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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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

    暮春三月。
    每年到这个时候，对着窗外望一眼艳阳高照的春光，你会想到：春天就要过去了。
    初春的大地，南方依然寒气正隆，北方仍旧冰封千里；冬魔洋洋得意地逼视着柔弱的春姑娘。春姑娘总是姗姗来迟，却已在坡上江边暗度了春消息。然而不仅是欢快的鸭群先知了春江水暖，更有火热情怀的少男少女们最早也感知到了空
气中一丝春的暖意，雀跃着、哈着白气、急不可耐地甩掉厚笨的冬衣，挑挑选选换上亮彩的春装，到人前显露出娇娜的腰肢，展示着青春的活力动感。而有些因眠冬而萎靡的老人们此时还蜷缩在铁冷的衾被里或者取暖的烤火炉旁，数着日子念念叨叨等候着春天的到来。
    正月的春天是属于年轻人和孩子们的。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他们肆意狂欢的节日；这是春姑娘慷慨馈赠给他们的礼物。然后，春姑娘开始忙碌起来，用造物给予她的神奇的剪刀逐片裁度渐绿的原野山川。一夜春风吹过，草青了，花开了，寒梅尚未零落，便白了梨花，粉了海棠，黄了迎春，红了山茶；放眼望去，映山红、紫苜蓿、油菜花竞相怒放，不经意间，给黑土地涂抹上缤纷的彩色，绚丽多姿，妖娆无比！这是春姑娘在二月的仙都佳构。但是，春天还在挣扎；冬魔久久恋栈不去，舞动着冰雹、雨夹雪，呼啸着用倒春寒继续施虐人间。
    如果说，在人体的感知上冬天表示的是寒，那么春天代表的就是暖，而夏天无疑就是热了。在春天整个季节里，有寒冻，有温暖，也有溽热；有哪一个阶段是春光无限，温暖宜人，退几日犹寒，进几天嫌热呢？当然不是正月的初春，可惜也不是二月的仲春，只有三月的暮春，才足以盛装出演春姑娘的万种风情。
    暮春三月，江南江北青草劲长，生意盎然；此时的绿不淡不暗，明丽照人，间杂着各种说不出名的野花新树，摇曳生姿，招惹得漫天群莺乱飞。偶尔一蓬雨洒撒过来，轻柔地落在仰起的脸庞上已经了无寒意，只觉清爽；即令春雨不误农时飘落下来，也不过三两天，潇潇雨歇后，但见山色空濛，春日融融暖画枝，云聚云开看落晖。春暖在空气的微风中，春更暖在人心里的颤流中。此刻爱在心中涌动，这是恋爱的最好的时光；春姑娘创造了、嘉许了人间柔情蜜意的至美乐园。
    暮春之暖，才是春的意义。
    然而，春姑娘累了，时间催人老，暮春已暮；暮春让春姑娘在她最美丽的时刻即将离去。春天是那样地短暂，以至于敏感的诗人吟哦起伤春的句子：更那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艾略特咏道，四月是残忍的季节；或许感同身受的正是对暮春的无尽挽留及爱恨交织。对人来说，暮春只有一瞬，惜春也是枉然；没有了春天明媚的日子，则夏的苦热、秋的肃杀、冬的酷寒，风刀霜剑之下，人将去向何方？人总说春去春会来，我不会这样没心没肺；我会说，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暮春的最后几天，我翻开挂历，看看日子，呀，马上就立夏了。
    我忍不住再望一眼窗外绮丽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