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尘封的小提琴

王幽

    我认识小提琴是从下乡开始，十八岁之前未曾见过此洋物，也未闻其声，这要感谢上山下乡运动，让我们刚跨出校门不曾相识身怀技艺的学生伢子妹子走到一起，认识了它。
  1974年下乡，记得我带去的是一把弹琴，当年比较流行，即不是琵琶也不是月琴，但琴身类似这两种琴，持琴姿势也一样，左指按弦，右手执小片拨弄琴弦，简单易学，只要会识谱唱得两句的人，便能信手拈来弹出歌曲，那琴声低沉，嗡嗡作响，虽不悦耳，但也是解烦排忧抒发情感之物品。我注意到身边一个男知青双目紧盯着我手上这把琴，先是疑惑，后好似恍悟，然一旁窃笑，我不解的想，有那么好笑吗？
  在一个月光洒满大地的夜晚，山林寂静幽远，一种优美的琴声舒缓的在耳边响起，随着晚风时近时远，滑过夜空，缭绕山涧，穿透心灵，我循声寻去，只见笑我的男知青立在月色下，整个情感投入在自己奏出的弦律里，只见他右手时而缓慢舒展，时而快速上下，左手指法灵巧敏捷，我惊呆了，这简直是天籁之音，灵魂之声，如此穿透人心，我便陶醉其中，顿时明白他笑我之意，那嘈嘈之音如何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当即决定罢免弹琴，请他赐教小提琴，他欣然答应。
  便赶紧买了一把小提琴，那时20元一把，当时是另一位知青用过并且很给面子卖于我的，因为那时学这玩意成风，特别是在知青当中，似乎成了一种时尚，自然小提琴成了抢手货，商店货也相当奇缺。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便开始空弦练习，一收了工，抓紧空余时间便拉一会，那声如同压门蔸，噪得不行，怕影响已经劳累一天知青们的心情，便跑到后山去压。那时，只是埋头拉，想快快学会，能像那位男知青一样可以如痴如醉的沉浸在曼妙的音乐意境里，一抒青春之情怀，一展高贵之风雅。没有五线谱曲，大家找来白纸，在上面划上一行行五条线，在线格里填上一个个小豆芽，传抄着开塞、霍曼练习曲，终于完成这一浩大的工程，整整两大本，使我欣慰得像完成了一重大历史史命。因为在当时，能搞到而且抄完两位世界著名大师的练习曲，是相当不易，也是一种知晓高雅艺术的标志，何等自豪啊！
  小提琴便成了我唯一贴心伙伴，练琴便成了我农村生活的精神之柱与快乐源泉。和着一帮男生“噶叽噶叽”的，慢慢左手指练出了茧，腮帮练出了坨，男生笑我，你一个女生就不怕毁容啊。可就是毁容还没练出个一二五来，才知这西洋乐器如此难学。两年过去了，那位琴师随同一些知青先后回城了，留下我们两三人继续操练着不着调的弦音。
  走与留造成了知青紧张的气氛，知青们焦虑，情绪低落。我枯燥的拉着练习曲，把所有和忧郁都化成了一个个豆芽菜，在琴弦上蹦出苦涩杂乱的音符，开塞练到第五课，便无法再练下去，小提琴在我眼里没有了神圣感，失去了优雅气度，在我手里只是个发泄的工具，不快时把个小提琴乱拨一气，弹出低沉轰鸣声，琴弦一根根断裂，便仍弃一旁，最终学琴无果。
  1977年招工进厂，我仍然把提琴带在了身边，因为它是陪伴我最忠实的伴侣，唯一能倾听我心中苦闷的知音。重温那段岁月的琴声，就会想起那些同甘共苦的知青朋友，想起那油灯下、山林外、小溪边飞出的悠悠扬扬的心灵之声。小提琴是我情感温馨的港湾，也是我无所顾忌的倾诉对像，是我今后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精神寄托，尽管拉得蹩脚、生疏，但记载了我的青春历史。
  回来后，一有时间，便跑书店，去买五线谱曲本，寄给曾经的琴友，也买了不少小提琴独奏曲细细欣赏，才真正感到小提琴的震慑力，便又跃跃欲试，想重操小提琴继续练下去。但最终明白，已是不适学提琴的年龄了，由于工作又忙，就想拉出个一二五的念想也与我失之交臂，再一次将小提琴尘封了起来。后来有了儿子，便把所有的期望托负给儿子，希望他能学就我想像中那样有水准的小提琴手，可是儿子对音乐没有一点感悟，并且五音不全，因为提琴与之其它乐器不一样，没有很好的听觉和对音乐的感悟，更没有好的指导老师，是难以练就的。只得放弃，爱干嘛干嘛去。那20元的小提琴也成了我常抚摸的记忆。
  我家搬几次，也没舍丢弃。每当夜深人静时，常深情的看一眼暗黑沉默的小提琴，有意无意的忆起一路陪伴我走过的春夏秋冬，尽管它默默地躺在那，有它在我的心似乎变得踏实。但最终经不起几十年尘封不动的触摸，全部“溃烂”，也将我的梦想永远的划上残缺的句号。

