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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蓮花“叛夫”

 

      庭院里悄然无人。大牛陪田云娇回大丰大队去了。

     早饭后,陆宝林来了。大牛支支吾吾地替云娇请假;说强强“周岁”,要回娘姆(奶奶)家去。

      陆宝林打量大牛一眼,说:“‘周岁’是喜事。祖孙团聚,天伦之乐;应该!你陪她去,田云娇是烈士家属。应该照顾她。这里……林木森有自觉自律性,可以管好自己。王莲花,锁上门;让桂香顺便看看,我有空也来打两圈。就这样,去吧!吃了晚饭赶回来。”

     大牛陪着田云娇高高兴兴地去了;没有十分钟,陆宝林把庭院的门一闩,就进了“104”。

      扎马主要是为了调节“精、气、神”,锻炼对意念和意识的控制。林木森却心燥意乱,经不起隔壁房里床板声响的诱惑,悄悄地开了门,捱进隔壁房。立刻傻了——色胆包天!陆宝林竟连窗上那块塑料布都不放下;室内情景令林木森瞠目结舌。陆宝林站在床前,两个赤身裸体的躯体缠在一起……

      林木森慌忙退回“105”,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龙头,“哗,哗……”水声掩住了隔壁的声响动静,凉水逐渐使他冷静下来。

      中饭是徐桂香送来的。见到林木森,她顿时惊呼:

      “木森,怎么变得这副模样?你生病了;告诉桂香姐,哪里不舒服?去,我们看医生去。”

      “我没病。真的。只是浑身没劲。懒懒地。”

      林木森坚持不去看医生。徐桂香厨房里有一摊事,无奈地说:

     “真的没事?不要总睡觉,四下里走走;闷在屋里,好人也会闷出病来的。一会姐给你熬碗姜汤喝。”

      是得避开。林木森在庭院里蹓跶;待陆宝林打开庭院门,就走出门去。

      “等等。”陆宝林似乎感到不妥,叫住林木森;转念一想,递给他一支烟,径直进了“104”。

      林木森走到食堂的小码头上,坐在石阶上;看看手中的“西湖”烟,自我解嘲地一笑,将烟抛向龙溪河。

      阳光洒进龙溪河,河水淌动着金光。对岸是龙溪镇的主街,条石驳岸,“墙门”( 中、大型的院宅)相连;公社大院,供销社,邮局,信用社……排列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忙碌着生活。突然听见有人叫他;谁会注意一个被“关押”的“罪犯”?朱丽雯;是她,想不到第一个见到的“钱北人”会是她!

      朱丽雯是杭州来的“知青”,也是“投亲靠友”。她爷爷是朱丽洁的叔爷爷。都是“钱北大墙门户”,但朱丽雯父亲在上海读书时便参加了革命工作;一直在省商业部门作领导。据说关系挺硬;商业局成立“革委会”,由“支左”解放军代表,革命造反派代表和革命干部“三结合”组成;她父亲作为革命干部代表,头批被“解放”,进了“革委会”,还作了副主任。

      朱丽雯来钱北“投亲靠友”,一路都有人“打招呼”。 说来也巧,朱丽雯与林木森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小他一个小时。徐武开玩笑说:“你俩原是‘广寒宫’的哪对玉兔;犯了天条,打入凡尘。公兔是神鞭打的,落地快;母兔是用手扔的,所以晚了一个小时。”

      俗话说,“前世有缘今世冤家”。朱丽雯口齿伶俐,得理不饶人,对林木森更是针尖对麦芒。林木森只有避让三舍。不过,大家也看得出来,朱丽雯争得狠,叫得凶,种种事宜,一旦林木森发表观点后,她口称歪理,但随后的言语都以赞同林木森的观点为主。

      “玉兔”的玩笑传开后,李阿三一家对朱丽雯很是反感。有次“知青”相互串门,到林木森处,舅妈对所有的人都有说有笑,竟“忘”了给朱丽雯泡茶。事后,林木森向朱丽雯道歉,她却一笑,说:

      “一杯茶无所谓,你那可爱的小表妹,让我又可怜又可恨,小小年纪像是醋坊老板娘!”

       或许,这句话使林木森地李金凤的冷漠加深,促使他与沈梅英的感情加深。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林木森犹如他乡遇故知,情不自禁向朱丽雯挥动双手。朱丽雯双手挥动着,向渡口奔去。连通公社与茧站的渡船已快靠拢茧站码头。不对!渡船上站着王宏铭,公社秘书张国庆等人。

      林木森一惊,慌忙跑进小楼庭院,冲“104”喊了声,“王宏铭来了!”便躲进了“105”。

      王宏铭等人是闻到风声,有备而来的;进了庭院,陆宝林已恭候在泡桐树下。张国庆满脸疑惑,四处张望。王宏铭则装作是路过,与陆宝林寒暄了几句,突然问道:

      “林木森呢?刚才还在小码头上。”

       陆宝林支吾道:“他,他怎么去了小码头……”

      “王主任,我在屋里。”林木森忙开门出来,“刚才在小码头看见你们过来,我就回屋了。”

      “是害怕吗?”王宏铭笑了笑,说,“没必要这么慌慌张张地回屋嘛!”

      “我想,领导来茧站,是找我谈话的。”

      “宝林,大牛、云娇呢?”

      “今天是云娇的儿子‘周岁’,我让大牛陪她回大丰大队转一下。”

      “陆主任挺关心群众呀!亲自来值班。正好,我们俩个同林木森谈个话。”

      王宏铭抬手示意陆宝林、林木森随他进“105”;一进门,他的马脸就拉了下来,愤愤地训斥道:

      “狗改不了吃屎!你早晚要死在这‘风流’上。你当是辞退了‘狗子’万事大吉了?还想狡辩,看你的衣服,裤裆都没扣好。”

       陆宝林忙去扣,裤子扣得好好的。中了套!

       王宏铭笑了,说: “你做的这些事,早就被人盯着。刚才刘副书记故意约我来茧站……幸亏,有人报信……”

       陆宝林伸手摸擦脸上的汗,支吾道:“我,王主任,我……”

       “行了。自己向沈书记解释去。嗯,林木森,大牛他們没回来前,你先盯着一下。”王宏铭瞟了林木森一眼,说,“裤裆的屎都没擦干净,还去管别人屁臭!”

       陆宝林在门口,低声说:“谢了,小老大!”

      看着他们离开庭院,林木森舒了口气。

      “木森兄弟,木森兄弟,木森……”王莲花趴在窗栏上,问,“都走了,他们发现了没有。”

      “不知道。”

      “别生气嘛!姐姐谢谢你了。”王莲花惊魂未定,“不要走呀!木森,陪姐姐说说话,要不你进来,让姐姐好好谢谢你……”

      林木森惦着朱丽雯,回到小码头;朱丽雯还立在渡口,见到林木森出现,很高兴地挥动手。隔岸相望,林木森心底一阵酸楚。海誓山盟的沈梅英,朝夕相伴的李金凤,就连舅舅、舅媽都没有一点音信。望着朱丽雯频频回顾的背影;他想,怕我们前世还真有情债未了……林木森宽慰地笑了。

      坐在码头上,感到凉意。天擦黑,大牛,田云娇还没回,林木森只好替王莲花带晚饭。

      徐桂香说:“她的饭菜要付钱的。”

      林木森忙上下摸口袋,问:“我不知道。田云娇平时给她买多少钱的菜?”

      “一般都是五分钱。算了,我给你多打些菜,你分给他一些吧!”

      徐桂香手中的炒勺迟疑了半天,还是给两碗饭上都打了一满勺茭白炒肉丝。王莲花没想到林木森给她带来这么好的菜。

      “好久没吃肉了!”她贪婪地往嘴里塞,“好香!真好吃。”

      林木森不忍心看她的馋相,把自己碗里的肉拣出拨到她碗里。王莲花高兴地大口大口地嚼;吃着吃着,她哭了!

      “怎么啦?别哭,你别哭呀!”

      “木森兄弟,你真的是好人。”王莲花几乎是就着眼泪吃完了饭;放下碗筷,她说,“木森兄弟,我想好了。麻烦你把王宏铭找来。”

      林木森悟到王莲花的话意;去食堂告诉徐桂香。徐桂香一拍巴掌,说:

      “她准是知道陈坚藏在哪里。算她有良心,把这个大功劳送给了我的兄弟;这勺肉没白给她吃……”

      果然,不等王宏铭问,王莲花就把陈坚的藏身之地与她所知道情况全说了。最后,她说:

      “我能坦白,全是林木森对我的教育和帮助。我感谢他!”

      王宏铭非常高兴,立刻让人通知陆宝林,让他亲自带人前往;临出门,他问: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莲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

      “王主任,我与陆宝林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腐蚀他……”

      “行了!”王宏铭抬手制止王莲花,严肃地说,“王莲花,记住,你与陆宝林之间没有任何什么私事!陆宝林来茧站,是来帮助你提高思想觉悟的。林木森,去叫徐桂香来,让王莲花在‘105’洗个澡。还有,在还没有宣布处理决定前,可以让她在院子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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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婚姻天成

 

            晚上八点多钟,田云娇才回到宿舍小楼。见到林木森,一声没吭,低着头进了“104”;林木森瞥见她眼睛有点红,听见“104”有压抑的哭声。

      徐桂香送来一碗面,走时悄悄告诉林木森:

      “沈书记找云娇和大牛谈了话。”

      大牛没回来,换成王建华。几天没见,王建华憔悴了很多。林木森也不知怎么劝慰王建华,俩人默默地抽烟。

      王建华叹了口气,说,“人真的脆弱,说声没就没了。”

      林木森陪着叹了口气,说:“是呀!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人没了,家也散了,没什么要安顿的。木森,我十五岁时,阿爸就‘走’了,十七岁就参军入伍,一去四年。家里全是我哥撑着,姆妈也一直和我哥、嫂住一起。我当兵回来后,我哥说,‘树大分杈,兄弟之间早晚要单过。’家里便弄了些木料,用我的复员费,把二间屋‘翻新’了,还盖了二间新房。哥、嫂找来舅舅,两开间二进二披厢,正好一人一边,兄弟俩把家分了。分了家,可哥、嫂不让我‘开火’,说等我成家再说。木森,你也知道,‘钱北片’里太湖大队最穷,穷队光棍多;队里有人娶了个苏北姑娘,于是大家就托她的娘家帮忙。苏北更穷,很快来了两个苏北姑娘。我姆妈相中了她,与哥、嫂一商量,家里凑了一个‘月月红’,花了一百二十元‘彩礼’留下了她。当时我已在‘治安大队’,我哥打电话叫我回去。到家才知道是‘相亲’,人都定下了,还有什么相不相的?当晚,我姆妈说,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把她安顿到我的房里睡。我俩坐着,都不作声。后来嫂子叫她去,好象说了些什么。她过了一阵低着头进来,象是洗了澡,直接上了床。我不好意思上床,合衣坐在-边,半夜里,我听见她哭了;我问,你哭什么?她说我嫌气她,哭着说,‘我已进了你的房,又洗了澡,明天说什么也说不清白了。你上来吧,如果受凉生病了,我会心不安的。’事情就这样,木森,我一直记着她这句话。第二天一看还行,披肩发,扎着两条辨子,脸庞较大,有些扁,身材中等,还算壮实。她让我把昨晚的毛巾拿给我姆妈看,我姆妈看见上面的血,笑了。我哥、嫂把‘年猪’杀了摆了酒,我们就结婚了。木森,她也是个苦命妹,只有一个哥哥。哥哥用我的‘彩礼’娶了老婆,却被人‘放鸽子’,人财两空。妹妹死了,他跑来哭了一场,说‘妹妹死得冤枉!’我凑了八十元钱,他拿了钱晚饭都没吃就走了,这下我人财两空了。”

      王建华说完,伸手擦拭一下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木森不由陪着叹了口气,扭转脸,擦拭了一下眼睛。

      王建华递过一支烟,苦笑一下,说:

      “这里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料到十几个人忙了半天,我的腿都跑瘦了-圈,还不如你一碗饭。木森,你可立大功了!”

