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返身向下,沿便道走上木榛风雨桥的旧址,这座平板桥比以前更加“健壮”了,通往寨子里的公路也较以前平整光滑了。寨子里的几栋吊脚楼比起以前要漂亮了许多,也可能是党的富农政策在这里得到了具体的体现。我来到我们来木榛桥第一天晚上居住的那栋吊脚楼下,我仿佛又听到了贾好财在怪声怪调地念着陈远安写给家里的那封信“------一会儿上高山,一会儿下大海------”和同志们轰然大笑的情景;那几栋吊脚楼联合建起了院子,吊脚楼前的禾坪里有几位老人和妇女在晒太阳,我信步走了进去,与他们拉起了家常。我说:“你们这里的变化还是不太大啊?”
他们警惕地望着我,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你找谁呀?”
我说:“我谁也不找,就想来看看。70年10月份的时候,我在你们这栋楼上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没事做,过来看一看------”
有一位老人起身走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我,半天才说:“记不得了。”
我指了指吊脚楼西南边的铁路桥,对他们说:“这就是我们当年修建的------”
老人似信非信地说:“这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看来是与他们扯不清了,想想当年,我们不敢与当地老百姓来往,是怕中“蛊”,看看现在,老百姓不敢与陌生人来往是怕中“招”(怕中骗子的招),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世事就是这么轮回,你感慨也好,你叹息也好,你赞扬也好,你咒骂也好,你哭也好,你笑也好,事物就是这么发展的,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扯不清就不扯,我转身就走,拨脚登上高高的铁路路基。信步走上木榛桥,低头望着桥下清清的河水,又想起了那首长沙“扯白歌”,又想起了昔日的风雨桥,还有那坪村“小煤窑”------
在通车的铁路线上不敢久留,尤其不敢胡思乱想,收回思绪,跳下铁路线,沿路肩向北奔去。走在高高的枝柳铁路上,向西俯视着“平原”中的坪村农场,由南向北贯穿垅中的209国道,“一”字型排开的坪村供销合作社、百货商店------。穿过五连文合义、张传爱他们打的那座隧道,一转弯就上了峡剑桥。
峡剑桥是一座曲线桥,三墩四孔,比木榛桥稍稍长几十米。站在高高的桥面上,眺望着山包脚下那缓缓流动着的小溪,山的那边,小溪的旁边,曾经是我晨练的操场;山洪暴发的那天深夜,汹涌澎湃的河水,仿佛就是昨天夜里的事情,“嘭!嘭!嘭!------”木型板相互撞击的余音,依稀回荡在我的耳旁;跨过大桥,路基两旁长长的宿舍,四十米长二十宽的大食堂,还有那阿方居住的办公室,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堆得高高的杂乱无章的工务施工留下的余土,余土上面长满了粗壮的狗尾巴草,它们在微风的吹抚下摇头晃脑点头哈腰地向我这位昔日的朋友点头问好。我的心里象是打翻了的五味一样,是凄凉还悲伤,是难过还是酸痛,说不清楚,曾师傅半夜里的呻吟又模糊了我的眼睛,我逃命似的窜出了这杂草丛生的山坡,爬上了209国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