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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乡还好吗?!(四)长沙下放户们

               你在家乡还好吗?!(四)长沙下放户们

  

   高椅的洪江下放户比我们早下放一年,而高椅的长沙下放户却比我们晚下差不多一个月,他们于一九七零年的四月下到了高椅。相比洪江下放户来说,他们的日子更难熬,因为会同紧邻洪江,地域、语言、生活与洪江没有很大的差距。而对于当时的长沙下放户来说离开千里之远的长沙,或许就是永诀。起始给他们的下马威便是在淫雨霏霏中拖儿带女爬界才能到达他们的下放地,而在长沙他们何尝爬过山,再加上语言的不通,地域的不熟,生活的不同,这些就够他们受了。然后紧接着的便是各种从未见过的劳作,这对于时运不济的他们来说不啻是命运多舛。
   那天春雨绵绵的,我们应该是在山上砍田磡回来吃“半(日)饭”,在路上听说又来了下放青年,于是我们几人赶紧往溪边的大队打米房跑去。原来又来了一批从长沙来的知青还有下放户,汽车将他们沿途放在槐梘、红坡后,下在红光和歌浪洞的就在打米房等。在那儿见到了几位同学,他们是在等歌浪洞的人下山来接他们。同时还见到拖儿带女的几家人,也在等队上来人将他们接走。
   其中一对年青夫妇,带着一对还抱在手上的双胞胎女儿,还有缝纫机,去了我们大队深山里的四队。那大山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很快就转走了。
   问了楚风,他言及红坡下了一户朱姓长沙下放户,也是因不适应,没几个月就离开了。
   另有一户分在大山深处歌浪洞的H姓人家,父母带着四个儿女。那母亲脸上有因生天花而留下的痕迹。若干年后读一外国小说,作者在描绘天花患者脸部的坑坑洼洼时说“犹如机关枪扫射过”,感觉特别形象。大儿子、大女儿比我们大些,小儿女可能是十来岁吧。他们好像是因为街道动员其儿女下放而下的。大女儿长得特别白净,特别秀气,让我们感叹的是当时其男朋友还特地送她一家来的(只是以后再无下文)。
   这一家人中,我们与大女儿打交道多一些,与她的父母仅仅是他们从红光上下时,遇见了问问情况而已。他们家应该是大儿子是主要劳力,大女儿因特别秀气,也就特别的弱不禁风,因此她在父母和兄长的庇护下,和弟妹的代劳下,她没有干过什么重农活。七七年底,大儿子招工去了会同县搬运公司,而大女儿大约是七八年则到县城自闯天下,终于在县城找了户好人家将自己嫁了,也安排了工作。只是后来听人形容她和那丈夫的外貌如同是《巴黎圣母院》里的那吉普赛女郎爱斯美拉达和敲钟人加西莫多那样(后还是分道扬镳了)。
   最应叹息的是他家的小女儿,下乡时可能只是十来岁吧,头两年还见她背着书包从歌浪洞下来到红坡去读书呢。可没几年他家却将小女儿早早定了人家,男家是从山上下到另一边山下的黔阳县龙船塘公社光明大队的。听说那小女孩一百个不愿意,应该是对长沙还有记忆留恋的,应该是觉得自己不应走这条路,或许是她心目中的那人不是这样,却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想来是“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 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 愁字了得!”当时以她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摆脱这个命运的,起码她没有实力退男方的彩礼钱,这几乎成了治那些想反悔包办婚姻的农村姑娘的“杀手锏”。拿来的肉吃了,酒喝了,吐不出了。衣已穿了,算成钱却又拿不出,只好委屈自己。听说那小女儿最终还是嫁到了光明,但她后来还是挣脱了包办婚姻的羁绊,离开了那曾经束缚她的大山,自己在外闯荡江湖,想来应是改革开放解放了她。
    离开会同后,与她家多少年没有联系,后来听说他们一家九十年代相继回了长沙,有的还是在做生意。大约是十年前吧,大女儿在长沙河西的几个高校寻丝觅缝地找高椅知青。见到她依然那么白净,还是那么秀气,嘴巴也锤炼得特别会“漂”了。她说母亲重病住在医院抢救,无钱医治云云,让人听了很是同情、痛心。想到她的父母毕竟和我们一同在那大山里挣扎过,怎么着也得去看望他们,以表我的心意。便提出和她一起去近在咫尺的医院看望她父母,她却当即改口,另言他辞……目的达到后,再无消息。