王幽

回复 13# 紫月亮
  一把小提琴，把我们有共同经历的朋友呼出水面了，很高兴，感觉我与你们曾经是琴友，现在虽天各一方，彼此心却很近，谢谢紫月亮热情的跟帖。

紫月亮

哈哈，和楼主有过同样的经历，在下放时学过小提琴，但还是拉不好，一是自己的悟性吧，二来那时的所谓“学”也就是自己摸索，没有专业人指导，和楼主一样，这把琴我依然舍不得丢弃，也许它将永远尘封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

压力山大

看了你的《一把尘封的小提琴》，想起了我在农村时的情形，那时没有什么文娱活动。每天就出工吃饭睡觉。下乡久了。大多数知青也都入乡随。后来我从姐姐处带来一把小提琴。如获至宝。每天都练，好在我那是单门独户。也没有什么干扰。拉到深夜还不想放下，那时也没什么教材，也就拉一些老歌。是不是革命的也没人管。有时兴趣来了白天也不出工了，也在家里拉。为此还做过检讨。差点给我扣上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罪名”。因有一些基础。过了一段时间。也能拉成曲了。后来带着这把提琴混进了宣传队。回城后，又多年未动它了。前一段在老年大学里练了一阵。虽手不如以前灵活了。但还能拉成曲。这给老来又添了些许的乐趣。

王幽

很高兴读了您的文章 与小提琴结缘，你我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感受。不同的是，我“坚持到底” 退休之年时候 ... 池头树 发表于 2011-6-25 13:26

很高兴你我有相同的经历和感受，佩服你能坚持到底。一篇拙文能得到有相同经历的知青朋友又是琴友的关注，特别高兴。我祝福你，拥着提琴继续着与你的那段青春相伴和永远与音乐为乐的情操，谢谢你。

王幽

一把小提琴，几十年的回忆，那优扬的琴声伴随着青春旋律一直萦绕在作者的记忆中，好一曲青春之歌，提琴是见 ... 一年又一年 发表于 2011-6-8 11:37

谢谢一年又一年，总是热情鼓励。时过境迁，无法圆我之梦，但小提琴依然是我钟爱的心物，两本练习曲我仍然保存至今，那里见证了我青春的激情和憧满对音乐的向往。谢谢你。

池头树

很高兴读了您的文章 与小提琴结缘，你我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感受。不同的是，我“坚持到底” 退休之年时候，我重新开始一轮新的小提琴系统学习，每天的音阶训练和练习曲的必修课，使我受益匪浅，感觉好像又获得一次新的生命那样。我一辈子可能拉不到顶点，但还是要练习它。这个过程对于我来说奇妙无比。

王幽

回复 7# 白云悠悠
谢谢您的跟帖。有很多次我想重新操练起提琴，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拉得几下便无法继续下去，想拉出一定水准是无法达到，拉出一般不能显出提琴的魅力我将宁愿放弃，所以，很羡慕如今有供孩子们和年轻人学习各种技艺的机会和平台。我也改学了简易的葫芦丝，因为有乐理基础和一定的乐感，几天我就在我们学葫芦丝班上吹得很出色了。喜欢音乐、唱歌跳舞，在生活中我将与音乐永远相伴。谢谢你热情的鼓励。

白云悠悠

回复 2# 凭垣晓斟

 

        我一开始看此文，就估计可能是秦琴，只是不知如何写这个“秦”字。我那是下乡也带过一个秦琴，弹得也还可以，后来招工时我送给生产队长了，因为他也可以弹得几下。小提琴我一直觉得很难，所以就没有练过。楼主应该坚持下去的。现在也还可以继续呀，我的一个熟人，50多岁了，今年开始学拉小提琴，好像很上心的，很有感觉的。

一年又一年

一把小提琴，几十年的回忆，那优扬的琴声伴随着青春旋律一直萦绕在作者的记忆中，好一曲青春之歌，提琴是见证！

王幽

很高兴，也很激动，我们彼此可以称为琴友了，你有二胡基础，又自已动手做胡琴，好一个了得，你必是我的老师了，星海牌是名牌，所以我的小提琴比你的便宜，至今你的提琴还在，我的己化成灰烬了，后来有人又送给我一把，但我无法重操提琴了，原来学过的练习曲，还有小夜曲，白毛女曲全都忘光了，手也生硬了。将它永远尘封在心里了。谢谢你！很高兴你是我同路之人。

一江秋水

很高兴看到LZ此文，也勾起了我的记忆。我也是在农村学会拉小提琴的，不过开始学的是二胡，后来自己打了蛇，剥下皮晾干，找个大竹筒，自己做胡琴。后来到了公社宣传队，知青多，看到别人学小提琴，于是我也开始学。我买的是38元的“星海牌”，现在还在家摆着，已经十几没拉了。

王幽

谢谢楼主热情跟帖，也许是你所说的秦琴，但当时我只知道俗称弹琴，同年代的人一说就知道，太高兴了，谢谢你。

凭垣晓斟

    文中所言“弹琴”感觉是当时被称之为“秦琴”的一种乐器。因我队也有女知青玩过这种琴，故我对此尚有一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