锅了。
人往高处走，高处的意思就是钱多。往钱多的地方跑。这个共识被普遍认同了。稍微多一点，人不会走的。厂子的福利多好。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免费居住，家电齐全，水电免费，电梯上下，专人保洁。服务中心，生活班车，球场，餐厅，小卖部，卫生所，环境优美，保安健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很像伊甸园了是吧。多个一两千的，没啥意思。可是，翻一番，月薪五位数，这就有诱惑力了。
不必北上广，不在乎专业对不对口，钱多就是跳槽的唯一条件。到哪儿不都是打工啊，为谁干活不是干啊。我只为钱，除此之外，没有了。什么忘我，无我，丧我，我傻呀我。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嗤，都什么时代了。眼光都是瞄准外资。外资才出得起高价，和他们本土比较，即使翻一番，还算是低工资，只要你是他需要的人才。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是从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打算跳槽了。他们只等这边一只脚站稳，那边一只就提脚了，仗着年轻，有专业技术，过硬本领，利用人脉背景，贵人相助，不走弯路，直飞，目的地，你懂的。啊，青年，你们为什么这样现实？现实得让你们紧盯着钞票不眨眼。
这家外资，中规中矩，被外界同行十分看好，我喜欢它。我也不反对他们跳出去的高就。我没有看不起民营企业的心理。也珍惜硕果仅存的国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感到，起风了，成灾了。大家都在跳槽，见面就说跳槽，来的来去的去，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事如棋局局新。千军万马拥堵在跳板上，脚下洪流滚滚，眼前硝烟弥漫，一个个灰头土脸。被裹挟的人们，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而来？回答是，大家都来，我为什么不来？单为了这该死的钱吗？人生如此丰富，仅存这一个取向吗？全社会一代人就这样一风倒吗？人们忙碌得可怜，没时间回答我，也不屑于回答我。风过巨大，形成台风，水过猛烈，变为洪涝。我从中读出了人心的焦躁。人们心跳过速，焦急浮躁，呼吸急促，如高原缺氧。人，社会都有毛病了。很担心，可是没有谁领情，只好留给自己思辨。
小杨要走，很惋惜，舍不得。三年来，他和企业共成长。他进步快，手很巧，完成任务好，不爱邀功请赏。他应该对企业，对这份工作是有感情的，不然，他哪有跳槽的本事？很想留住他。哈，感情，这玩意早就不值钱了。签好约了再来通知，还有讲感情的余地吗？怎么留住他，涨他的工资吗？给他加薪，他不走了。其他的人呢？有完没完啊？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放走有用之材？然后再去人才市场高薪聘来不如他们的人顶他们的缺？外资外资，说到底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中国员工。管理框架是外资风格，观念还是中国式的。所以，同胞，内里的道理，请你梳理。有识之士，快想想办法吧。
据说有的单位用人就有这样一条，不录用爱跳槽人士。具体说来，看你的履历，凡是三年内有过跳槽历史的都不录用，不管你多大本事，不管单位多么求贤若渴。因为要了你没用，热衷跳槽者有什么心思搞好工作？谁知道你哪天又要起跳？不必要做一块跳板。哪怕这跳板是著名品牌。咱遵循劳动法，不能不让你跳槽。总可以不收这些跳蚤式员工吧。这其实是人才市场的通胀。是人力资源的畸形。应该有机制予以遏制钳制。不知道发达国家是怎样操作的。据说外资的外籍员工很少有跳槽现象，他们几乎终身制地工作到退休那天，所以人心安定，人员稳定，互信度高。

小杨亦坦言，在这里确实做得开心。工作井井有条，同事配合默契，科学的管理，人性化管理，革新创新，得心应手。以课题覆盖工作，生产线就是课题组，车间工厂就是扩大的实验室。你是客户，我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我在服务，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理论和实际结合。这人群形成气候，抱成团队，认定相同的价值观——相互信任，携手共进，勇于革新，做出动静来，那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么，好啊，就这样做下去多好。很愿意在这片土地上拼搏耕耘。可是，缺胳膊断腿的感觉不是很好。说到底个人力量不行，确实需要一套整齐的班子长期共事，才是有效的，长效的。可你走他不来了，影响心情，好讨厌，这金钱！