   当年高椅团里,下了一户芦姓长沙下放户。我没弄清楚的是他们怎么单独去了高椅。那男的会修表修锁之类,似乎依然在高椅干这个,女的在高椅饭店做事。与他们没打过什么交道。大约是77年吧,他们的大女儿读了中学后,也就作为会同本土知青从高椅团里下放到我们大队的三队。这女孩说话、行事已完全会同化了,因此也就记得这户人家。写此文时,打电话问了三队的桂香,她说他们一家后来去了若水,遗憾,看来没有回到长沙。
   有一户李姓夫妇带着一双女儿下在了大山里的槐梘四队。几年后那男的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在大队发电打米,干上了专业活,比纯出工应该要好得多。那打米厂就在马路旁,我们路过时,遇上也会说上几句话。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天那人没注意外面的情况,就开闸放水。万没料到槐梘学校伍老师的一个儿子在那水渠里玩,开闸的水流将其冲进机房,小孩的一条腿就此便断了。这给伍老师一家带来永远的伤痛和不幸,那孩子从此只能拄着拐杖,靠一条腿走路。出了此事后,这户李姓人家感觉在槐梘难以容身,出于内疚,便悄悄地离开了槐梘。
    八二年春节我回队上,汽车过槐梘,满满的车厢里又挤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大男孩。我一眼认出他就是伍老师那受伤的孩子,赶紧要他坐在了我的位子上。
   有与李姓夫妇同队的槐梘知青后来在长沙生意最热闹的西长街上看到过那女的在做家禽买卖,应是生意兴隆了。

 

  长沙下放户中,只与H家熟点,其他的大都早早地离开了高椅,以后也没有联系。惟愿他们如今都吉星高照,生活幸福!

 

 

 

嗬,看来8012兄信佛的,常怀慈悲之心,说向善之话,行仁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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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8# 芝麻开排 知开排兄一家在文革后改变了命运,过上了苦尽甘来的好日子!为你们一家特别是你的那些妹妹感到庆幸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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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写出此等文章的人和认同楼主观念的人士皆有菩萨心!醒世之功,怀世渡人,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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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楚风、书荟君对下放户的关注和同情,他们是当时政治清洗政策的牺牲品,其社会地位仅次于“五类份子”。在独夫眼里他们属于在城里吃闲饭多余的人,必欲赶走而后快。

  下放户来到农村后,分食农民并不富足的口粮,增加农民的负担,常遭鄙视讥笑和白眼,处境比知青更艰难。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父母亲被“落实政策”全家返城。老父如今还时常教导我们莫忘邓小平先生功德,莫忘过去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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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开排兄一家九口人都下到了农村,想着那日子都艰难,真的不容易。看到你写全家断粮,你父亲跨省去借粮,以解燃眉之急,很是伤感。因此我在写洪江下放户一文里提到了:知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下放户却要管一家老小,他们的道路更为险阻,他们的生活更是苦涩,幸亏你还能为家庭撑起一片天,作了家庭的顶梁柱。

     开排兄: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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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老槐:再写一篇76-77年的长沙知青如何,应该不是很多人了。

 

 回复老槐:这还真不知该如何走笔,我觉得没什么可写的。写扎根吗?头脑里从未考虑过;写为什么没上去吗?怨天尤人又不符我的性格。写其他知青,别人会说我“侵犯”人权呢。

    如果提得起劲头的话,我倒是想就七三年年底和七四年提议的剩下的知青上雪峰界办林场,最终却又“胎死腹中”一事,我当时为什么会反对?想从理论上来分析,又觉自己笔力不够,书到用时方恨少呢。莫若你这亲历者来写,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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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排兄堪称大孝子,自己到外头打流吃黑粮,保父母的基本生活,感天动地。联想起建国20年后,农民们都这样勤劳,尚贫困到如此地步,不知应怪谁。    

