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广西行
1.雨季出行
今年雨季来势猛，南部中国被浇头盖脑地淋了个透湿。气象台不断发布预警信号，给出的忠告是：不宜出行。
然而，6月9日上午10时，一架飞机在长沙腾空跃起。我的夫人蚕宝宝御驾亲征意气奋发，我被情愿地随同陪伴。为了外出旅游，她思想政治工作做的斗志昂扬，我被逼得惶恐度日。幸好老同学董宁救急，来电话说“到南宁来吧”。
中午时分南宁机场，董宁接机。老同学见面，不知有多少知心话等着要说，但夫人有脸色，董宁看得懂，于是笑着说行行行，先观光旅游，再同学聚会，好吗。
午饭匆匆。饭后就出发。董宁拜托小涂和小何随行照顾，说南宁至德天行程196公里，山高路险，趁着天晴快走。又说别忘了老同学的聚会，再见。
2.梦幻德天
市区的大路宽又长。道旁有大叶榕树庇荫；中间隔离带上，高的是棕榈树，矮的是剑麻，簇拥着怒放的鲜花。拿南宁与长沙来PK，虽然同处亚热带，但南宁的纬度要低些，因而这里的树更繁多茂盛，叶更葱笼滴翠，花更缤纷多彩，凸现热带风情特色，更得“绿城”之誉。
我们走在大路上，一路所见，都是杵着署有国名国旗的标牌：印尼、新加坡、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缅甸、越南、老挝和柬埔寨等。南宁是“中国—东盟博览会”的会展中心，中国与东盟“10+1”自由贸易区的重要口岸，俨然成了“国际化大都市”。这顶冠冕是何等的诱人，引无数市政长官少女思春般的痴心向往，例如长沙，只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车出城，向西南，逼近中越边境，那里有一段天然国界是“归春河”，德天瀑布在归春河上游。
沿河溯流而行，走的是一条平展硬实的水泥路。目光投向车外，越过界河，细细打量着对岸的异国风景，那里也有一条公路并行，沙石路且弯曲逼窄，间或有摩托车冷不丁地闪现一下，冷冷清清的，不似这边的车行如织。国力如此，立马可辨。
蚕宝宝好奇，这两边的田园农舍一水之隔鸡犬相闻，当年是如何打仗的？小涂手把方向盘嘴也不闲着，说当年这里无战事，但两岸都疏散了边民，为防袭扰渗透，各自都埋了许多地雷，战争过后又排雷。听说每当春季山洪爆发时，还会有地雷被冲出地表，顺流而下，訇然迸炸。小何修正说，那都是90前的事了。我心感慨，中越两国关系纠结，还有中N国关系也如此，教训是越兄弟越主义的，越是不靠谱。
傍晚时分德天到了。景区外，路旁旅店前有美女挥手揽客，车直冲，毫不怜香惜玉。进景区，连过几个急弯，小涂踩刹停车，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德天瀑布到了”。
我们的正前方是一处观景台，走上去一览无余，按捺不住一声惊叹——啊！
眼下一幅全景画面蔚为壮观，但见群山下一湾湖泊，向东冲决浩荡成河。湖上有两团水汽庞然升腾，好像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远在日落方，现在我国境内的，就是德天瀑布；近对正南方，处于越南境内的，是板约瀑布。
小何的乡恋溢于言表，娓娓道来说：德天瀑布其落差70多米，最大宽度200多米，平均流量为黄果树瀑布的5倍。在中国的6大瀑布中排名第二。第一大瀑布在雅鲁藏布江上，那里除科考队和探险者外无人能去，因而从旅游方面说好看的话，德天瀑布应是中国第一。只是因为边地阻远，还有战争，所以长期以来与世隔绝，养在深闺人未识。
