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辛卯春游散记（1）

东乡妮娜

       【原创】 辛卯春游散记（1）

清明之前，我回了浏阳。天气晴好，又逢佳节。妹夫开车带着我们姐妹，将东乡走高了。久居水泥丛林，一旦走进宁静的乡村，又是自己的故乡，又有亲爱的妹妹作陪，这正是：踏足碧绿原野，放飞小资情调。仿佛一下回到了童年，唱歌饶舌，疯疯癫癫，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汽车行驶在湘东丘陵，迎面而来一座一座的小青山，次第排列，像是大自然的孩子一样可爱。山重水复。就在我们接近山体之时，山谦虚地闪开，偏于一隅，放我们过去，又赶到前方迎接我们。鸟儿在山间飞翔，白云在天空闲逛，阳光在山峰之间梭巡。同一座山，走过去，看过来，移步换景，相看两不厌。

爬山了，上张坊。春天里的大洞岭风光绮丽，盘山公路象一条彩带，辉映着青山起舞。公路曲折蜿蜒，连续急弯的标志，折叠得像是荷叶边一样，看上去是风景，实则很危险。开车技术不好的，不敢上大洞岭。能够上大洞岭的司机，都是好样的，吹的起牛皮的。

走进大山，才知道什么是新鲜空气，什么是沁人肺腑头脑清新。自然风景真滴美丽，千姿百态妙不可言。人造的难免刻意虚假浓装艳抹，即使经过了最高级的美容。园林绿化尚可接受，试想想，如果发现怀抱的美人百分之八十是硅胶成分，怎不堵心郁闷，还有什么激情的荷尔蒙产生。惰性阻止人类亲近自然。自然天然设置了防卫，高山嵯峨，植被繁茂，即使路边田角，也有荆棘虫灰，想要插足一步都不容易。

连绵不断的青山间，出现了炸开的一个个豁口。这是正在施工的长大高速工地。想那青山绿水，不知道经过多少亿万年天体地力的平衡，协调，才奠定这稳定的动感环境。可人类对它一点都不讲客气。点炮就炸。青山残破了，伤疤般的豁口张显着它的无奈和告白。

开发方兴未艾。城市化正在向着乡村潜移默化。国际化不断吞噬民族的精华。新的城市格局被冠以稀世，巅峰，皇家，绝版等炫富的定语，其实雷同得像一张面孔，只留下地名的不同，高楼林立，绿化和草地，汽车川流不息，保安就业容易。宅在空调房里，呆守一部电脑，忘掉一年还有四季。而电脑的作用，基本保证百年以后无人会背诵九九表，更不会知道算盘是个什么玩意。人类贪图眼前的舒适，几乎从来不去想失去了算盘之类的那些老古董的东西。

等到将来高速建成，青山会再次掩饰它的伤口。可是高架的桥，像是插入胸口的剑戟，那是永远的痛了。我不知道在这样偏僻的山区，到底有没有必要建高速。如果搞旅游，不是观景休闲怡情养性吗，慢慢走哇，不着急，慢慢走才有韵味，才是享受，要那么快干吗呢？争先恐后，跑马观花，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呵呵，一批批人生的匆匆过客，一堆堆摆着ps的人物相片。

通过张坊后没走多远，就越过省界，进入江西铜鼓境内。这边的公路明显不如浏阳的好，可是在大山里，有这样的路不错了。一条河流仍然时隐时现地伴着山路弯弯。可是在毫无觉察之际，流水改变了方向。这，已经不是向南流的浏阳河了。这是向北流淌的铜鼓河了。这蕴藏着大自然玄机的更改，喻示祖先与其达成共识，就以此划分了省界。哦，江西湖南，同根同源。睦邻省份保持着山清水秀的自然风貌，雪白的爆谷花勾勒出层层梯田的轮廓，高山下的河流，在周遭的寂静里哗哗流淌，大大小小的河滩上，生长着挂满藤萝的乔木和灌木，有的则已经枯朽，象是根雕。生与死，就这样长相处。在铜鼓县老街的农贸市场里，听我们说浏阳话，朴实的本地人也马上换成浏阳话和我们对话。并投送尊重和羡慕的目光。其实该尊重和羡慕的是他们。浮躁，急躁，虚荣，不怎么好。到处搞建设，全盘商业化，也不知到底好不好。

往回走，下了大洞岭，妹夫的车就像是蛟龙入海，弯来绕去，不用问路，不会迷路。亏他对乡间路径如此之熟悉。有些路单薄狭窄偏僻荒凉，恐怕除我们之外年头到年尾没有人光顾过，路中间长满了草，汽车底盘不时被刮到，嘎嘎直响。他使劲转动着方向盘，就像人力车夫一样卖力。

达浒的象形山珍藏在一群秀丽的小山峰之中。我们包着群山转了一圈。村民眼巴巴地期待游客到来，希望兜售一点旅游产品，例如坐坐他们的竹筏子，进他们的农家乐吃顿饭。可我们在铜鼓就吃过午饭了。后来买了一些他们做的艾粑粑。才出锅的，清香扑鼻，绿如碧玉，色如翡翠，是最正宗的绿色食品。

官渡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路人。桥头荒草萋萋。像是老桥长满了胡须。古色古香的地名该有多少故事。汽车一闪即过。象征易逝的人生。有些人，只可以怀念。有些事，就让它留在原地。

七转八转的进入了一个细长而幽静的山谷，眼前的路酷似华容道，两旁山峰簇拥，前后不见出路，山风穿堂而过，只差没有横刀立马的关大将军。这里雪藏着沿溪千亩金桔园。由于生态环境特别良好，这里出产的金桔，个大皮香，甜香如蜜，每年一上市就销售一空。

午后的春阳温柔照射在一条平静的街道上，生意清淡的店铺门前有小孩玩耍嬉戏。这就是大光洞，一度是白色恐怖的代名之地。然而此刻见到的却是一个最普通的乡下小镇，呈现出世外般的吉祥。此情此景，很难想象半个多世纪以前，这里遭受过三光的血洗。

穿越大光洞，到达三口塅，视野豁然开朗，一片平原气象。在如潮似海的油菜花田野里，沿着新修的村级公路飙车，心海和花海一同澎拜，体味着生命的怒放和不老的青春。

村村通的公路修好后确实富民。浏阳是山区，地无三尺平。细看新修的公路，基本按照原始的路样，弯弯曲曲的。即使在比较平坦的田塅里，也遵循这原则，而不去人为拉直。觉得如此甚好。

大地是我们的母亲，她的皮肤上任何的沟壑凹凸，都有其形成的漫长过程，具备天时地利的要素，有着不为人知的秘诀。顺应是人类的本分。也是福分。任意改变其表象，然则不可毁灭它的记忆，自然的记忆有惊人的力量，人类异想天开破译它们，其实是一种螳螂挡车的不自量力。大地是我们的母亲，不应该只是说来好听的话。人类应当崇拜自然，崇拜母亲。发展，不可以破坏生态的平衡。

是的，乡村保守，封闭，充满偏见，陋习，但谁又想得到，就是这些看来亟待遗弃的凡此种种，却安放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密码。这就是祖先赐予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啊。窃以为由于欠发达，乡村大都还保存着它们。我很矛盾甚至挣扎。我希望乡村脱贫致富。希望人类明天更美好。没有人喜欢倒退和落后。我相信在摒弃了浮躁和无以名状的利欲熏心后，人与自然会有一个合适的契合之点的。但是，这一天何其漫长。

2011-6-8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