    杨继绳先生写了一本书叫《墓碑》,他的父亲就是60年饿死的。他在书中引了一句安徽凤阳的花鼓词“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杨先生十分悲愤地修改了一下:“自从出了毛皇帝,风调雨顺也饥荒”。

   谨以此句献给某公冥寿118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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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8年冬季我和弟弟响应“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先后插队农村,次年父母又响应政府“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号召带着五个年幼的妹妹全家下放到弟弟所在的生产队。

  第一年国家给了500多元的安置费和商品粮指标,日子还免强得过。从第二年起国家中断了一切援助和供应,任其融入农民之中。

  由于人多劳少、加之生产队贫困,每个劳动日产值只有一毛九分钱,到次年6-7月份青黄不接时全家断粮,由于初来乍到,举目无亲,告借无门,加之农民时下也并不宽裕,全家老小陷入缺粮的恐慌之中。

  为了帮助父母度过难关,我主动向队长申请外出抓副业(贩鸭苗或放木排),将口粮全部留给父母,自己则在外买黑粮或依靠朋友帮助度日。

  即便这样我使尽浑身解术也难解一家八口缺粮之急,还是父亲打听到相邻的贵州省黎平县张鲁生产队有粮可以暂借,条件是秋收后归还国家粮库,帮其完成交售公粮的任务。在公社和生产队的担保下,父亲翻山越岭步行60多里,从张鲁借回三担谷子,这才度过了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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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荟的记性真好!都是些不说我全忘了,说出来有印象的事。再写一篇76-77年的长沙知青如何,应该不是很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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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1# 雷公

 

 

        家父一身历经磨难,世道坎坷却没有消磨掉他做人的底气。老人家于2000年辞世,享年八十一岁。谢谢雷兄的友情跟帖,向雷兄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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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0# 西岭望雪 黄埔将士是民族的英雄!向您的家父致敬、向英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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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 雷公

 

 

        家父三七年抗战爆发家乡沦陷,投笔从戌考入黃埔军校十七期。一腔热血奔赴抗日主战场,却落得历史反革命,国民党伪军官极不公正之待遇。罪与非罪一字之间,您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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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 西岭望雪 为什么叫政治原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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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大鼎兄:也祝您平安夜平平安安!圣诞节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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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兄:你莫折杀我,我没那么高的境界呢。我只是因为在农村那些年,记住了我的同路者,他们有的比我们的生存处境更艰难,前行的道路更坎坷,因此赋予了我的同情。

     只是在那个年代,我自身难保,不仅没能帮他们的忙,同情也大都是目光,连语言都难以述说。所谓“秀才人情纸半张”,亦是几十年后的今天才借网络表达,而这迟到的“纸半张”,他们早已不需要了。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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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西岭望雪:真的对不起!我的文章,又让你回到了那凄惨的年代,触动了你心灵深处的记忆!

   再次读了你的《那个多雪的冬天》,心在泣血。你们父子在那茅草屋里挺过了那北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寒夜,迎来了雪后初霁。父子同心协力在雪地里一天,拼命挣到那极其难得赚到的3元多钱。特别理解你父亲说的那句“今天的收入足够我们维护一个月的日常费用了”,那是令人心酸的感慨。

   你们下放的地方看来比我们下放的地方苦,怎么一年到头连吃餐白米饭,都成了“过年”?太穷了!想象得到你们在那湘西大山里的艰辛苦涩,也理解了你的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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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二姐的补充。喊魂的记录,读来让人感到那是父母对女儿的百般呵护。美伢子大约是前世“遭哒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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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哉也对十年前与H家大女儿的相见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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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楚风的补充,还是你的记性好,我问杨,她说不记得了。没错,H家大儿子是在1977年底招工去的会同县搬运公司。

     只知他的父母后来是回了长沙,但不知有几个儿女跟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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