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很快就开动了,没有去的人们目送汽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们才慢慢地往宿舍走去。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行驶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由于车速过快,车箱产生剧烈的震动,放在汽车大箱地板上的担架不时的弹跳起来,前后窜动着,周颂德看到这种情况,非常动情的说:“汽车是这样的颠动,受了伤的卜诚实能受得了这种震动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周颂德倡议,说:“哎!我们几个人,是不是每人出一只手把担架抬起来,这样可以减少担架的震动,减轻伤员的痛苦。”
“要得罗!”于是,站在汽车大箱里的几个人,每人都伸出一只手抬着担架,另一只紧紧地抓住汽车的边门,这样一来,担架平稳多了,我们的身体就不够平稳了,着汽车的加速或减速,我们几个人的身体就会一会儿前冲,一会儿后仰,大家只好一只脚前一只脚后地叉开一双腿站着,任凭车箱摆动。
秋日的晚风吹在身上凉嗦嗦地,手也有点儿发麻,我们几个人全然不在乎,一心只盼望着汽车能早点儿到达局指医院。
晚上,公路上的车少,行人也少,我们的汽车一路急驶,经过二十来分钟的狂奔,汽车终于驶进了会同县一中的大门(局指挥部的医院设立在学校院内),汽车左转弯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
医院可能早就接到了我们大队部的电话,医生护士早已好了抢救的准备,汽车一到,他们就主动打开了急救室的大门,我们把担架一抬下来,护士们就接过我们的担架,让我们到一边去休息,不要我们再插手,她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卜诚实被安置在一张铺着白被单的病床上,一位穿白大挂的男医生在给他做检查,我们几个人站在病床的周围观看,男医生一边给卜诚实做检查一边抽空问我们:“他是怎么弄的伤?”
我们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做声,医生看我们几个人都不讲话,觉得有点稀奇,于是停下手中的检查,站起身子,朝站在他左的我看了一眼,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我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双手一摊,说:“我不太清楚,听说是摔的。”
“从什么地方摔的?有多高?”医生紧追不舍地问。
我说:“我不清楚。”
“有谁清楚他是怎么伤的?”医生提高了声音朝我们几个人大声地问。
“同志们,救火去呀!”躺在病床上的卜诚实冷不防地大喊了一声。
我们几个人都为他的这种舍已为人的行动感到光荣,似乎感觉到一位现实生活中的英雄就诞生在我们的身边,站在他身边的医生并没有被他的这一英雄似的行动所感动,只是冷静地,理智地布置护士为他打强心针,吊生理盐水,医生使劲地给卜诚实掐人中,卜诚实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躺着。
时间随着玻璃滴管中的滴水在一秒一分地过去,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护士交待 了几句,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伤员没有生命危险,先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医生就到隔壁房间里去写医疗记录去了,急救室里的抢救工作告一段落。
我们只好怏怏地上了停在门外的汽车,在回家的路上,大家都一言不发,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回到姚家滩已是深夜了,房间里仍然有一部份同志没有睡,他们在等待着我们的消息,我们虽然没有带给他们什么好消息,但是,我们几个人回来了,他们的心也就放下来了,那个年代的人,这个集体的人,他们没有什么感人的豪言壮语,却都有一颗朴实善良的心。
第二天早上,受姚家滩全体职工的委托,受梁连长的派遣,我和周颂德等几个人又来到局指挥部医院,看望受伤的卜诚实同志。我们来到昨天晚上抢救伤员的那间病房,病床上是空的,伤员已经转到其他病房里去了,先我们到达病房的有二大队的政委和一些大队部的领导,医生正在和他们交谈什么,从政委气愤的脸上,我们查觉了事情的不祥,我们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旁边静听。因为我们没有听到谈话的开头,只是只言片语地听到张政委对医生说:“回去后,我们要好好地批评教育他------”
接着就是医生和政委握手告辞。
医生走后,张政委转过身来看见了我们,就问:“你们是姚家滩沙场的吧?”
我们说:“是的。”
张政委接着问:“你们是来看卜诚实的吗?”
我们说:“是的。”
张政委又问:“你们几个人昨天都参加了救火没有?”
我们回答说:“都参加了救火。”
张政委问:“你们哪几个人和卜诚实在一起救火?”
大家都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摇摇头说:“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我也没有和他在一起。”
“------”
我说:“我在刚到救火的现场时,看见他站在远离起火现场的路边上观看,我去救火去了,没有注意他的去向。”
张政委问:“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受伤的吧?”
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摇摇头说:“没有看见。”
张政委又问:“是谁最先发现他受伤的?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曲晓爱说:“我最先发现他受伤的,起火的房屋的火势基本上扑灭了,救火的人陆陆续续往回撒走,我随着往回走的人群向山下走去,只见卜诚实倒在那栋着火的房子的坪前通往山下的路边的草地上,我喊了他一声‘卜诚实’,他用手指了指头部说:‘我受伤了!’我就赶快喊同路的伙伴们把他抬了回来,他从那时起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后来就把他送到了医院------”
张政委这样一折腾,周颂德沉不住气了,问:“张政委,什么事你直说吧,这样问来问去,我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政委扫了我们一眼,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个大骗局啊,卜诚实,一点儿也不诚实,他根本就没有受伤,医生在他身上查不出一点儿外伤和内伤,连表皮都没有损伤一块------。这样的人回去以后,我们要好好地教育教育他,处分他------”张政委气愤地说着。
我们几个来看他的人听了张政委的话一个个都傻了眼,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好象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翻胃,想呕。我们几个人决定不再去看他。掉转身子就朝医院外面走去,路上我们想起昨天晚上的举动,一个个即感到好笑又感到气愤,罗荣才不失时机地编述故事,他说:“昨天晚上在汽车上,你们怕汽车震动颠簸了他,用手抬着担架,宁肯自己吃点苦受点罪,也要照顾好他,他躺在担架上,心里却在骂你们‘一个个傻宝样的,照顾得老子好舒服------’”罗荣才的调侃不但没有使我们生气,反倒给我们一个深刻的反省,我为我们的幼稚和冲动可笑。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社会上流行什么,提倡什么,就会有人去钻营这些东西,他们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会不惜一切手段,所以,我们对于一些表面上看似很先进,很优秀的事迹和人物,不能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我们一定要沉住气,细心观查,多问几个为什么,举一反三,才不至于上当受骗,吃亏受损。”
我们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事情,自己也觉得好笑,同时也感觉到卜诚实那个人太坏了,太会投机了,尤其卑鄙的是,昨天晚上医生在给他掐人中,进行抢救的时候,他高呼:“同志们,救火去呀!”,装得多象啊,多虚伪啊------,护士给他扎针,他也不怕痛,任护士去摆布,看来,想装“英雄”也得受一些苦才行。
回到姚家滩,我们把事实的真象告诉了大家,大家都咬牙切齿地骂道:“卜诚实这个家伙还是人吗?”
周卫祖
2011年元月8日星期六 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