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
地分南北,人也分南北。人们印象中北方女子身材高大皮肤白皙,南方女孩玲珑娟秀,如江浙淮扬的小囡。两广的女人呢?高颧骨,眼睛凹陷,肤色黝黑,身骨精瘦,这就是人们固有的概念了,就如大歌星韦唯,也脱不了这地域标志。其实也不尽然,白家这三姐妹就违背了这个概率,要不怎么说是柳西街三朵花呢。前面说过大姐了,就像那瘦西湖边的杨柳,轻轻柔柔的。二姐兰子,圆圆的脸,乌溜溜的眼睛,弯弯的眉,笑起来很腼腆,很温柔。搭帮姐夫哥,安排在一个职业中专做后勤管理,小城里一个很不错的工作。后来,老细闯入了她的生活,这个温温顺顺的小女人做了李家的满媳妇。
兰子和老细是一个系统的职工,老细在局下属的一个加工厂当厂长,别看年轻,工作很老道,在企业管理经营上很有一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兰子在穷人家长大,自小就做惯了,也是十分的勤劳。这夫妻俩除了上班,还开着一个小型的养鸡场,没几年就在县城里建起了一栋三层小楼,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女儿潇潇的出生更是给这个小康人家带来了无比的欢乐。这是一个天生的美女,明眸皓齿,眼睫毛长长的密密的卷卷的,人都说,这丫头只要学好外语,就不愁好工作,也不愁嫁个好人家。老细把个女儿宠得不得了,说一不二的,要什么给什么。人家都说,这丫头若要天上的月亮,她阿爸一准会去找梯子去!小姑娘学习一般般,却是很会扮靓,扮明星范儿,现在也是二十好几了,果不其然,找了一个家世很不错的男孩子,两人也在经营着自己的事业。
商场如战场,看不见硝烟,火药味也够浓的。前些年,兰子老细精心打理,生意一直都很好,还在市区买了房子,日子过得挺让人眼热的。生意越做越大,风险也越来越大,终于老细失手了,被一个多年合作的人骗了,血本无归。若老细冷静一点,寻求法律支持,事情终有一天拨云见日。可这老实人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他用同样的方法又去骗另一个人,想转嫁危机,事情败露,老细坐牢了,一个好端端的家顷刻间坍塌了。后来的这些年,兰子独自支撑着这个家,独自供养着女儿长大成人读书立业。直到有一天老细回来了,因为狱中的表现,也是因为兰子拼命挣钱努力还债,甚至连自家的三层小楼都卖了,老细提前回来了,这个家应该还会回到从前。
兰子,这个表面柔弱的小女人,就如深山里的兰,静静地,幽幽的,淡淡的馨香。
菊妹
菊妹出生的时候,正是后院里那蓬龙菊开得热烈的时候,落地时的哭声隔着几栋房子都听得见。阿妈说,这丫头不是盏省油的灯,脾气大得很哪。
也是乌溜溜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不同的是那两片薄嘴唇,唧唧歪歪的特别能说。性格上也像个小子,风风火火的,做事麻辣,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抢三分。在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都不敢惹她,爱唱爱跳,学习也不错,一直都是班干部。高考时,差几分落榜了,大姐夫把她安排在政府下属的专卖公司搞财务,计划经济时期很吃香的。
菊妹很能干,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嫁个如意郎君自然不难。郎来了,退伍军人,一米八的个子,五官周正,称得上美男子。美中不足的是家境太差,偏远壮乡,穷。说是嫁,其实跟招郎差不多,秦波就住在岳家了。波仔话虽然不是很多,却有那么一点小幽默,爱笑,一笑两酒窝,当兵时学的驾驶,有几年驾龄了。婚后小两口买了一部大货车,波仔跑起了运输,业务不成问题,光菊妹单位的业务就占去了一半,加上波仔人和气,回头生意也多,难得放空,经常地忙到深更半夜才回家。菊妹生了个儿子,这在白家可是个大喜事。阿妈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姐姐也是生的女儿,终于添丁了,老两口高兴得不得了,给外孙起名吉庆,成天心肝宝贝的,捧在手心怕重了,放在口里怕化了,含饴弄孙,尽享天伦。
生意好,人肯定累,有得有失,不过这一失,也失去得太多了。菊妹心疼老公,总是想尽办法给老公增加营养,不论波仔多晚回来,总会有一锅热腾腾的汤在等着他。煲鸡煲鸭煲虫草,排骨甲鱼猪脚汤,说什么补就给他补什么。那几年风调雨顺的,时不时的波仔还经常地孝顺孝顺自己父母。