赶快端相机扣快门，但镜头正对太阳，逆光下黑幢幢的一片令人沮丧。我气得骂娘。
别着急，不是还有明天么，小涂遥指东面山坡的别墅群落，那是德天宾馆，今夜就住在这里。看看时间是6点钟，还早。让小何小涂去办住宿，我们接着游。
怎么走，沿小路下山去。德天瀑布，我要走近你，拥抱你，感受壮怀激烈。
拾阶而下，迤逦前行，路旁见标牌警示：“请游客遵守边境管理条例”。不是这般提醒，还浑然不知走在国界边。
对岸近在眉睫，板约瀑布清晰可见，水汽侵来，脚下的小路渍湿滑溜。又见一溜通透式的板房，天蓝色的屋顶煞是惹眼，原来越南也在搞旅游业，但主要是打中国的主意。现在是春汛期，河水暴涨不安全，一旦汛期过后，对岸就划船过来招徕中国游客。对此，中国边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越方公安有暗算，或曰“钓鱼执法”。一旦勾得中国游客靠岸，就赶来逮人，扣上一个吓人的罪名叫“非法越境”，重则一人罚上200元，胆子大的讨价还价，则一人罚上20元也可。中国人不想惹事且也想得通，权当是板约瀑布的门票钱吧，看德天瀑布一眼不也要80元门票吗，不冤。
越再往前去水雾越重，三步之外人影恍约，这时耳边轰响雷霆万钧，脚下大地颤抖，慢挪雨伞窃探头，顿时目瞪口呆。那是一排排滔天巨浪飞奔跃下，冲刷山岩，漱磨石壁，洗凿出台阶三级；巨浪砸下，一级便是一层飞瀑；飞瀑激溅，仿佛射出亿万箭镞，周天为之寒彻，人之因而惊魂动魄。
这般震怒，莫非是靠近惹的祸。我们大敬畏，顶礼膜拜，撤身而逃。
沿原路返回，到宾馆去。再看那山那河那瀑布，已然退去阳刚之气，变得妩媚起来。只见云霞散绮，夕阳眷顾山尖顾盼流连。有风来兮，那瀑布的水汽缓缓弥漫开来，升上去化为白云缭绕，飘拂成雾幔风姿绰约，山朦胧，水朦胧，尽在梦幻中。
此时的德天更好看了，我要一张一张地留此存照，且把色调换成蓝色，再添一重梦幻意境。
当夜好梦。睡前将机器设备准备好，只等明早太阳出来照四方。
清晨早起，急蹙窗前一探，当时就恨不得跳楼，想死的心情都有。下雨了，涕泗滂沱，遮天迷地。
悻悻然去餐厅，食不甘味如嚼蜡。旁顾还有同道在，长枪短炮全副武装的，都在仰天长叹。
看看表，约好集结的时间是10点钟。时不我待，豁出去钻雨空子走。
昨天是往山下去的，那里是向上望瀑；今天走上山的道，由上向下观瀑，且看又是何等气象。
归春河与道路比肩而行，河水从高由远奔腾过来，惊涛拍岸，咆哮着伴身而过。那般的狂野不羁和义无反顾，半点从容都不给，转瞬间跳下绝壁泄落深堑，隐没于水雾迷蒙之中，成就了德天瀑布的雄浑大气。
老白曾道“春来江水绿如蓝”，用到这里就不对了。这里的春季正值洪汛期，河水泥浊浑黄。蚕宝宝选一处景点摆个position，我打开视频说：“看看，这像不像是在黄河的壶口瀑布。”
雨下淋漓，还往山上去么？那里有53号中越界碑，所谓德天必看的一个景点。这时有人冒雨跑来，抹一把脸上的水说，别去了，那里一片汪洋都不见。
回吧，小涂小何在性急等着呢。蚕宝宝拿出遮雨罩，将照相机包得严严实实。我说人也淋不得雨呢，怎么办？人有什么要紧的，感冒了几十块钱的药搞定；要是相机淋坏了，几千块钱了得难么？
2.神秘天坑
群山中有一方的地势骇然坍塌，裸露出巨大的坑洞，好像张开大嘴对着天，坑洞的四周绝壁千仞如刀削斧劈，这种奇异的景观叫“天坑”。
广西有个乐业县，地处桂西北毗邻贵州，从来默默无闻，一不小心却让世界突然瞪大了眼睛，正是因为有天坑，拜大自然所赐，给这一方造化出了无限的神奇。
6月10日上午10时，我们告别德天往天坑去，驱车东北行，到百色后一个拐点向西北，车行群山峻岭连绵间，路程400多公里。