      林木森接过烟,在左手大拇指指甲上敲顿几下,烟丝被顿紧,空出一小截,取出叨在嘴上的烟头,右手手指略一滚捏,插入,接着抽。(当年香烟没有过滤嘴,烟瘾大的都这样;常说“一天三包烟,只需三根火柴,烟屁股都没有”。)

      “不说这些。”林木森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建华,见一面就结婚;你爱她吗?”

      “什么爱不爱。在部队时,我的排长是个文化兵,也是这一套。什么比翼鸟、连理枝,还有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后来我们排守在舟山一个海岛上,除了天就是海。排长呆了二年才轮到探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娶娘了。从媒人说合到洞房花烛三天,第二年探亲就作了阿爸。爱情是书本上写着哄人的。婚姻天定,老话不是说什么‘天作之合’吗?祖祖辈辈就这样过来的。木森,说穿了,女人长得好不好看,下面还不是一个样。我娘子就这样,出不了众,看顺了,还可以。洞了房,做了夫妻,就成了一个家;娘子一心伺候男人,丈夫拼命挣钱养家;祖祖辈辈也就这样过。接下来生孩子。传宗接代……”

      林木森见他又开始伤感,忙岔开话题,问:

      “建华,大牛呢?”

     “陆宝林逃过一劫,大牛撞在枪口上了。”

     “大牛去大丰,是陆宝林同意的。”

     “不是因为去了大丰;大牛是被田云娇迷蒙住了心。木森,大牛家是跃龙大队的,送田云娇到大丰后,大家-扯,原来还和云娇婆家的嫂嫂沾着亲;人家对他客客气气地,大牛高兴,平时是个闷葫芦,喝了酒后就胡言乱语;要云娇的婆婆答应让云娇改嫁。孙儿‘周岁’,亲戚来了一屋;想到死去的儿,当场把云娇婆婆气的哭地叫天的,硬说云娇与大牛有奸情。田云娇是百口难辩,二話没说投了翠波湖,要随男人去。一场‘百日酒’闹得鸡飞狗跳,不是大队刘支书拦住,大丰的青年险些要把大牛的骨头拆了。事情传到公社,王主任倒想‘保’,沈书记一句也不听,硬让大牛回家去了。木森,大牛没文化,又不是‘复转军人’,是有人打招呼进‘治安大队’的。平日只让他跑跑腿,值值班。他有一身劲,会杀猪;有空就四处帮人杀猪宰羊,赚点钱。平时没人说,一出事,什么话都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其实,只是场合不对;田云娇多难呀!年轻轻就守寡,真需有人帮一把。”林木森想起“太湖打架”, 不由笑了,问,“建华,当初你是不是在追田云娇?”

      建华仰头,回味一阵,笑了,说: “她不敢;云娇六岁就定亲了,大丰比太湖富裕。木森,其实当时我是发现你图谋不轨,才出手抱不平的!”

      “建华,到底是谁图谋不轨?”

      俩人都笑了。王建华起床喝水,坐在林木森的床上,低声说:

      “木森,你的事快要结了。据说是有人替你鸣冤哩!”

      “是谁?”

      “只说是个姑娘。木森,你真是个情种,有女人缘。还不服气?就说茧站,徐桂香不用说,一口一个娘家兄弟;田云娇一来,就为你鸣不平;还有王莲花,现在又有一个鸣冤叫屈的姑娘。木森,我见到你的沈梅英了;真不愧是‘蚕花娘子’,白白嫩嫩,娇滴滴地,奶子好大,可惜太单薄,弱不禁风……好,不说她。你呀!太沉不住气。如果你不提,我们也不会去查;她阿爸可凶了,说是你想勾引沈梅英,现在又来诬陷她,要一刀砍死你……”

      “她怎样?梅英说些什么?”

      “……她不承认;也不是,木森,就是怎么问,她都不吭声。逼急了,只说与你是普通朋友。”

      沈梅英怎么会这样?林木森犹如一脚踏空,跌入峡谷里。她口口声声“不能负我,”我这一受挫,她马上翻脸变心了!不行,我得去问她!怎样去问呢?我得尽快出去……

      林木森递给王建华一支烟,说:

      “能透点底吗?我至今还没弄清为什么要抓我。抓了,关了,又不审个清楚,问个明白。”

     “具体情况,我真的搞不清。木森,只说有人举报,你勾结地、富份子组成‘反革命集团’。真的,公社就只有沈书记、王主任五六个人知道。今天我回公社,沈书记找我问家里情况;正遇上派出所李所长‘外调’回来,向沈书记汇报。我就听见沈书记说,一个‘军统’囚犯,出于个人目的,迎合某些人的政治需要,泡制了‘太湖别动队’这个‘反革命潜伏组织’;连累许多人。我们更荒唐,把一个‘知青’捎上了。不清不白地,会断送一个人的前途!”

      林木森也认定沈心田说的是自己,可想想更是云山雾罩。

      当晚,陈坚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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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集一集的看,替主人公揪着心。好故事,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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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4# 云儿飘飘 谢谢云儿飘飘的支持!近日忙于茶陵‘私事’,上网都匆匆。今天发两集,以防哪天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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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蓮花“告白”

 

       吃早饭时,田云娇同王莲花一起来到食堂。

      公社食堂的早餐都是“半自助式”;饭桌上放着一碗什锦酱菜,稀饭自己舀,包子每人一个,馒头二个。当王莲花出现在餐厅门口时,餐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阳光下,王莲花齐肩短发梳理整齐,油亮发丝间,一只蝴蝶发卡闪着白光;桃形脸,大眼睛,微翘的嘴唇,就那浅浅的酒窝都显露出令人陶醉的神采。她有意地挺起湖蓝色的确凉衬衫下那傲人的乳房,隐现出的乳头随她走动跳动着。一时间,就餐的人都停止了嚼动,目送她来到林木森就餐的桌前。

      “木森兄弟,怎么吃馒头呀!”

      林木森已困窘在“目光”中,低声说:“包子定量,一人一个。”

      “我的给你。”王莲花毫无收敛之势,高声说,“桂香姐,还有包子吗?”

      徐桂香可不卖她的账;月牙眼都快鼓圆了;田云娇忙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徐桂香舒了一口气,取了四个包子递给田云娇。

      王莲花嚷得很凶,只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碗稀饭,就去帮徐桂香洗碗碟,涮锅盆去了。

      田云娇趁机低声告诉林木森:

      “王莲花下午移交公安局,王主任让你劝劝她。”

      林木森也不知怎样劝慰王莲花;命运之神将给她怎样处置?劳教、服刑……王莲花应该是无顾的,偏偏赶上了“一打三反”,陈坚的案件涉及的金额巨大,作案手段极其恶劣,成了湖兴“打击贪污盗窃”的重案、要案。愿她像只小鸟能自由飞回龙溪。

      王莲花推进“105”,见林木森在折叠一只纸鸟;一扯高高翘起的尾巴,小鸟双翼偏扇动起来。

      “真好!”王莲花接过纸鸟,“送给我,好吗?”

      “就是给你的。希望你我都能变成小鸟,自由地飞。”

      “谢谢!木森兄弟,云娇说你找我?我知道,他们是让你安慰我二句。就这只纸鸟,我心满意足了。唉——木森兄弟,姐要走了。我知道,你看不起姐。其实,姐也是苦命人。当年,姐多出众;‘五朵金花’、‘莲蓬仙子’,有多少人喜欢我;十八岁那年,媒人来了十六七个。龙溪的、湖滨的、双于的、还有城里的,我挑来选去,嫁给了陈坚。他在大丰信用社工作,家里也有钱。陈坚三天两头守在我家里,还托张社长来‘保媒’。结婚后,陈坚对我很好,什么时髦给我置办什么。大家都羡慕我过得舒适,可谁知道,我的苦命。陈坚不行……你不懂?就是‘同房’,木森简直是只木鸡;你看不起姐姐这身子,要不姐现在给你……(王莲花笑了)懂了?吓着了;脸都白了。好了,兄弟是个本份人,姐不瞎说了。他的东西小,每次上来就只有十来下,没了。开始我也不懂,后来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一个口渴的人,见到水,可刚喝一口,水没了,就会感到更加地渴。我对他开始厌恶,不肯和他‘同房’。陈坚理亏,也没说什么,所以我就一直开不了怀。婆婆本来就对我有成见,认为我‘风流’,见我肚子一直没动静,整天板着脸,骂我是‘扫帚星’。我姆妈让我吃药,吃‘偏方’,我心里苦,嘴上不说,转身偷偷把药全倒掉。我姆妈见‘偏方’没用,带我去检查,医生说我没问题。姆妈追着问,我只有说了。气得姆妈去找陈坚,要我和他离婚。陈坚怕丢脸,央求姆妈不要说出去,给我娘家盖了两间瓦屋,答应每月给我姆妈十元钱。这么一闹腾,婆婆也知道了,她无可奈何,正巧,嫁到城里的小姑子又怀上了,一番商量,决定让我们抱养小姑子的孩子。婆婆怕我离婚,就千方百计地讨好我,又无时不刻地防着我。只要我在外面多呆上五分钟,与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就疑心我的行为不端。我恼了,同陈坚呕气,他就买东西给我,还央求姆妈来劝说。我姆妈是见钱眼开,处处帮他说话。我有苦说不出,这又不是能对别人说的事。再一想,除了这事,陈坚对我还是挺不错。心一放宽,还怀上了。陈坚是笑进笑出,家里人高兴得天天象过年一样。谁知三个月时,吃了婆婆炖的一只鸡,晚上肚子痛,流了……”

      王莲花双眼一阵发呆,泪水顺腮滚落。林木森忙劝慰,说:

      “莲花姐,过去的伤心事我们不说了。”

      “不,我要告诉你……木森兄弟,在姐落难时,就兄弟把我作人看,姐要告诉兄弟,姐不是个卖屄的骚货,贱女人!孩子没了,婆婆却显得无所谓。有一天,我听见婆婆劝陈坚说,‘又不是自己家里的人,走就走了。再说,你妹妹还有三个月就生了,虽说是外姓的种,可是在陈家肚子里怀的,要干净多了。’我一听,这话味不对。我逼着婆婆问,她越圆话的漏洞越多……木森兄弟,我同陈坚呕气,在娘家住了三天,婆婆竟然怀疑我在娘家行为不轨,在鸡汤里下了药……木森兄弟,她这是把我当人吗?”

