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烟波浩渺;洲渚鳞切,港汊纵横;苇荡万顷,原绿尽染;芳草萋萋,杨柳依依。在号称世界最大的芦荻群落里,绿苇摇曳白鹭扬翅剪裁波光霞影,造化出梦幻般的八百里洞庭诗画。
我与一群知青网友同行,赴沅江万子湖实地考察。以上便是撷取南洞庭湖湿地的映像。
湖南知青网每年都要举办“6.1儿童节”,过“儿童节”是虚,实是为年满60岁的老知友做寿诞。创意解读是穿越苍桑永远不变的童心。
话说今年的春节团拜会刚刚落下帷幕,如何筹办“6.1儿童节”的问题便急迫起来。今年满60岁的知友们其生辰八字非同一般,他们与共和国同年岁,做寿要讲政治,无论如何不能轻慢。那么,谁来办,如何办呢?几个月来,网站的管理员和超版们费尽思量。
终于有了答案。5月6日的超版会议作出决定:今年做寿去沅江,在胭脂湖知青之家为寿星做寿,去万子湖湿地采风。
会议决定派出一支小分队打前锋,先期赴沅江考察,有文斗、象子、师焉、李姐、洞庭鸟等,我与蚕宝宝因为脸熟混个随行。
5月12日,天阴。小分队驱车去沅江。春天孩儿脸。就在前一天的11号,太阳旺旺,气温高达34.5度,是长沙今年以来最早的高温天气。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北风3到4级。
一路上蚕宝宝兴高采烈,只道是好个凉爽天。我却一路忐忑,生怕遭遇风雨。沅江老知青都知道“湖风吹白少年头”。洞庭湖地一坦平原无遮挡,大风起兮如卷席,那雨仿佛不是从天落下,却由狂风挟裹横扫过来,如是这般天气,那湖上如何行船走水。
车到沅江市区。有旅行社的小肖接应,引到万子湖码头,只见一溜木船靠帮挤密捱密,听说我们要租船出湖,有船老板说:这样的风级可能会到5-6级,出湖有危险哟。
不跟他们打乱讲,小肖引荐一船老板过来,然后拨通旅游局马局长的电话,师焉、象子电话里寒暄几句,再把电话递给船老板。那船老板是江湖中人见过世面,对着电话拍胸脯,拍得做船板响:“马局长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船离码头入湖心,但见水接天连浑然一体,天水之间一片汪洋都不见,唯有我们一条船,怅寥廓。
为何不见有船行呢,船老板说因为是春季禁渔期。洞庭天下水,号称八百里。这一宏大的水体正濒临绝境,造纸纺织等工业污染、围湖造田等垦植农业蚕食、还有灭绝型滥捕等渔业掠夺,等等。人类戕害自己就像吸食海洛因一样,为了即时的快感而慢性自杀。
当前正在推行包括定期禁渔、退耕还湖、减少污染等一系列的措施。亡羊补牢——中华民族最经典的智行模式,不重防错,只在试错与纠错之间折腾。纠错又问执行力,庙堂之高兮江湖之远乎,总是一个难字了得。
船行迤逦间,湖面渐次隐去了水天一色的单调乏味,但见一座座州岛驭水,一线线柳林凌波,凭添万种风情。这,就是典型的湿地风貌。
南洞庭湖不能简单地用水面或者洲岛来界定,在1680平方公里的水域里,118个湖岛星罗棋布,还有广域的“水涨皆湖,水落为洲”的沼泽地。那一线线柳林栽种在州渚滩涂之上,当水涨时浸没根部,只留树干树冠水面摇曳。
大家纷纷抄起了家伙,尼康、佳能、索尼等,船老板只问这些相机值多少钱,洞庭鸟反问“你这条船值多少钱。”回答说两万。我笑了,指着诗焉的相机说:“老板,你这条船可以抵一台相机。”
诗焉立船头,端着尼康四面点击。他一端相机我就发慌,要说凡是能喘气的人吧,那高天那大湖都是一样面对,他就能抓到好镜头而我却不能,凭什么?我愤懑起来就想摔相机。
诗焉悠闲起来便懒坐在小凳上,右侧两台尼康,左侧一杯茶。忽忽悠悠地对着蚕宝宝做思想工作,先问起年收入有多少,再问开销有多大,然后义正词严地说:“你给雄鸡报晓买一台索尼α900吧。”我心顿时温暖起来,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李姐也紧张,手里的那台索尼α350是新近刚买的,现在还不没带亲,有些不听使唤。
船向一座湖心岛驶去,靠岸泊船。这是人迹罕至的原生态场景,密密的柳树林落,老树苍劲,干如黑铁,枝新丝柔。地面被覆着茂茂丛生的草绿萋萋。
象子好勤快,去密林中寻得一空落处,摆下一小饭桌,然后就招呼着吃饭,船老板的老板贤惠,做出一桌好饭菜,全鱼席,柴鱼、刁子、黄丫叫等,再摆上芦笋等野菜。干杯,为积淀几十年的知青情结,为今新添的情趣。干杯。
我着急上火,饭碗一撂就端上相机走,这里到处都有好景致,而我就像一个笨拙的猎手,端着枪只见满山的兔子跑,却打不到一只。幽深之处有诗焉的招换声传来,赶上去觉得茫然——“这算什么好景呀”。
诗焉循循善诱,讲构图的意境,讲曝光的技巧,蓦然间心有所悟——美是无处不在的,重要的在于发现。
那边蚕宝宝陶醉了,不停地变换姿态摆帕斯,只唤我按快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洞庭鸟跟在身后不声响,一帧一帧地将我们摄入镜头。
船老板急了,这帮子游客四散开来就归不拢了。连连高喊“要开船了”。
归航穿行芦苇荡。像是在大片大片原绿充盈的森林中巡梭,已不见了来路,却又望不到尽头,全然的感觉是迷失。
我心变得柔弱,竟如芦苇般的纤修细长,就是这样接水连天的芦荡里,曾经有我的青春在飘泊。那时节我爱大清国,大清国却不爱我。凭任湖风冰凉心血,清浊唱广陵,涉江行天问。现在触景生情依然感到旷古的孤独,耳边有“沙沙”的苇叶声清浊交替,依稀还闻,有我曾经稚嫩沉重的生命喘息。
前方又见汪洋一片水连天。文斗兄爬上船顶竟如逆风扬旗,心事浩茫连广域,就像伟人在决断——“我们一定要把这次活动组织好”。
上得岸来天色已暗,乘车前往一农家乐小店,胭脂湖知青之家的老总请客,象子将这次活动的组织方案细细道来,说一个想法,那老总就拍一下胸脯,这顿饭吃得痛快。
饭后再往沅江宾馆去,沅江市旅游局的副局长早早地侯接,还有旅行社的一干业务员们等着。
300人的团队从长沙到沅江,在沅江又有两个活动地点,还要行船走水,遍游洞庭湖中数个景点。这样的活动组织有难度,绝非网站自力能够胜任的,因此才会想到委托旅行社。300人都非青壮年,乘车行船有风险,这种风险谁也担不起,为此还要买保险。
文斗、象子和李姐作为甲方开谈,一条一条地抠细节,还要讨价还价。协商变得艰难,时间却变得飞快。
总算有了个框架协议,双方热情地握手道别,我们踏上归途。
面包车飞驰,沅江的山水湖田隐没在茫茫夜色里,但在我心中仍然锐刻着的,是一条起起伏伏多情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