行路难，或蜿蜒如蛇行，或径直如剑劈，或起伏如冲浪。最酷的是往那头顶云里钻，汽车玩命轮盘赌，强大的离心力把人往外抛，这时不怕你再牛逼，也会犯心虚。
下午3点多到乐业县城，抖擞精神又是28公里地，不料“大石围天坑风景区”的牌楼冷清掩关，吃了个闭门羹。看看时间已是6点多了，没奈何，明天再来吧，回县城。
见天早起，又赶到天坑景区。驶入空空荡荡的停车场，孤寂泊定下我们这一辆车。
不是说让世界都瞪大了眼睛么，何至于门可罗雀呢？导游美眉说，自从有了“世博会”，全国人民都到上海捧场去了。好嘛，如同办奥运一样，举国办世博。
雨淅沥，风寒冷侵，小涂小何哆嗦着躲进了车里。我和蚕宝宝毅然决然地入园去，园里阒寂无人，美眉殷勤说：“现在，天坑景区是属于你们两人的。”
游览车盘山而行。导游开始背书：大石围的深度为613米，坑口长为东西走向600米，宽为南北走向420米，如果将世界第一高塔――高度为553米的加拿大多伦多电视塔放入其中，还需加上相当于20层楼高的天线才能平坑口，坑底原始森林的面积达十几万平方米，居世界第一位。
到了一处停车场。美眉陪我们爬山，爬到细汗沁身后，就见一处亭台楼阁，四周栏杆围护，正是凭栏远眺的好去处。美眉说若是晴天，我们将看到由石山围拥成一个巨型桶状的万丈深渊，顺绝壁俯瞰，坑底的森林莽莽苍苍。又指着刻有“天坑神鹰”的一块石碑，说仰望上去，一面峭壁挺拔耸天，像只傲距的雄鹰。
但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云雾浓得化不开，所有的清晰都被遮蔽，约隐约显的像一张未冲洗好的底片。
美眉指路，沿着台阶再往上，就是海拔1546米的东峰顶，“你们自己去吧，我就不陪着当电灯泡了。”
东峰顶上四顾茫然，风中雨中云里雾里只觉得空蒙而幻迷。清晰的视界只在咫尺方圆间，所有的高低远近、险峻平缓、纵横广袤等都只能想象。想象中叹亘古之苍凉，慨当世之激越。
下山，返回停车处。就打道回府么，心有不甘。美眉说，引你们到一个天坑的底部看看吧。
游览车又到一处停车场。这里是神木天坑。一条石阶路往下陡直伸延，美眉指路我们自己去。
茂林掩映的尽头处豁然一方天地，有顺山缓缓叠叠的坡地梯田，有挂着铃铛晃荡闲游的牛和羊，仿若世外桃源。
应该往一个垭口去的，听美眉说，那里好大一颗老榕树。远远看到了，树高参天，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走近去，但见树干三人合围还抱不住，表面条状梗凸纵横而下，与树根盘结交织；且树干伸出无数枝干，枝干垂下若干枝条，枝条扎入大地又生根成树。如此这般变化，一颗榕树竟发育形成了一片树林。
以垭口为界，人类的田园耕作到此为止，往下便是原始森林。除了狩猎、采药的偶尔关顾一下外，一般人望而却步。现在为开发旅游，修了条石径往深里去，傍坑壁到底部环绕一圈后，再返回垭口。
天坑底部的树茂草繁，密密森森地遮天蔽日，一缕光线就是一线生机，于是上演植物绞杀战。常见是大树蛮横地拦住大部分阳光，孱弱的小树灌木等，只能接乞余下的点点光投；殊不知大树又被多根藤蔓死缠紧勒，还有无数草本寄生其上吮吸养分，有扛不住了的，便轰然倒毙陈尸；再被苔藓、蕨根、菌菇、草本等植物附着而噬之。天造化，强凌弱、众欺孤，最自然而强暴的原始丛林法则。传承到人类社会中，不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专制压迫，就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民主剥夺。呜呼，人类何时才能走出野蛮的原始丛林，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我和蚕宝宝手牵手，相互掺扶着寻路觅径。脚下的路曲折，苔绿斑斑，不时被腐枝败叶覆盖，被丛丛杂草掩没，被腐树横亘。抬头不见天，望前藤萝密织，虬枝交错，蜘蛛网罩。这是大林莽，悠悠存世千万年，寂寥蛮荒，绵远亘古，神秘地如同世纪初创时，要说有人，就只是我们的两人世界，好比亚当夏娃之于伊甸园。