      “莲花姐,莲花姐……怎么会这样?”

      “没事,没事。看,姐把兄弟说得难受了。伤心事姐不说了。姐还是说火烧的事吧。姐开始也不知道陈坚从哪来这么多钱;后来发现一到社里查账他就特别急。拆东墙补西墙,四处去借钱。我问他,才知道陈坚是挪用信用社的钱给别人作生意,他‘吃红利’;先是二三百,随着家里开销越来越大,他挪用的钱越来越多。没料到,今年‘一打三反’,把他作生意的朋友抓了,朋友倒硬气,没有招出他,可七七八八一来,亏了信用社七八百元。今年‘余粮款’一到,他起了贪念,想一了百了,就一把火烧了信用社,说是帐也没了,钱也被烧了。木森兄弟,别看陈坚是个男人,胆子和他裤裆的东西一样。县里公安局来了七八个人,牵了条大狼狗四下一转;他就怕了,给了我一些钱;说,我们分开跑,避过风头就来接我……我一直不肯说,是觉得他是为我贪污的……供出陈坚,姐是想让你立个功,早点出去。还有为了陆宝林那个王八蛋!天杀的陆宝林威逼强暴了我,我却恨他恨不起来。他知道女人也需要快活!天下的人谈到这种事,都骂女人贱,婊子,卖屄,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和和美美的家,有个心痛自己的男人,有个园园美美的情和爱……木森兄弟,姐脏吗?”

      “不。莲花姐不脏!真的,我、我只觉得莲花姐好苦,好可怜!”

      “有兄弟这句话,姐知足了……”王莲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兄弟的心好善良。很讨女人喜欢,告诉姐,有相爱的姑娘吗?”

      林木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想起沈梅英。

      “不好意思?勇敢点。哪个女子不怀春?木森兄弟,不要忘了姐。姐只有一句话,只要我活着,你有什么事找我,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报答你。”

      望着王莲花的背影,林木森的眼圈都红了。突然,他萌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女人美貌里,掺杂着贪欲的情思。王莲花为了陆宝林出卖了陈坚,沈梅英为了什么背弃我呢?

      早饭后,茧站便闹腾起来。林木森接到通知,不许离开“105”。

      成功破获了“陈坚贪污、盗窃、纵火重案”,是湖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开展 “一打三反”运动的又一项“革命的胜利成果”!为了震慑犯罪份子,宣传、动员、教育广大的贫下中农,更广泛、深入地向“贪污盗窃、投机倒把、铺张浪费”的犯罪行为作坚决的革命斗争,湖兴县革委会、湖兴县公安局、龙溪人民公社革委会在下午召开声势浩大的“公捕大会”。为了配合“公捕大会”,邻近的三个公社也“押送”来一批“经济犯罪份子”一同“公捕”;公社自然也准备了一些屡教不改的“坏份子”,陪同陈坚接受人民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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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查無實據

 

          中饭是徐桂香送来的。增加了二三十人吃饭,她忙得满额是汗。

      “桂香姐,桂香姐,云娇她,她们吃饭了吗?”

      “我兄弟真是个有情义的人!云娇送莲花去城里了,说是沈书记安排的。”徐桂香走到门口,又说,“我把门锁上。你吃了睡一觉,碗筷我会来拿的。”

      林木森放心了。沈心田还真是有心人!“莲蓬娘子”是“知名人士”,今天这种场面,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有谁提及到王莲花,拖她去“陪斗”是免不了的。这样,对王莲花的心灵伤害有多大呀!

      烘茧房里喧杂一片。林木森靠在床上,听见庭院有人转了两圈。过了一会,后窗被人敲响,一看,是王大明。

      “建华说就你一个人在,怎么把门反锁上。”王大明说,“害得我转到后院来。”

      “大明,谢谢你!”林木森见到钱北人,很激动;说,“谢谢你来看我!” 

      “什么话?就要开会了,我来是告诉你一句话。阿福伯说,让你放心!说你的事情是‘夏天的晌午雨,雷声嚇死人,雨点不湿鞋。’有人来了。我走了,这个陈坚害死人,大队要完成任务,就把沈阿发交上来了。”

      王大明不待林木森开口;掏包香烟丢进屋,一猫腰,就溜了。

       开门的果然是徐桂香。她很慌张,问:“有人来吗?”

       “没有。怎么啦?”

       “我听见庭院里有脚步声。沈书记、王主任,还有陆胖子是什么意思,这里一个人都不留。不行!木森,到姐姐屋里去。”

      徐桂香不由分说拖起林木森就走,把他反锁在房间里,然后拿张矮凳在门前一坐。想了想,又舀了半篮米,在门口选起米来。林木森心想,沈书记他们是“唱‘空城计’,庭院连个岗都不设,谁会认为里面还‘关’了个‘现反’?”倒是徐桂香大白天又反锁门,又“站岗”地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他内心充满了感激。现在,人心猜疑,特别是有“辫子”长“尾巴”的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林木森掏出香烟,想到了王大明“冒风险”送来陆阿福的“解签”——“夏天的晌午雨,雷声嚇死人,雨点不湿鞋。”若过去听到此种事,林木森会一笑,现在他折服了。从抓到放,似乎全在陆阿福的胖肚子里揣着。心里一宽,林木森却为沈阿发而“鸣冤叫屈”了。沈阿发的盗窃行为还与“知青”的“偷窃”行为有着关连。

      “知青”的“偷窃”行为并不稀奇。在农村,青年小伙晚上不能结伙,个个精力旺盛,又没有文化娱乐消遣,三五人结伴聚堆,七扯八答地就想“寻开心”。 “文”的把街上的小娘子、大姑娘“排排队”,相互取笑一番。“武”的摸鱼罾虾钓鳝鳅,多了分分,少了就吃“拼东”。吃“拼东”佐料大多是顺手牵羊,东家的辣椒西家的葱蒜,二个人出去,三五分钟齐了。若是出差、或开晚工“偷窃”行为更习以为常,年长的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唆使小青年去干;瓜田摸几个西瓜,菜地拿几颗菜时有发生。这些事“知青”们耳濡目染,从好奇到积极参与,在寻求刺激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知青”们先还遮人耳目,后来演变成为出于一种“无奈”的叛逆行径。

      天下“知青”是一家,遇饭吃饭,遇粥喝粥。有朋自遠方来,不亦悦乎,邀上大队几个“知青”,天南地北地侃,主、客双方来场扑克“友谊赛”。可“宵夜”怎么办?

      作为“读书人”是深知礼仪的;但,“學而時習之,不亦乐乎”,前人所为可习之。“知青”们便多次体验鲁迅先生的《社戏》生活——“尝新”。“尝新”,蚕豆、毛豆最方便,首先是生产队里有,地头河滩桑林里一片片的,还好摘,从蔸向上,一把把地捋;三个人出去,一个望风,二人“作业”,速战速决。回去放上盐一煮,脸盆盛着,用手剥着吃,真香!林木森也参加过“尝新”,他还有一项“发明”,使“知青”们刮目相看。湖乡喜欢吃芋头,称作“运来”,过年必吃。队里芋头种在田头,林木森削块竹片,前端宽而薄,象把竹铲刀,在芋头分蔸的第三片叶边斜插下去,会碰到硬物,手朝外拧,再向上撬动。芋头籽就被拧脱收入囊中。芋头照常生长。只不过,队里收芋头时,会挺奇怪,好端端的芋头怎么只长“婆”不发蔸呢?

      事作多了,社员们不高兴了。有次一队的毛豆一次被偷了五六十斤,社员们叫嚷开了。生产队里种黄豆是要派用场的,黄豆由“农资公司”收,有化肥票作奖励。大多社员自留地不种,种了也只是作小菜,家里过年的“熏豆”,平日来客添个豆制品,最关键的是办“白丧事”黄豆可是必需品。

      大队召开了“知青会”,李忠良、沈金生好说歹说、挖苦讥讽地批评警告了一番。“知青”们想不通了,又不是开“毛豆宴”?个个叫冤。可有社员作证,说是,“看到河滩上有手电筒的亮。”

      这话倒也合理,手电筒是“奢侈品”,一对电池要一个劳动日的工,化不来也用不起。社员路熟,出门摸黑也不会走错。青年小伙带手电筒出门大多是为了炫耀,除非是送姑娘,大多时间把手电筒拎在手上晃,里面的电池却是倒装着的。而“知青”大多眼睛差,晚上没有手电筒不敢出门。林木森当时已在“大队治保会”,与徐武、金德江几个人一分析,花了两个晚上,还真抓住了赋。原来是一队的沈阿发,一个释放不到二个月的“劳改释放犯”。他借社员们对“知青”们的宽容而混水摸鱼,由于贪婪,他竟偷了去卖。沈阿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社员们愤怒了,“泥师阿根”把阿发吊在村头的苦楝树上,用扁担痛打了一顿……

      阿发“手脚不干净”,虽然可憎。因为有“辫子”,为了配合“运动”,作了陈坚的“陪伴”,似乎有失公道。

      直到烘茧房的人全走了,徐桂香才让林木森回“105”。林木森刚坐定,陆宝林推门进来了。瞧见他满脸的心事,林木森深深感到同情,想不到他挺重感情。陆宝林推说不舒服,让赵小龙去负责大会保卫工作。镇上到处是人,他干脆过河,躲进了“105”。