应了那句老话,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波仔总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儿,人也渐渐消瘦。要不是菊妹天天地催着,波仔恐怕连医院也不肯去的:舍不得生意,舍不得很快就能到手的钱。检查报告出来了,无异于晴天霹雳:肝癌晚期。
能用到的治疗手段都用了,能买到的名贵药品都吃了,但都无济于事,波仔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的阿爸阿妈甚至把他接到家里去,请师公做法事,驱鬼请神的,鬼没有被赶走,神来了:死神。波仔走了,在他告别人世的最后一刻,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久久不能闭上,他心中无限的眷恋停留在了最后一滴泪珠上,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亲人悲恸的哭声中。
天塌下来了,菊妹必须用她坚强的脊梁重新支撑起这个小小的家。
平常百姓,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平安是福。
最经不起折腾的是病。车卖了,治病,钱花光了,治病,多少还欠下了外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康人家,一下子又跌到了贫困线。
日子还得过下去。
菊妹除了上班,还无时不刻地寻找着机遇。帮着别人拉拉业务,偶尔也提提篮子,只要能赚到钱。她脑子活络,能说会道,会做人,也有一套生意经,慢慢地把家里这一摊子理清,生活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
她是怎样认识这个男人的,菊妹有时自己都有点犯糊涂,怎么会认识他?犯了什么邪性?引狼入室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因为生意上的应酬,菊妹也经常地和朋友们出去娱乐娱乐,唱歌跳舞,饮点小酒。这个自称叫做王亚军的男人就出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
王某,时年四十有二,跟菊妹同年,自称是转业的军医,老父是离休军干,因与妻子离婚,净身出户,改行做了生意。此人与当地官场甚是热络,跟市里的高级官员也很有来往,这一点菊妹也是知道的,因为她向前姐夫打听过。王某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很绅士,很懂得向女人们献殷勤,特别是对菊妹。于是他们开始交往。他出手阔绰,对孩子很耐心,也很关心,对两个老人也极孝顺,妈前爸后的,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欢心和认可,也很快就进入了婚姻程序。
之前菊妹就已经搬离了家里的小楼,在单位买了一套房子,再婚后,儿子要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菊妹也乐得过自己的二人世界。王某野心很大,他要开一个润滑油公司,利用他父亲还有战友的关系,南到广州,北到湖南,忙个不停。菊妹说这些手续他都看到过,很正规也很诱人。为了筹到开业的资金,菊妹游说亲戚朋友投资,并用自己和两个姐姐及另一个朋友的房产作抵押贷到了款。正当菊妹踌躇满志,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王亚军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找到这个骗子,菊妹东奔西波,听到一点消息就追过去,还找到他的家人,但是都说很久就没了他的音讯。菊妹几乎都绝望了,八十万贷款哪,九十年代对一个单身女人来说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十几年过去了,王某人彻底人间蒸发了,菊妹想告他骗婚,找不到人,这传票向哪里发?她想尽办法,保住了朋友的房子,她和两个姐姐的房子最终失去了。
菊妹是坚强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那个负心男人身上,不如自己从头再来。走出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菊妹继续努力着,人们看到她最多的是灿烂的笑容和顽强的身影,生活给了她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所追求的才是她最需要的。
菊妹明年就要退休了,那个时候她也要当奶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