一切向钱看不好。跳槽风，炫富风，都不好。GDP跑到一定时候，应该停住脚步，检视一下心脏的功能。它是不是太累了？专家说，现在被心脏病盯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国人因心脏病猝死的总人数位居世界之首。41%的受调查网友说，很累，感觉快受不了了。特别是领跑的人群。要几千万的年薪干嘛，非得去买一座岛屿供一家人避暑吗？人如果累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啊？
哦，杞人，不必忧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法制止。该走的走，该来的会来。缺了张屠夫，不会吃胡毛猪。缺人了，暂停吧，不搞科研不会死人。一个国家，几个月无政府，也能强撑下去，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人才们，可千万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们拍拍屁股走了，你们抛弃的，不是我们的失落。不可否认，他们不是因为我们的失败而走的。他们是因为我们的成功而走的。当然，我们的成功包含着他们曾经的努力在其中。但任何个人都是渺小的。荣誉属于团队。是我们携手共进让团队出名，让人才市场垂涎。
工科，特别化工科，曾经一度是冷门。幸运啊，终于来到了工业化时代，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我们快乐地工作，为工作不遗余力。我们善于组织方方面面的支离破碎，取得认同认可，形成解决问题的多种方法，再运用取得的结论解决新问题，通过共同努力达到新的局面。用不着搞人际关系。而相当比例的单位里的聪明人的时间都花在搞人际关系上面了。只要安心安意好好工作，就可以享受向着理想靠近的兴奋，度过自由平等的生活，而没有一地鸡毛的烦恼。这样的社会是清明的，工作辛劳而各有用武之地，生活舒适体面，人人享有尊严。如果拥有这美好生活，如果全中国都形成这样的氛围，多么理想，多么复兴。下班了，顺着林荫道步行一刻钟就到家了。一家人围坐着吃饭，或领着孩子户外散步。生活区绿草茵茵。伸伸手，抬抬脚，动动脖子扭扭腰，一天的疲劳消除了。
用不着象跳了槽的那谁一样挤公交换地铁回去，到家了往沙发上一倒，连话也不想说了。用不着象那谁那样长期拎包住旅店，一星期难见到爱妻幼子一面。用不着去干那些与专业与理想八竿子打不到的活，常困惑无法确定工作的内容和人生的方向，脑子里储存的全是纠结。有些人面试了这家又去那家，不是自己不中意，就是人家不要他，整日价在异乡陌生的大街上迷茫。很多人跳槽去搞营销，为了老板给的高薪，不顾自己的面子，举着好不容易挣来的文凭做金字招牌，违心地招摇撞骗，取代竞争对手。对方不买账，你得涎皮笑脸，装孙子，学着他们那一套，你很不屑的那一套，去逢迎他，讨好他。甚至行贿，去触犯刑法。你何苦呢？至于吗？钱就能买你人格，逼你就范？人只有一辈子，把自己卖掉太不合算。
留下来的人们，你们好。拥有这片热土，熟土，精心打理，让其风生水起，活色生香，蓬勃兴旺吧。这里的人才被市场抢手，说明了这里好。企业文化渠清如许，人文精神沃野千里。事业和企业，相互依存。就像土壤和阳光。事业如果没有理想的鼓舞，将是无效和渺小的。坚守热爱，才能收获到金钱买不到的幸福和人生意义。而抛弃这一切，仅仅为了钱多就跳槽，当否？值得三思。请不要忘记，人生有限，青春无价。
不知道曹雪芹当时怎么想的，举家食粥酒常赊，这么没钱还写什么红楼梦？干脆开个小酒馆，至少酒就不用赊了。可是红楼梦呢，去它的红楼梦，他老曹家恐怕到现在也没有拿到过稿费，随便你们编戏还是拍电影，还要养活一大帮红学家，到处建大观园搞旅游卖门票。他当年怎么那么傻啊？实在写出来的东西让世界人民都开辟鸿蒙了。
就在我码出这些字的时候，小杨请的搬家公司来了。小杨笑笑说，我这还没走呢，那谁又跳槽了。加一两千块钱也去，他也太没理想了。
2011-7-30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