      陆宝林抑制激动的情绪,故作严肃地问:

      “林木森,破获‘陈坚贪污、盗窃、纵火案’,你立了功;公社革委会,治保会决定给你表彰,你有什么要求?” “我只想早点弄清自己的问题。” “你呀!你这小老大是书读多了,念蠢了!这两天公社就会研究对你的处理决定;我给你透透风。九月十九日,刘副书记说,有人送来一张‘反革命组织机构图’;说是在你的床铺垫褥下发现的。检举人还说,你利用‘清查队伍’机会,与地、富及有历史特嫌的人频繁接触,这些人大都与‘清查悬案’‘太湖别动队’特嫌有关联;还说,你仿效湖匪沈英杰搞‘七兄弟结拜’,以小老大身份控制了大队的‘治保会’, 加上你父亲的‘历史问题’等等。刘副书记提出,情况复杂,应马上‘立案审查’。沈书记说,先不急于‘立案’,可以让大队先找你和有牵连的人查询后再说;但刘副书记说,这条线索有可能对破获‘太湖别动队’有突破;王宏铭与你有亲戚关系,为了‘避嫌’,也同意‘先抓再查’。沈书记便提出二条,一是严格保密,二是暂不成立‘专案组’。决定由沈书记、王主任、我、还有刘副书记、派出所李所长五个人负责。李所长跑‘外调’,我负责公社‘内查’。我调查时发现举报材料与事实不符,钱北有些‘知青’提出了一些证明。最近,省里也发了‘协查通报’,解除一批‘敌特组织’的‘清查’;其中有‘太湖别动队’,说是一个‘军统’囚犯想立功编造出来的。李所长也‘外调’回来了,有材料证明,你父亲四六年就离开湖兴,与‘敌特机关’没有任何关联。这样你的事也就无证可究了。另外,有人把事捅到了省里,省‘知青办’来了电话……木森,木森,你怎么啦?”

       林木森几乎要破口大骂,但张开了嘴发不出声;想暴跳如雷,却四肢软弱无力。一个"中统"囚犯,“四清”时,迫于“运动”的压力,揭发父亲的“历史问题”, 把父亲 “打倒在地”,连子女也被“踏上一千只脚,永不翻身”。一个“军统”囚犯,想“立功受奖”,炮制了一个近三百人的“反共救国太湖别动队”,清来查去,没查出成员,却把追查人给捎上。悲哉!

      林木森努力回忆铺下那张“反革命组织机构图”。天!对了;那天在金德江家,徐武、杨慧丽、还有朱丽雯,谈今论古,扯到了小说《野火春风到古城》,说起伪军高司令的“八大处”。几个人数来算去,七拼八凑乱扯一通。林木森回去后,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拟了一张“‘八大处’机构图”。本想去炫耀一下,结果,睡一觉,忘了。

      林木森作好了被审讯的准备;可一连三天,谁也没来。一只吹得鼓鼓的气球,一戳就炸;谁也去不碰,二三天下来,气体悄悄泄出,气球怏了。瘪了,再去挤去捏,气球也炸不了了。林木森就像这只气球;第一天,他昂首挺胸,在茧站里四处逛;只想有人来为难,他可与人“理论”一番。第二天,他恢复了常态,回到庭院里蹓跶。第三天,躺下了,感到浑身无力,怏了!王建华,田云娇,还有徐桂香都密切注视林木森的举动,不时地小声嘀咕。中饭后,田云娇进来了。王莲花移交后,她留在食堂了。

      “木森,大白天怎么睡觉,不舒服吗?建华,去叫医生来看。”

      “不用,可能烟抽多了。”林木森懒懒地说;他突然想到,床头怎么会有抽不完的烟?他掏出五元钱,递给王建华,“麻烦你了;接着,烟钱呀!”

      “不是我买的。”王建华说,“是王主任和陆主任给的。”

       原来一切都掌控在别人手里,林木森想,王宏铭该出场了。

      来的人竟是沈心田。

      “听说你这二天情绪也不好?”不等林木森回答,沈心田严肃地说,“你的问题基本查清楚了。不管怎样,这也是你人生的一个教训。成绩是人生一个优点,挫败也是人生的一个优点;不跌几跤,人不会成长。‘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毛主席让你们来农村,一是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学习贫下中农的艰苦朴素,勤劳朴实;二来也要你们发挥力量,你们有文化,可以搞科学种田,在龙溪,稻、蚕、桑、麻,水产,蔬菜都有改良的潜力。农村是广阔天地,应该大有作为。”

      “是。”林木森应了一声。

      “情绪还是不高嘛!你明天回钱北。事情我已同蔡书记通了气。林木森,我提醒一句;回去后,不要牢骚满腹,不要追根刨底,也不要去大队了。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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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7# 兔四哥

       兔四哥你好,我一直在读你的长篇,感到你越写越好了。对长篇巨制,不敢妄评。你辛苦了,顺颂文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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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8# 东乡妮娜 谢谢东乡妮娜的支持!

在湖州六年,接触到众多的人,感受是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恼,但,人人都在欢乐地生活。人,对世间事有自己的感受。人,来到世间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为了追求幸福努力过,只是机遇而已。所以,我写入,写人性的真、善、美,写入性的变化,人性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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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打回原形

 

         未修正果,打回原形。

     “舅妈……”林木森缩回了手。过了上田港,踏进钱北大队;林木森背若针芒,沿途仿佛都在被人指点、议论,只得垂头而行。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如果舅舅借机把他扫地出门,他到哪里去安身?好不容易来到舅舅家的后院门,林木森迟疑了一下,伸手去开门。被舅妈拦住了。

      徐贞女不忍心看林木森充满忧郁的脸,侧开脸,说: “木森,从前门回家!”

      回家!林木森忧郁的心激荡了,一股暖流窜起,禁不住两眼噙满泪水……

      林木森绕到前面;舅妈已候在大门前,接过他的黄书包,嘴里嘟囔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忙不赢地跑进跑出。

      林木森躲进了里屋,倒在木床上,睡了;从公社到钱北有八里路,他象走了八十里,浑身疲惫不堪。

      “起来;木森起来。”徐贞女推醒林木森,说,“起来;剃个头,洗个艾叶澡。”

      林木森摇摇头,只想睡。他听见外屋聚集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纷纭,不时有人探头进来探视他。舅舅闻讯也赶回来了。

      “让他起来。”李阿三命令道,“让他起来;剃头,洗澡!”

      “木森,起来。”徐贞女又来到床前,小声地说,“听话,快起来。”

      “我不想动……”林木森羞于见人,耍赖。

      “不想动也要起来!”李阿三冲进里屋,用旱烟竿点着他,负气地说,“当时你不挺神气……”

      “你瞎说什么?”徐贞女拦住李阿三,把他往外屋推,边劝道,“木森,听话,快起来。先剃头,剃头师傅都来了。”

      “好了,让我来。”妇女队长阿芳婶进来;她坐在床沿,劝道,“木森,舅舅、舅妈是为了你好!按风俗,‘吃冤枉’回家,要跨火盆的。现在……剃个光头,截断孽根;再用艾叶水洗个澡,清除晦气……”

      林木森听到要剃光头,急了;问:“阿芳婶,为什么要剃光头?”

      阿芳婶正要解释,一直静静待在一边的李金凤低声说:

      “用艾叶水洗,就可以不剃头。”

      林木森忙起床,拉开后门,一大盆艾叶水摆在后门墙脚,褐黄色的水面还飘浮着几片艾蒿叶。

      艾蒿是一种草本植物,有着带苦涩的清香;气味可驱蚊蝇,可用于灸疗,因此被民俗借重。它是中华民间的魂宝,名列“驱邪法器”。湖兴很迷信艾蒿,据《湖兴府志》记,将蚕茧剪作虎形,以艾编为人形,跨于虎上,民间称为“健人老虎”。悬于门额上,可招祥而辟邪祛秽。“端午节”时,家家必备,把艾蒿、菖蒲挂在门楣上,可“驱五毒,辟邪气”。近年“破四旧”;大家不敢公开地挂在门庭上,只说是驱蚊蝇,取二三枝藏在门后、置放在蚊帐顶上,算是了个心愿。 龙溪没有艾蒿,每年都是“外埠”人用条船载来卖;这两年没人敢卖艾蒿,队里的人只有乘着去“山里”卖菜,寻些来,藏在睡舱里,至亲好友、左邻右舍送上几枝。烧一大盆艾叶水,徐贞女跑了五六家才凑齐。

      徐贞女听着后院的声响不对,赶过来,林木森已用脸盆舀起艾叶水倒在头上;她只好叫女儿送条毛巾来,转身向剃头匠赔个不是,送出了门。

      象举行了一种“仪式”;众目睽睽下,林木森一声没吭,头也不抬,喝了一碗艾叶水,吃了二个粳米团子。林木森回到里屋,又倒在床上。外屋的人都说上声“除邪消灾”、“洗除晦气,从此平安”的话,有的劝李阿三“城里入不懂乡间事,他不肯剃光头就算了。”“艾叶水洗了头,全身都除了邪,万事大吉!”也有的安慰徐贞女“精神还挺好,没吃苦;不要太伤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慢慢都散了。但,未断孽根仍象根刺扎在李阿三夫妇的心上。

      一阵折腾,林木森睡不着了,也不想动;他呆呆地望着蚊帐顶……

      这是一栋简陋的农舍;三间,前后是“干打垒”的土墙瓦房,风吹雨打,都剥落了。除了前后门,只是灶间有一扇木板窗;为了屋内通风,前墙和屋檐间留了一尺多空间。屋顶是“冷盖瓦”,不象沈梅英家衬有刷白的底瓦;椽子被薰得和瓦一般青灰色,悬挂着落满灰尘的蛛网。农舍一分为二,外屋为二间。进门是灶间,二灶一案一竹碗橱;何为二灶?这是种陶制的开了“炉膛”的瓮,怕开裂,抹了厚厚的泥。还有一水缸二把竹椅及洗衣盆之类日用家什。中间一间靠墙有张吃饭方木桌,四条长术凳,方木桌一边架了张竹榻床。这是李阿三的床,因他长年替队里“看庄稼、守库房”,很少回家,竹榻上只铺了张草席。在房柱衬梁上,挂了些铁搭、铁耙之类的劳动工具(这大都是林木森的“安置费”与指标供应的)。外屋与里屋的“隔墙”是芦栅;在方桌处,开了个半尺见方的“洞”,吊着电灯泡。一灯两屋亮。里屋有二张床,一大一小,大床是徐贞女母女睡,终年挂着顶蚊帐;蚊帐多年未洗,也不敢洗,蚊帐布都已“酥了”,破了都不敢补,只好用浆糊去“粘补丁”。床边有张二屉柜,这是家里最珍贵的家具。小床是林木森从湖南带来的;床板是竹榻。二张床成夹角摆,空间里有个木架,叠罗些装着冬衣的布包袱;最上面是口皮箱,皮箱上放着十几本书,这是林木森的家当。这里还是女人的隐秘处,放有马桶。林木森只能枕在另一头。小床距后门不足一米,出后门,后院长有八米多,端头是猪羊棚和后门;还有一处用稻草遮掩的“厕所”。院墙也是“干打垒”的,一米五六高;外面踮起脚可看见院内。后院种了十几棵树,有刺槐、水杉、泡桐、苦楝等,把块好端端的后院弄得象“林子”。