感觉有一种苍凉迷失，我长气太息。蚕宝宝说累了吧，歇歇气。我说非也，我的爱人，不是累，是有感而发的咏叹，乃诗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3.夜宿凌云
6月11日下午。从天坑出来，驱车100多公里后，到了凌云县城。这时董宁来电话，说是他还在召集同学，明天才能聚齐，“你们在凌云看看吧”。
凌云有什么好看的。这里盛产驰名中外的白毫茶，是全国无公害茶叶生产基地县，素有“茶乡”之称。我们去了“万亩茶山”，重重山岭层层茶园，辗转缠绕，蜿蜒伸展，好大气魄。走进县城，中心广场一把硕大的茶壶矗立，号称“天下第一壶”，好大豪气的小县城。
县城有“老班长”，小涂当兵时的老领导，好重情义的为人。当晚设宴款待我们一行，嫌客气敬酒不爽气，干脆来猜拳罚酒。
我说我不懂广西话，要用湖南话行酒令，什么哥俩好、三桃源、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的，谁也听不懂，玩不下去。
老班长放过我，逮上小涂小何作对厮杀，那酒喝得飞快，一会儿工夫三瓶见底，满桌菜还是菜满桌。老班长酒后余兴未消，拽着我们去观凌云夜景。
凌云夜景好美。美在小城洁净如洗，美在澄澈的河水穿城而过。河上有桥，是颇具壮族风情的风雨楼，用霓虹灯勾勒轮廓；还有桥荧白如玉带，桥下孔洞大口吐出云雾，再打上了紫色红色的光照，恍若瑶台仙境。
我摆弄相机拍夜景，路人围观，颇为自豪地打问：“怎么样，凌云好看吧。”
4.聚会南宁
6月12日，我们中午回到南宁，晚上赴宴同学聚会。
上世纪80年代初，冀中平原上的高粱红了。此时此地，一所原称之为“公安部干校”的，化蛹成蝶，竖起“警官学院”的旗幡，招来了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警官学员。倥偬之间二十几年过去，如今华发早生，已然褪去了当年的英姿勃发，不少人亦淡出官场，恬然如闲云野鹤矣。
董宁心细如发，还邀上了广西局的老局长胡老。胡局退休后，隐居在巴马县的山林田园中，到南宁车行需3个多小时，他能来赴宴，令人感动。
席间觞觥往还,谈笑风生。胡局说：你们为何不去游巴马呢，巴马好啊，蓝天、白云、青峰、碧水浑然一体，风景美极了……
“老局长莫不是巴马的旅游代言人么？”插话好比放冷枪。这是我的同学作双。老局长已退休，他的胆子见壮有点大了。
我怒喝：罚酒！作双赶紧满饮一杯。
老局长又说人居巴马的妙处何在，在于它是“世界长寿之乡”，现有百岁老人81人，占当地总人口的31.7/10万。这一比例居世界前列。
作双搅局，说有记者采访当地的老人，问“您今年多大岁数啦？”老人答“我不敢说，政府说我多少岁就多少岁。”这厮怎么了，一杯酒还堵不住他的嘴。
群情共愤，齐声喝道：罚酒！作双赶紧的，站起来摆个架势，且抻长脖子张大口，把酒往里掷去，不过唇、齿、舌而直通喉咙眼，再是一口闷。
老局长再说：巴马人为什么长寿呢？环境好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人的心态好，不羡慕城市的高消费，安于贫淡，每天早出晚归干农活，很少吃什么肉类等高脂、高热、高蛋白质的食物。
