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生于忧患》节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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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了之
“难道这也是一个问题？树高千尺，落叶归根啊！”
“问题就出在咯个‘根’字上。如果只是单纯一个回故乡的根倒也无妨，但你真正的根是回家，回你父母的身边。不知令哥是否想过，父母这条根能寻不？父亲--历史反革命，而且是长沙市的重点防范人员中的典型。母亲--逃亡地主。当年你在部队，为难你父母，地方上还有些投鼠忌器；今天你已经脱下哒护身符，动手收拾他们再也冇得半点障碍。你回来的目的是照料父母，实际上你能照料不？此乃其一；
其二，你是从对面阵营里起义过来的人，但你并不是起义策划人员，只是在起义已成定局，无力回天时，勉为其难顺势走上哒起义之路，咯些在档案中都会有明确的记载。你本身就是属于所谓控制使用人员，现在又和一个有着复杂背景的家庭搅和在一块，只怕以后‘控制使用’会变成‘不予使用’，你所有的政治前途全部就在四十岁的今天终止。你甘心？
其三，如今你父母家里孩子成堆，以前你在外地，家里量入敷出节度缴用，尚能支撑；如今你回来哒，家里只要遇到一点点困难，首先想到的是让你来分担，其次才会去自力更生。无形之中，你变哒避难所、出纳处。咯点我有切肤之痛。当年我转业时如果选择落户大连，决不至于像现在家中事务无论大小均须出面。象我老弟远在北京，除开每月给父母寄点生活费以外，操过么子心？
再者，恕我直言，你家庭现在所处的困难，完全是你父亲贪图享受不负责任造成的，与你冇得任何关系。一群同父异母的所谓弟妹，凭什么要你来鼎力相扶？”
稍微停顿，擎宇又说：“如果不是嫡亲表兄弟，咯些话我不会讲。但不讲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你。”
小令沉思良久，内心深处理性和情感在进行着激烈的碰撞。站在父子情感的位置上来说，任何对父亲不恭的论调，都无法使他在内心上认同。特别对于把父亲归列为轻浮和不负责任的人的说法，小令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可理性地看，擎宇的话又不能不说有几分道理。
“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想法。不过，你把弟妹们的出生归咎于我父亲的贪图享受和不负责任，我认为还是失之偏颇和不能接受的。此一时彼一时，不能用今天的标准来规范我父亲当年的行为。你应该知道，戎马一生的老人家，绝不是那号轻浮之辈。”小令的话，打破了房间内令人难堪的长时间寂静。
擎宇接过话题：“我也无意贬低姨爹，但站在今天的政治立场上，你不能不得出咯样的结论，尽管它可能和事实有出入。其实反对你在长沙落户的主要原因并不在咯里，前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就是你以后失去哒所有政治上的主动权，也就是冇得哒政治前途。”
“照你说，不在长沙落户，就有了政治上的主动权？”
明芝插话：“我是搞政工的，最清楚在档案上看你的材料和在实地感受你的条件是两码事。你的个人档案很清楚：学生、起义军人、出生于地主家庭。只要你在单位不遇到大起大落的情况，这样比较普通的个人资料不会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至多不过是一位控制使用的人员罢了；可是在长沙，姨爹的履历会让你从一开始就成为人们注目的对象，你有可能成为以后所有运动的目标，而且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有心人的观察，时不时要担当所谓不当言行责任。”
擎宇继续说：“我父亲不过是一位不起眼的小地主，都让我尝足了在单位夹着尾巴做人的苦楚。姨爹履历的复杂，在长沙市都不多见，况且你又曾在敌对国家英国留过学。我可以肯定地讲，你落户长沙之日，就是有关特情单位关注之时。与其时时背负压力，不如寻一块安静的天地与世无争啊！我以前跟明芝说过，令哥能在部队搞一辈子，于他于家都是福音。可你冇和任何人商量就回来哒。地方和部队待人是两码事，回长沙让我把肠子都悔青哒，真的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你也是部队出来的，应该明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道理。离不离开部队，并不能由我决定啊。我倒是想问你，什么地方才是与世无争的地方呢？”
“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明芝的一个同学在省煤炭工业厅上班，据他说，为了扭转湖南煤炭能源上南煤北运的被动局面，省内正在花大力气建设几个主要的煤炭生产基地，煤炭口岸急需大量人才。令哥熟悉机械，嫂子是医学领域的专家，只要你们同意，重新跳槽到煤炭系统冇得半点困难，而且还可以要求分配到离长沙距离近点、条件相对好点的单位。”
整个过程兰英没有搭半句腔，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选择。见天色不早，兰英站起来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和小令回去商量一下，万一决定改变，还会请你们帮忙的。”
明芝客气道：“一家人，何必讲咯种见外的话呢？有什么需要我们运作的，交代一声就是。”
出了擎宇家的门，来到春寒料峭的大街上，兰英紧紧地挽住小令的手臂，抬头轻声地问：“你觉得你表弟夫妇说的话有道理吗？”
小令反问：“你觉得呢？”
兰英略为迟疑了一下，把脖子往里缩了缩，眼睛望着前方吐词清晰道：“擎宇的话说得很明确也很有说服力，理性地看，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在理。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我又觉得不近情理。毕竟生我者父母也，我们如何能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弃父母不顾呢？”
“我正是这样想的。”说这话的时候，小令的眼角开始有温泪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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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0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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