      这是林木森的“杰作”。

      春上,林木森去公社开会,正碰上农科所送来一批“速生树苖”;湖兴缺木材,可没人愿意种树,房前屋后没空地,自留地舍不得。老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林木森把后院种满了树,惹来全队人的讥嘲;后院拾掇一下,一家的日常蔬菜,笃定。谁知道“速生树苖”栽得“密”窜得快,棵棵又直又高,人们又眼红了。李阿三一盘算,再过六七年盖房的木料有了大半;也不心痛这些树把后院的菜园子给毁了。

      林木森知道,头顶的“光环”已消失;今后只有在队里老老实实劳动了。据说,沈心田对于给他的处理很恼火;以一份“查无实据”的“反革命机构组织图”怎样定案?事发突然,提出“案情”的是公社党委副书记;王宏铭必须“立场坚定”,“从严从快”;就是有错也是工作失误。可,林木森的档案被揭秘,一个被公社审查, 加上有“家庭问题”的人,怎能再回大队作“治保工作”?

      林木森没吃早饭就悄悄地离开了龙溪茧站;他怕徐桂香会哭哭啼啼地说个没完。王建华装作睡着了,此时还能说什么?林木森没料到陆宝林守在渡船码头,送了他一程;临分手时,递给他一个纸包,说:

     “小老大,莲花要我给你的。是一对枕巾,她怕参加不上你的婚礼;还说,白天没空,晚上枕着睡觉,作梦时记着她一点……”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娘们似地哭了。陆宝林象至亲好友说了一堆话,令林木森注意的有两句:一句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要利用亲戚;一句是“城堡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要提防亲戚。第一句好理解;要提防的亲戚是谁?是他?只有他……林木森不由打了个寒噤;他有一个预兆,今后亲戚之间的关系会恶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迷糊中,林木森被舅舅的一阵烟竿敲击桌子声吵醒。天已黑了;外屋又聚了些人;叽里呱啦地。

      第二生产队的村庄地名叫王家道场,村庄呈长方状沿钱北港展开,倒也真象一块“道场”。舅舅家正处王家道场中间,于是生产队一些人晚上按时来“扯白话”。生产队队委平日也要开个会,蚕房、仓库都太冷清,干脆定在舅舅家;加上林木森弄来电线才通了电,于是决定免收电费。

      喧杂中有个声音叽叽喳喳地使他厌恶!林木森感到身上软软地,干脆不起身。

      李阿三在通烟竿;又敲又吹,咕哝着:“呸,呸。真是丧气?”

      “你有完没完?”徐贞女听见里屋有动静,埋怨道,“一根屁烟竿总是堵,堵了就别抽。金凤,进去看看木森醒了没有?醒了让他起来吃晚饭。”

      “看什么?醒了自己不会出来吃晚饭。”

      李阿三借机施威,他要让林木森明白,这里是他唯一的庇护地。一股屈辱袭来,林木森决意不吃晚饭;以藐视李阿三的“家长专制”。

      李金凤进退两难,在“隔墙” 探进头,望了望。听见舅妈进来,林木森忙闭上眼睛。徐贞女在床前立了一下,叹了口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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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都是親戚

 

      听见外屋吃饭的声响,林木森感到有些饿;但,没有一点食欲。胡思乱想一番,又睡着了……

      他仿佛回到了学校——湘潭机械厂子弟学校——是一九六五年九月七日。

      早上,校园里气氛很紧张。上课铃响了,老师们还在办公室,学生们三五成群在操场上议论着。出事了!林木森坐在座位上,教室里只有六七个同学;有人悄悄告诉他,“男厕所发现了反动标语,学校在等工厂保卫科来人。”

      果然,开来一辆吉普车;工厂保卫科的人进了校长办公室。学生被老师赶进了教室,全校都改成“自习”课。各班都有几个同学被叫去开会,林木森也在内;他很高兴,父亲被“打倒”后,胳膊上的“三条杠”已成了虚设,少先队大队部再也没通知他开过会。

      去了教务楼才知道不是开会,几十个人集中在走廊里,八九人一批叫进“音乐大教室”, 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我爱毛主席,打倒蒋介石”;每批留下几个,其他的人回教室。留下的人各自在纸上把那句话又抄写一遍,又回去了一批;剩下的十四五人进行单独谈话。

      林木森走进“校长室”,校长挺和蔼,让他不要怕;保卫科的人指着桌上一块石灰壁块说:“你看上面写的字;写得好不好?”

      林木森很惊讶,有二个书包大的石灰壁块怎能完好地从墙上取下来?保卫科的人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挺严厉;林木森吓了一跳,忙说:“不好!”

      穿着警服的又问:“怎么不好?”

      林木森说:“这是反动标语,当然不好。”

      保卫科的人让他把那段话连写三遍。林木森写了;一遍比一遍流畅。他好象听见校长舒了口气;保卫科的人笑了笑,让他回教室。

      学校的刘支书拦住了他。多年来,刘支书都极力培养林木森,林木森的美术作品“参展”,从选题材、创作、修改、送展,都是他亲自操办。每次作品获奖,都是刘支书头一个上家来,向林仲仁报喜,并在学校周一的全校师生大会上进行表彰。在林仲仁被“揪”出来后,刘支书首先站稳革命立场,对林木森冷若冰霜,并连看也没看便淘汰了林木森的参赛作品。刘支书笑眯眯地说:

      “林木森同学,你的美术在全市三次获得第一名,临摹字怎样?”

      “临摹字比临摹画简单多了。”

      刘支书指着石灰壁块,说:

      “是吗?那你临摹这行字。”

       林木森仔细看看石灰壁块上的字迹,一会就临摹下来。周围的呼吸都变凝重了;校长的脸白了,刘支书笑了,吉普车回转了,林木森被单独留下来。

      好在“证据”很快被否定了。一个老公安把笔迹与罪证一对照,说:

      “不是他。人的笔迹是很难模仿的;刻意模仿,就是描绘,在起笔,收笔,特别是勾画上都不会连笔。一气贯成。看,这字体转折处有明显的停顿……”

      果然,作案者自首了;他是工厂一位“劳模”的儿子,因学习不好,被父亲打,并罚他跪在毛主席像前“反省”。父亲因没文化不能更好为党工作而懊悔,儿子幼小心灵莫名其妙地对画像上的人产生反感……还有,学校的刘支书因唆使林木森写“反标”;“文革”时遭批斗,被打折一条腿,还判了八年刑。还有,林木森虽被逼写“反标”,但革命立场不坚定,也遭到了批判,还作了那个“反革命同学”的“陪斗”……

      是是非非由人定,黑黑白白任人评。

      林木森再醒来,屋里很静;外屋“扯白话”的人都己散去,(他知道这些人的规律,不到十点半钟不散)应是十一点了。他饿了,一天只吃了两个团子;支起身,感到头很沉,便靠在床档上。

      大床的蚊帐撩起,舅妈下了床。听见灶间一阵响,林木森伸脚探鞋子,下地,可腿一软,倒在地下。

      “姆妈,姆妈——”李金凤叫道,慌忙下了床。

       徐贞女闻声,忙进来扶起林木森;她一摸额头,急了,说:“金凤,快!” 

      “没事,没事。”林木森支撑起来;徐贞女、李金凤一边一个把林木森扶到床上。李金凤在里面,没来得及抽身,林木森一睡倒,头正枕在她腿上。李金凤忙起身,被姆妈喝住:

      “好好扶住他,我去叫医生。”

      队上“赤脚医生”就在附近。过来给林木森打了一针“退烧针”,留了一些药片,说:“感冒了;给他熬点稀饭,让他多喝水。”

      林木森清醒了,感到枕得很舒服,原来是李金凤的大腿;正要撑起身,眼睛“刷”地发了光——金凤的内衣太紧,还掉了粒扣子,从绷开的衣襟处,露出突起的乳房——李金凤感觉到林木森的目光,焦虑的眼神闪现出羞臊,忙用手掩住胸,低声说:“还不起身?”

      “说什么?”徐贞女端进碗稀饭,说,“把木森扶起来,我给他喂粥。”

      “不用,我起来吃。”

     “秘密”被李金凤窥穿,林木森很是尴尬。

     “行不行?知道饿就好……慢一点。”

      林木森下床,活动一下手脚;喝了半碗粥,突然问: “是谁告发我的?” 

     “事情都过去了……”徐贞女支吾道,“木森,我们不说这事了……”

     “我知道,那人还是亲戚;对不对?”

      徐贞女欲言又止;李金凤来拿碗添粥,林木森抓住她的手,说:

     “金凤,你应该知道。能告诉我吗?”