作双打狙击，说我们省局盛情邀一巴马县的百岁老人来作报告，传之长寿秘笈。老人感慨言道：人在城市里生活多好呀，还长什么寿，要说是我，只活60年都不冤枉。
众人越发义愤添膺，再说要罚酒。却是另外一个同学叫世钊的，连忙说打住打住，“你们都中了这小子的奸计了”。
原来现在的“禁酒令”杀无赦，那作双平日里亏空大了，今日里来是赚酒喝的。他在江湖号称是“酒鬼”，曾经喝死了三个政委，这当然无从考证，只是一个传说。
老兵犹未死，唯有渐凋零。一种意境苍凉又温暖，我醉了。
5.奇哉龙脊
６月１３日，清晨喝早茶，同学又聚会。这是为我送行，弟兄们推出“国宾礼遇”山寨版，即委托董宁作代表，陪同我们在广西的最后行程，并礼送出境。
临行时依依惜别，儿女情长。想来我们这班人，几十年来与险同行与狼共舞，自诩如冰似铁般的理性和冷峻，为何变得柔弱如斯，是念世事之悠忽，感廉颇能饭否，故怆然而泣下矣。
出南宁，过邕江，高速路上车辚辚，直指东北方向。不是去桂林，是奔“世界梯田之冠”龙脊去的。
山重水复路迢递，好在有老同学陪同。我曾对董宁谈起过“湖南知青网”，说那是我倦帆归航的一泊港湾。董宁人有心，几天来潜入湖知网摸情况，说有一篇网文名曰“你在天堂还好吗”的，让他看了潸然泪下；又说：“有个网名叫李姐的，她是湖知网的大内总管吧。”
下午到桂林，路边有人候着，那是董宁请来的小曾和小陈。小曾是美女，去龙脊熟门熟路。小陈当司机，刚驾车西藏游回来，为驴友兼摄友中的大哥大。
群山连绵接踵，车驾顺着山势越爬高，视野随之越广阔。渐次里，绿水清山飘渺，好大一幅巍峨恢弘的气象渐次呈现，这就是龙脊的梯田群。车迎头，正面观之苍茫壮阔，那梯田高低错落密密匝匝，铺天盖地浩浩荡荡；车打横，侧向看去高峻磅礴，仿佛有条巨龙耸动背脊，层层叠叠披挂上水镜般的鳞片，蟠曲身躯、凌空起伏跌宕；车走近了，就像看见了是为天神搭下的巨型阶梯，气吞山河惊魂摄魄。
震撼！这时的感动只能如此表述。
车行止，挡在了景区的门楼前。我心急等不得，什么买门票，搬行李、找旅店等等，一应琐事都不管，卯足了劲直往里冲。脚下的路用石板铺就，直直地从木楼吊脚下穿过去，弯弯地绕过壮家屋场转过来；顺山势崎岖攀延，伴溪水宛转延宕，过小桥直接顺利。木楼幢幢，有傍着路边挤挨逼仄地簇拥着的，有藏于山间高低错落掩露着的；陈旧的黢黑色，新建的茶桐色，要是用作饭店或旅店的，就会装灯笼打广告做些装潢。
我这是在壮家的村寨里穿行，又是在翻山越岭赶路，目的是要看到“七星望月”，龙脊梯田的经典名胜。
前方突然有人喊我，那是小曾。原来她插近路走在了前面，早就定好了旅店准备上了饭菜。现在她的眼睛弯月如钩，定是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逗得发笑。“快休息休息，要吃晚饭了。”
“现在的时间千金一刻，能休息吗。”这是小陈答话。他是内行，明白我的心思。摄影圈里有名言：“晨昏时光金难买”。更何况到这里来千里迢迢千元尽掷，怎能放过现在的黄金时分。
喘口气又是几道弯几重岭，终于到了龙脊山顶，这里海拔1100米，一览众山小。真真切切看得清，“七星伴月”就在眼前，玉体横陈袒露风情，秀似山水画，美如田园诗。
不过是个一大七小的山峁群落，能让无数中外游客痴迷原因何在，是因为有了梯田。看梯田层层，绕山凿削附于陡峭的坡岭上，田块灌水后犹如散散碎碎的镜片，再由田埂柔柔展展的镶嵌。梯田唯美是线条，纵像刀刻，轮廓分明层叠明细；横似笔画，描摹精致泼洒酣畅。线条的审美是曲线，龙脊梯田恰好挠到了痒处。再看那层层梯田，分明就是条条优美的曲线，或平行或交叉或宛转，盘小山如螺，簇大山似塔；辗转山之间，蜿蜒天际处，行云般的旖旎飘逸，流水般的潇洒畅快。