       这是林木森第一次抓她的手。李金凤感到手上传来一种电麻感,激荡了少女的心。李金凤回避林木森的眼睛,低声说:

      “是、是长寿爸……”

      林木森冷冷一笑,果然是他,薛长寿;李金凤同母异父姐姐金娥的公公。只有他来家翻动东西,不会引人注意。晚饭时,金娥竟然还在外屋叽里呱啦地说笑不停。

      薛长寿“告发”林木森是为了儿子薛天康。农村人民公社是乡政权机构和集体经济组织“政社合一”的领导机构。生产大队管理大队(村一级)范围内各生产队的生产工作和行政工作。生产大队干部(含技术专业人员和因革命需要组建的机构人员)没有工资,除了会议、出差有“生活补贴” 外,一律以工分计酬;工分拨到所属生产队,参加队里“分红”,这种工分叫“非包工分”。“非包工分”不含钱,不带粮,只是一种记帐凭证。一年下来,“非包工分”少的生产队就得按“差额”出劳力承接公益劳动(修河堤、修路等),为避免生产队之间的不满,大队会尽力平衡各生产队“非包工分”的差额。薛长寿作钱北大队副大队长时,儿子薛天康是大队“植保员”。金娥嫌他与农药打交道,硬让他辞职;原想“朝中有人好做官”,谁料事情还没转过劲,薛长寿因“四不清”撤了职,好不容易谋了个红旗茧站的保管员。看儿子劳动太辛苦,他一直想儿子“官复原职”。偏偏林木森的出现,平衡了二队的“非包工分”。当他发现林木森的“反革命证据”后,犹豫了几天;与原来一批老伙计一商量,原副社长许阿多唆使他,说:“揪出一个‘现反’,你是功臣;理所当然让天康上,他本来就是半个大队干部。”薛长寿一听有理,想到自己曾经抛弃过天康母子,顶个“大义灭亲”,来个“将功补过”。于是,他找了“老书记”刘水根,由他出面,以免王宏铭包庇。

      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治保会”有田树勋接手;蔡阿毛考虑大队的“政工干部”太多,“借口”龙溪正在筹建变电所,把二队的电工抽到大队作了专职电工。人员平衡了。

      “木森,我已找过他了。”徐贞女说,“亲家爸说是无意看到的。他是一名党员,这种事不能不讲原则。木森,大家都是亲戚,事情都过去了。下午,天康和金娥来看了你二三趟;天康娘也来了二趟,还送来十个鸡蛋……”

      “可不,都是亲戚。”林木森把夹起的炒鸡蛋放下了;冷冷地说,“只怕有些亲戚不认我!”

      “再吃点粥。”李金凤替林木森添了半碗粥,见姆妈的脸色难堪,解围说,“你从来不收拾;什么东西就往枕头下一塞,明天我腾个抽屉给你。”

      “是啊,是啊。”徐贞女跟着说,“平时我总帮你收捡;我又不识字,什么纸片都收着哩!”

      “就是漏了这一张。”话出口,林木森后悔了;忙补上一句,“现在没事了;好了,吃饱了,睡觉吧!”

       回到床上,林木森连着抽了二支烟。虽然关了灯,林木森感觉到,大床上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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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情竇初開

 

       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林木森告诫自己:“虽然龙溪茧站的二十一天是阴霾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太阳‘暴晒’龙溪茧站!”正因为产生了这种思想,林木森沉默了;他害怕自己这种思绪有所流露,万一不慎,扣上一顶“反攻倒算”的“帽子”,哪可真的要万劫不复!

      林木森对沈梅英的眷恋,在回钱北的第二天就彻底被击溃了。经不起阿珍姨妈的再三邀请,林木森答应去浜里吃中饭。迈出门后,林木森内心里的彷徨不定很快消失了。林木森明白了阿珍姨的用心;人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就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切!

      路过沈梅英家时,林木森不由放慢了脚步。后院门开着,沈梅英在院里晒衣服。

      “梅英。”林木森情不自禁,轻轻喊了一声。

      沈梅英抬起头,看着他;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下。

      “梅英!”林木森激奋了,又喊了一声。

      沈梅英欲言又止,浑身颤抖起来;突然,她象见到瘟神一样,冲屋里叫了声“阿爸”,逃回屋去。

      林木森狼狈而窜。他明白了,这段姻缘到头了……

      林木森的性情彻底变了,除了偶尔和同队的“知青”金德江说上两句;连王兴荣、李新华他们的调侃也往往只是一笑了之。每天“出工”,他象地上“有钱捡”,低着头,一声不吭;休息时,独自坐在一边,抽支烟,将干活的农具(铁搭或扁担)往田埂上一放,躺下;背椎有些痛,却伸直了腰,还睡得稳当。在家里更是“象尊泥菩萨,整天屁都不放一个”;只要不睡觉,就在后院坐着。喊吃饭,埋着头端着碗,三下二口就吃好,不叫连菜都不夹。门也不出,吃了晚饭就看书(后来,林木森很幸庆有这段自学的时间;他把平日感到无聊的美术理论都看了二遍,还读了李新华阿爸留下的古文诗词)。李阿三也有些惊异了,怕林木森是“受了刺激”,再也没说他一个字。徐贞女好是心疼,与别人提起来就掉眼泪;她只好不停地给林木森夹菜,有时寻出些话和他说,四下讨些南瓜子、葵花籽和蚕豆炒上一捧让他看书时解闷,林木森总报以淡淡地一笑。

      令徐贞女不安的是,林木森天不亮就起床,到后院里半蹲着,二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徐贞女悄悄告诉了李金凤,李金凤不信邪。第二天,待林木森蹲了一个多小时;李金凤装着给羊喂草,拖捆薯藤,低着头径直冲着林木森走。林木森闭眼不动;待她快到身边,纵身一跃,跳到二米外的菜土里。李金凤当时不由傻了,原来“哥哥”真的有“功夫”。

      金娥听说了,忙回去告诉薛天康;薛天康只一笑,说,“他是在‘扎马步’。”薛天康想到林木森有“功夫”的传闻,还是到了后院,看见深陷在菜土的脚印里,一块巴掌大的瓦片都碎成五六块后;他的脸色白了,半个月没登岳母家门。还跑到红旗茧站,再三交待阿爸没事不要回钱北。

      徐贞女发现,林木森唯一没变的是,无论什么吃的都留给李金凤一半;她便不时支使女儿给林木森端茶递水。李金凤对林木森留下的“吃食”乐于享用,对母亲的支使例行公事;不同的是,她开始学作针线活来(徐贞女发现,女儿变懂事了)。晚上,外屋“扯白话”的人再热闹;里屋的林木森、李金凤各坐一张床上,各行其事。时间长了,会相望一眼,目光相遇,李金凤会一笑,低下头。

      李金凤虽然刚进十五岁,长年的劳动令身体发育得很健美。白里透红的脸蛋洋溢着青春气息,衣服的前襟被隆起的胸撑起,使已不大合身的衣服更觉得窄小;浓密乌润的秀发扎成两条长长的辫子,两条健壮的腿,将圆圆的屁股衬托得格外性感诱人。

      李金凤在作一双鞋垫绒毛,裁好鞋垫布,两片合拢,中间夹上二层厚纸板(要绒毛越厚,夹的纸板就越要多),用针引各色旧毛线穿过,并在穿引时编些花纹。完成后,用剪刀在两片纸板中间剪断毛线,扯去纸板,将露出的毛线头揉散。鞋垫坚实漂亮,穿着也柔和。

      林木森仍沉迷在茧站的“梦境”之中,他偷窥最多的还是李金凤的胸,哪里没有王莲花的浑圆,没有沈梅英的硕大,仍象块磁铁吸引他的神经。李金凤也感觉到了,开始她羞赧地侧转身去,后来只是低下头;被看久了她会回敬他一眼,这时是林木森发怵而躲避了。

      林木森又一次发现李金凤在看着他,脸红了,忙扭开脸;听见她“嗳”了一声,李金凤脸色绯红,说:

     “能帮我写‘金凤’两个字吗?”

      林木森走过去,取张纸,一笔一画地写好,说:

      “你写一遍。”

      李金凤十分吃力地写;应该是画。林木森俯视她的写字,在她的园领衫领口处,他看见她的胸前突出两个肉团……这已不是在茧站梦中出现的“尖椎”了。一股激情掠起,他呆住了。少女纯真的乳房使他入迷。李金凤觉察到了,羞赧地转过身去。林木森伸出手,迟疑半天,落在她的肩头,他感到金凤的身体颤栗起来;她想躲避,却没有动。时间仿佛很缓慢地在流逝。林木森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李金凤把通红的脸藏在大床的蚊帐里……

      人的情感是复杂而时时变化的。内心的情感对人的行为控制力最大,会通过人的潜意识来左右人的行为,寻找愉快情感。而“性”是人追逐的最愉快情感。青春的燥乱激荡而至。

      每天晚上,林木森总感到气浮心燥,神不守舍;会情不自禁地回想王莲花在茧站的种种情节,回顾沈梅英褪下肚兜时的情景……但此时令他神魂颠倒的还是金凤少女纯真的乳房;只是林木森此刻的目的不是因为爱,是因为在茧站梦中李金凤声声的呼唤,激起了的一种占有的欲望。或许,失落的凄怆使林木森在渴望一种安慰;一种温情、放浪、甚至是纵欲的慰籍。

      机会来了。徐贞女去了龙溪镇,天下雨没回来。

      屋里只有两个青年男女。听得李金凤发出熟睡的呼息;林木森壮起胆子,走到大床前。撩起蚊帐,睡梦中的金凤憨态可掬;鬓乱靥红,嘴唇微启,虽值深秋,她只将棉被搭在腹间,袒着业己浑园的大腿,紧裹单衫的胸脯起伏欲出。林木森浑身一阵燥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触及李金凤柔和的胸;听见一声低呤惊呼:

      “你、你干什么?”

      林木森闻声一颤;再看李金凤睁着大眼望着他,无邪的眸子闪烁着惊惶。他嘴唇颤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慌忙回到小床上。

      第二天,李金凤忙于家务,照常替林木森添饭;中午舅妈没回,她还给他夹了菜。羞愧使林木森一直不敢抬头,此时林木森放心了,李金凤没有怪罪他。

      或许李金凤还是向姆妈告了状,林木森感到舅妈看他的眼神里,添了一种疼惜神采。很少出门的徐贞女二天后又去了龙溪镇;当着林木森的面,她关照女儿晚上早点睡觉。

      林木森却胆怯了;他害怕李金凤无邪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惊惶。不出门的林木森到王兴荣家玩到半夜才回来。

      “知道姆妈不在家,回来这么晚!”李金凤抱怨道。

      林木森脸红了;有些想入非非……他搭讪道:“你还没睡?” 李金凤没吭声。林木森撩起蚊帐,傻了!被窝里还露出一个脑袋,原来她把姐姐的女儿薛帅叫来作伴。一瓢凉水泼来。林木森知趣而退;他心里不平衡了,不由泛起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得食猫儿强似虎,褪毛鸾凤不如鸡。”时间一长,社员对林木森的怜悯少了,同情淡了;劳作时嘻笑间有的风言冷语,刺得林木森无地自容。连朋友的劝慰也总伴着戏谑;说些“金凤妈,饭篮吊高点,小心‘冷饭’被偷吃了。”“猫想鱼吃,猫饿瘦了,鱼也坏了。”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下午,林木森取些剩饭作“水泡饭”时,王兴荣进来,故作惊呼:

      “金凤妈,木森‘偷冷饭’吃!”

      此话常听,林木森往往淡漠一笑,懒得理,今日心里很是恼火。李金凤平日对此玩笑也是泰然处之;今天却反诘:

     “你才偷朱家‘冷饭’吃!”

     “她家‘饭篮’有人看守;昨天你姆妈不在,‘饭篮’可被木森取走了!”

     “瞎说!”李金凤横了林木森一眼,埋怨道,“天天等作好了吃,今天真勤快!”

      林木森心存愠怒;被李金凤责怪,不由怨恼在心。

      “兴荣这鬼头!”徐贞女笑着接了腔,说,“木森是自家人,家里的‘饭篮’本来就有份,什么冷饭热饭,油炒水泡都随他吃,怎么不行吗?”

      晚上,林木森听见舅妈责备李金凤:

     “木森脸皮薄,你呛他干什么?”

     “我又没说他;我是让他帮我说话,谁知道他心亏……”

     “瞎说!”徐贞女拦住女儿,低声说,“他心亏什么?哪有猫不偷腥的。”

     “姆妈——”李金凤用被子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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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知青聚會

 

          既然舅妈发了话,林木森安然了。同时,他也反省了自己对李金凤的举止,林木森不由迟疑了。

      我在干什么?萌发的情欲因怨恼而生隙,思虑反清晰了。林木森察觉自己渴望只是一种心灵创伤上的抚慰;一种燥动时的寻求满足,一种追求对异性触摸的快感。如果就此而产生婚姻,就此而生活在这简陋的农舍?按王建华所说,“婚姻就是‘洞房’,‘洞房’就是夫妻……当初真该把沈梅英抱上床去……”

      午后一场雨,生产队提前收了工。林木森没有跑;反正是淋雨,多淋点和少淋点又如何?进后院,林木森推开后门;听见李金凤一声惊呼,原来她正在擦洗身体。

      见是林木森,李金凤背转身去;她裸着上身,湿漉漉的短裤紧贴在身上,呈现着丰润娇美的躯体。林木森猛然发现,十六岁的李金凤己蜕变成了姑娘。他贪婪地望着这亭亭玉立的身躯。

     “你——”李金凤慌忙地穿上衬衣,嗔怪道,“怎么进来也不吭一声!真是一只猫呀?”

      听到“猫”,林木森脸上一阵发烫;转身冒雨跑进猪羊棚。他怀疑自己对李金凤的企图已被她识破,不由憎恨自己的唐突,咒骂自己的龌龊……

      李金凤送来一把伞,说:“快去换衣服;有是淋病了,我可得挨骂了!”

      林木森听不出她是嗔是怨。

      换好衣,金德江来了;说:“走,打牌去!”

      金德江是钱北街道的“知青”;父母都在钱北供销社豆制品社工作,他家住在“朱家墙门”(当地称大户宅院为“墙门”)。

      这是一座前清住宅;五开间,三进,左右厢楼相连。粉墙黛瓦,建有高大的风火墙。“朱家墙门”是朱丽雯家的祖产。朱阿公七十多岁,子女都在上海和杭州;是钱北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公私合营”时,朱阿公只留下“朱家墙门”的左厢二、三进,其它房屋全送给了“钱北街道”。朱丽雯回钱北“投亲靠友”“插队”,住在左厢楼上,朱阿公老俩口长年住在后进,左厢楼下成了“知青”聚会的场所。

       “你可是贵人呀!”朱丽雯见林木森劈头就是一句责怪话,说,“怎么?单凭我上龙溪镇看你,也应来说声谢谢吧!”

      “日里要出工,晚上懒得动。”林木森支吾道,“长久没做体力活,骨头架子都散了。”

      金德江作证,说:“队上都说木森肯吃苦!”

      “好了,累死也成不了董加耕。”朱丽雯递过茶水,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说是茶香,还不如说是她身上香。朱丽雯一年四季抹“茉莉花香水”。她上下打量林木森一阵,说,“你瘦了,黑了。怎么不出来玩?闷在屋里会病的!”

      “我看木森挺精神!”杨慧丽过来说,“木森,徐武不见你出来玩,弄了一条三斤青鱼;今晚我们聚聚,算是给你‘压惊’!德江,快去买豆腐。”

      杨慧丽和徐武是湖兴城的“插队知青”。头一年的口粮由国家供应,每月三十斤米,还有八元钱“生活补助”; 住房由大队负责盖,每人一间,不小于十二平方。刚“断奶”;目前还处于“衣食无忧”阶段,说话口气也硬扎。

      林木森感到浑身热流涌动;象是困在泥滩上的鱼“趺”进了河,只有“知青”这个团体才能有“共同语言”。他硬要同金德江到街上去添点菜。天下雨,钱北街更冷清了;店铺不是关门板就是营业员在打瞌睡。好不容易在肉食店买了二只猪耳朵(乡间猪头肉便宜;猪耳,猪鼻可拆开买,价格自然贵一点),兴冲冲地回转。在“朱家墙门”门口遇上三队的王富贵,他高挽裤脚,拎了一只遮得严严实实的鱼篓。见到林木森,王富贵一惊,马上一声冷笑,昂首而过。擦肩之际,林木森听见鱼篓有声响,不由一喜,忙问:

      “王富贵,篓里是甲鱼吧?”

      王富贵站住了,昂首看天;林木森又问:“富贵叔,篓里是甲鱼吧?”

      王富贵欲走又止,冷冷地说:“谁要买甲鱼?”

      “我们要!”金德江冒火了,说,“问你几声都不吭,打开来看看!”

      “我没听见。”王富贵把鱼篓递给金德江。

      “朱家墙门”门口立刻聚拢了人;大家对王富贵能捕到甲鱼很是佩服。甲鱼在乡间并不被看重;黑不溜秋又凶神恶煞模样。特别是吃它“花不来”;甲鱼要炖肉,“捉只甲鱼贴上半斤肉,吃得心痛!”诱人的是,卖到城里价格要比青鱼高上一倍;还不要喊,只要拎着一“现身”,立刻有人上来,追着屁股要。徐武说,有次他买只甲鱼回家;就被人从北门追到了西街上,他与人讨价还价蛮开心,结果让“城市民兵”给堵上了。若不是抬出哥哥徐文也在“城市民兵”,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价是价,货是货。甲鱼“咬人”,咬上不松口;钓甲鱼要用猪肝作饵,“猪肝比肉贵,钓不上贴大本”,更无人敢问津。据说,王富贵钓甲鱼不用猪肝用蚯蚓。用蚯蚓?一时间;,许多人纷纷“较仿”;结果无一收获。瞧着着二斤多的甲鱼,众人又眼热又羡慕。

       有人看见林木森在,开玩笑说:

       “富贵,你投机倒把的本事越来越强;小心出你的‘大批判专刊’。”

       王富贵“嘿嘿”一笑,转身朝林木森一鞠躬,说:

       “对不起!林主任,我没有听见你叫我。林主任从公社学习回来了,可喜可贺!下次出‘大批判专刊’,千万手下留情!”

       朱丽雯正好出来,一听火了,说:

      “富贵叔,你是什么意思?”

      王富贵说:“朱家姑娘,是他要买甲鱼,我没听见;怕他怪罪,赔个不是。”

      金德江恼火地说:“我们都站在一起,怎会没听见?”

      “是没听见。”林木森一笑,打开手中的荷叶包,亮出猪耳朵,说,“耳朵在我手上,他怎能听得见?”

      周围一片哄笑,王富贵拎起鱼篓便走;金德江一把拖住。拉扯之间,朱阿公来了,他一问,也笑了,说:

      “清平世间,庸人自扰;富贵,都是玩笑话,何必当真?几个小青年在我家里聚个餐;卖个面子,让我添个菜。多少钱?”

      “朱阿公要,是看得起我王富贵;岂敢提个钱字!”

      王富贵把甲鱼倒在杨慧丽拿来的脸盆里,坚决不收钱,走了。大家散了。

      朱阿公对林木森说:“祸福相倚,切不可因一时挫败而自暴自弃。”

      “清炖甲鱼”要等;杨慧丽提出,请李忠良、田树勋来;说,“反正菜多,顺便也与他们联络一下感情!”

      朱丽雯说:“知青聚会,把大队主任请来,岂不自讨没趣!谁去叫田树勋?”

      金德江一听,忙说:“杨慧丽去叫田树勋。既然是知青聚会,我把一队钱红英她们几个也叫来吧!”

      杨慧丽去了一阵,一个人回来;淡淡地说:

      “大队里要开会,田树勋没空。”

      金德江叫来了四个“女知青”;说,“钱红英、汪美珍她们正在五队李伯林家玩;正好一起叫来,少跑了许多路。”

      朱丽雯抿嘴一笑,心里说,为了钱红英她们“四花旦”,你从一队绕到五队,几乎绕了整个大队,还说“少跑了许多路。”

      林木森正陪朱阿公在闲谈,听到外面热闹,便起身告辞。从后进出来要路过厨房,他看见杨慧丽满脸忧虑地正与徐武说些什么,依稀听到“他都下楼了,听到是为林木森,才说,要开会……”

      徐武双眉紧锁,瞥见林木森;略怔,大声说:

     “管他屁事!向毛主席保证!我又没有‘辫子’被他揪……”

      林木森悟到,是因为“宴请” 自己,杨慧丽被田树勋“训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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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关注你,兔四哥。你慢慢道来,桡桡我慢慢咀嚼。你是个让桡桡很敬重的勤耕不止的人,写长篇不易,写N个长篇就更不易了啊!我都无法想象,在你们这些小说家的头脑里倒底装了多少东西啊?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壹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壹良方,服之,愚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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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4# 桡桡 谢谢桡桡的支持!我给‘大姐姐’回帖曾说,拙作是小说,凡写作要有创作源,这便是作者的阅历和生活。我是个平民百姓,生活在终日繁忙却又无所作为的劳动人民之间。平常的人都说‘自食其乐’,可都是父母生,爹妈养,谁人甘心人后?大家都为幸福而奋斗,有成功,有失败。这就是人生,这也就是故事。拙作是小说,是我的、朋友的、熟悉和陌生人的故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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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各懷己見

 

      徐武的烹调手艺的确不错;四碟四碗,大盆盛鱼,色、香、味俱全。三杯下肚,礼仪全消;争争吵吵,“童言无忌”。

      朱丽雯是“主人”,称“不善饮酒”,却很顾全气氛。金德江最年长,很殷勤地劝酒夹菜。徐武喝得最豪爽,大碗端起,四下找人挑战。林木森喝得最沉稳,来者不拒;但,每次只饮一小口。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四花旦”则是埋头苦干。杨慧丽与她们格格不入,话也很少。