我手忙脚乱地定机位，立脚架，架相机，狂拍乱照。嘴里还不住地招呼着：小陈老师，快来指导指导我。小陈踟蹰，，客气地说：哪里哪里，你才是老师呢。
我赶快指着身上的马甲作解释：“这是我骗来的，千万别信，谁信谁是傻子。”小陈千呼万唤始过来，端着的模样是低调，一旦瞅了瞅我的视屏后，就发生了变化。我读懂了，那厮心里肯定有话：“你不过是个菜鸟嘛”。原来误会出在马甲上，马甲上印有“湖南省摄影家协会”的字号，可能把他一下给蒙住了。
正在这时有人喊“雄鸡报晓”，世上真有这等巧事，是网友“泰夫子”，夫妻俩携女儿到了此地。他乡遇故知，妙不可言哉。
董宁邀请泰夫子一家共进晚餐。他不是摄友，在这里陪着我们好苦，早等得不耐烦了，趁机把我们哄下了山。
饭菜可口，老朋友新朋友学友网友欢聚一堂，开开心心地那叫一个爽。
吃完晚饭就睡觉。睡前观天象，又是阴云重锁。
早上4点蓦然惊觉，下雨了，屋檐被雨打的啪啪作响。天工又是不作美。幸亏我们住的房间好，好在开窗正对龙脊的一处景观。这都是董宁的周到安排，还有小曾和小陈，他们早早地预约好这家旅店，定下了这套房间。要知道，有多少人在争抢这块风水宝地呀。
我们架机开拍，小陈赶过来找机位。一看我的构图就提起了建议：“你要把龙脊梯田的动态美拍下来呀”。
这话有点玄乎，那梯田本是大地而成，不是地震，如何能动？小陈比划着说，“你看看云吧”。
真个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昨日在山顶上看，那龙脊梯田眷眷泊驻静静守定的；但到了今天，是在一处峡谷边缘看，峡谷生风，风动云行，白云苍狗似的万般变化，把那梯田也变得灵动起来。对，要把云娇雨媚之下的梯田蜃景拍下来。
拍摄之余思路深幽。梯田，人类耕作文明的伟大创造。伟大在于先民的智慧非凡，精领“天人合一”思想，强调天工与人作的友好，没有做下破坏环境祸害生态的蠢事。伟大还在于先民的良知，龙脊梯田始于元代，千百年来惠顾民生，是一方百姓赖以修养生息繁衍子嗣的福祉。今人有多少愧对先人的地方，可观龙脊梯田而反思之。
后记：雨晦阴霾中的那一抹阳光暖照。
下午6时许，桂林火车站。我和蚕宝宝执拗地拒绝，不准董宁再送行到站内车厢里，一直伫立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次消逝。今天是6月14日，端午节前夜，家人都在等着他。
这次来广西，东西南北千里行，难得的是有同学们的照顾，尤如雨晦阴霾中的一抹阳光暖照。
江山无限，人生苦短。正是因为有朋友天隔地远，总是有牵挂被惦记，长存一份情谊，你才会格外地眷恋生命。
谨以此文，感谢董宁、作双、世钊、小黑等同学们，感谢胡局、王局等老朋友，感谢小涂、小何、老班长、小陈、小曾等新朋友。
雄鸡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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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9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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