      “四花旦”的雅号是林木森“封”的。

      钱北大队现在的十八个“知青”分属三类。徐武、杨慧丽和钱红英、汪美珍等三男五女八个人是湖兴城的“插队知青”;是“正规军”。田树勋和金德江等“钱北知青”七个人是“回乡知青”;是“地方部队”。林木森、朱丽雯等三人是“投亲靠友”,算“外援盟军”。

      八个湖兴城的“插队知青”分在六个生产队;都是“一人一灶”,各自为战。时间一长,自然各自结伴。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四个都是湖兴东门外作坊街的,家系小市民。父辈们都从事“小手工业”,在社会上很不起眼;就连“文革”最激烈时期,也只是跟着“造反派” 屁股后面“摇面标语小旗,喊二声口号”。按杨慧丽的说法,“钱红英、汪美珍她们象父辈一样,很市侩;精得分只苍蝇要先数清汗毛,省得一块小手指大小咸萝卜能吃一天的饭。”最令杨慧丽不屑地是,钱北的“光棍”多,对“女知青”很是“呵护备至”;三五成群,六七结伙地到“女知青”这来玩,钱红英、汪美珍她们便广交朋友,四个人结伙到各家去窜门,各家一是客气,二是“讨好”,定会留下吃餐便饭。如此蹭饭行为,且不谈是“资产阶级思想,小资产阶级行为”;至少有损“女知青”的形象,败坏了“知青”的声誉。

      林木森、徐武、金德江和朱丽雯他们却不以为然。他们知道杨慧丽另有用意;十八九岁的姑娘已懂事了,她的比小伙想得多,谁不想作“凤凰”?杨慧丽到钱北,对田树勋颇有好感;偏偏田树勋喜欢钱红英(均因树勋姆妈的反对而无果),心里难免有些嫉恨。

      朱丽雯说:“年青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先锋;农村除了窜门,还有什么娱乐?”

      徐武说:“钱北大队十八个‘知青’,十二个是‘女知青’;六个‘钱北街’的是各自为战。她们四人不团结,怎样‘保卫家园’?”

      金德江说得更直白:“以及单个地让‘狼群’围剿;不如结伙冲散‘狼群’。”

      杨慧丽说:“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在社员家又是唱,又是跳地;太不自重,至少也是招人闲话。”

      林木森哈哈一笑,说:“钱红英的嗓音好,听她唱歌是种享受。‘四花旦’送文艺下乡,贫下中农欢迎,有什么不好?”

      大家听了也笑了。“四花旦”的雅号不胫而走,连钱红英、汪美珍她们都欣然接受。

     “知青”最忌讳的是人生、前途;最喜欢谈的偏偏又是人生、前途。 尤其刚“断奶”,他们已领不到“国家的钱、粮”,急于能获得“生存”的必须物质;这偏偏又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只好畅谈人生、前途,自寻安慰。

      杨慧丽对人生、前途充满了憧憬;要用热血写青春,要以饱满的革命斗志,“战天斗地改变钱北”。

      林木森刚刚溶入温暖集体的激情,已被无意听到杨慧丽和徐武的对话所驱散;忧愤之下,他猛一击案,说:

      “人生是什么?对某些人是随心所欲,对大多人是无可奈何。你们谁能说,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人生就是四个字,听天由命!”

      众人满面惊诧。朱丽雯却拍手称好。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木森。德江说你受挫心灰了,徐武说你沉沦了,我不相信你会一蹶不振。来,我敬你一杯!”朱丽雯端杯示意,一口饮干;又说,“对于人生,我只相信命;宿命!”

      金德江附和,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徐武大为不满,说:“不对!你们为什么要屈尊于别人?向毛主席保证!我就不相信,都是人,为什么我们就命该如此吗?为什么不能去奋斗、去争取……” 

      “徐武——”杨慧丽打断徐武的话,站起来说,“我们是应该去奋斗!去奋斗首先要树立人生的理想;要有个正确的革命目标,要有革命的人生观、世界观。这样,才会有人生的真正意义!”

      钱红英说:“慧丽,都‘插队’了,还怎样去奋斗?”

      汪美珍说:“奋斗?我的奋斗目标就是不‘透支’。”

      杨慧丽不屑地一笑,说:“‘插队’又怎么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们将面临自食其力,也将是我们独立生活的开始;我们要在‘再教育’中成长,在钱北展开我们的抱负,开创新的天地!”

      林木森为她鼓掌;笑着说:

      “难得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了!雄心壮志可嘉;现实是什么?这些我说得比你少吗?该说的我都说了,该作的我也作了;结果是怎样?莫须有!结果就一个莫须有,什么都会没有!”

      杨慧丽巴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或许是因林木森的遭遇而同情,或许是为林木森的遭遇而不屑一驳。

      “好了。木森,不要说了。在主宰者的随心所欲下,你不屈服则死!”朱丽雯伤感道,“有时,一个电话比和十条生命都强大。我们能主宰的不是人生,而是自己的生命。”

      “我就不相信,我就不信,我不信……”徐武激昂了,他想反驳;却找不到能表达的词语,他没有下文,说的一遍比一遍低,最后不吭声了。

      大家都沉默了;谁也不敢再触及这个话题。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的话太直白……不仅是白,而是“黑”!如果泄露出去,一个“反革命集团”的“帽子”就无须莫须有了!盲从,是中国人的一种传统,甚至是一种社会责任感。强烈的革命热情是青年最典型的特征。在“知青”的思想里,参加“文革”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要关心国家大事”的忠诚表现;更是在效忠国家,同时还把国家至上与社会责任感和个人英雄主义交织在一起。“上山下乡”以后,“知青”开始傍徨,头脑中的革命理论被现实的“生存”开始了交锋。虽然革命意志开始动摇了,但,传统的政治革命热情规范了他们的言行,强烈的革命责任感更使他们相互警惕、防范……

      林木森很后悔,“处事戒多言,言多必失”。为避祸从口出,回钱北后他闭门不出,缄口不语;甚至对薛天康也与他人一样礼尚往来。今天却忘乎所以,他唯求不连累他人而庆幸!林木森久久地望着朱丽雯;他没料到,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心底深处,竟然有这种感叹。

      各怀已见;话不投机。一场热闹的聚餐在不快的气氛中收场。

      “等一下,大家帮着收好碗筷再走。”杨慧丽拦住了“四花旦”;一切停当,杨慧丽又拦住大家,严肃地说,“我看大家收拾碗筷挺利落;乘着清醒,我说一句。我们今天是酒后说酒话,出门便不再提!钱红英,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有些话只能关门说,出门就全忘掉!”

      “四花旦”都认真地点头,金德江却感到失面子;冷冷地说:

      “放心!就是传了出去,我决不会说杨慧丽在场。”

      徐武不高兴了,替杨慧丽抱不平说:

      “德江,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难道我们是王连举、甫志高?向毛主席保证!真的有什么事,我头一个‘顶雷’!”

      “好了,好了。”林木森忙说,“今天是我不好!喝多了,喝多了!”

      “是喝多了。”朱丽雯接着话,笑着说,“慧丽还说大家清醒,刚才我差点把大汤碗打破了。”

      “是呀,是呀;喝多了,喝多了。”

      大家都附合着,散了。

      林木森出门时,朱丽雯送到大门口,说:

      “无论多么风光或失落的事,只不过是你自己心中的一个结;如果能敞开怀抱,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朱丽雯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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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非常精美的长篇小说,希望大家多关注!顶起来
关爱他人 善待自己 快乐生活 爱生活 爱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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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定的历史环境社会背景下的湖州乡村,知青、普通乡村农民、男人、女人的普通生活,人物性格迥异,有血有肉,鲜活丰满。兔四哥神来之笔让我看得过瘾,谢谢,期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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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瓜友、云儿飘飘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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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特殊群體

 

      林木森从金德江口中得知,那个替他“鸣冤”的姑娘就是朱丽雯。

      林木森在龙溪茧站茫然无助,他的罪行却在钱北盛传。版本很多。有说他是“反共救国军太湖别动队”的“特派员”;也有说是“国民党浙北反共救国军”的副司令。受“台湾派遣”,由湖南冒充“知青”来湖兴联络“湖匪沈英杰的‘旧部’,组织反革命武装;颠覆无产阶级革命政权”。这个“反革命组织”非常庞大,司令部机关就有“八大处”……

      陆宝林亲率“公社治保会”来钱北调查,“大队治保会”忙了大半天,按陆宝林圈定的范围传讯了五十四人。陆宝林让赵小龙把住楼梯口,关上门,先是一个个叫上楼,亲自单独地问,鼓眼睛、拍桌子地折腾二三十分钟。后来二三个一起问,十分八分钟一批。最后一起叫了进来,挑二三人问问,让他们派个代表写了张“材料”,一起签名、盖上手指印。陆宝林晚饭大吃,话也没留一句,带上人走了。

      事情弄得扑朔迷离地,真相却浮出了水面。薛长寿在茶馆里吹牛,是他在林木森床铺的“夹层”里发现了这张“反革命机构组织图”,及时地“粉碎了一个反革命组织”。

      朱丽雯得知原由后,与金德江经过分析,找到蔡支书。蔡阿毛叫来金德江、徐武和杨慧丽,经朱丽雯的陈述,他们也众口一词证实了这张“反革命机构组织图”的由来。蔡阿毛当天去公社作了汇报;谁料到材料已呈报,“上面”不发话,谁也不好“翻案”。无奈之下,朱丽雯假以爷爷名义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责怪他们多管闲事,还是找了省里的“大人物”。“大人物”闻之一笑,说:“年青人喜欢幻想,让他们碰碰钉子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于是让秘书给“省知青办”打了电话;“指示”:“‘知青’的思想单纯;要不毛主席怎么要他们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对‘知青’的思想问题,以教育为主!”“省知青办”打了电话到湖兴,正好“省清查办”解除了“反共救国军太湖别动队”等“反革命潜伏组织”的追查;沈心田就以这条“指示”,让林木森回了钱北。

      聚餐后,林木森变得开朗一些了。虽然话还是不多,出工休息时他开始和大家坐在一起了,对些“扯白话”也听得津津有味。在家里脸上多了笑,对徐贞女的话多了,吃饭也自己夹菜了;最大变化是对薛天康一家人的态度大有改善,与金娥也有了回话,有时还逗薛帅二句。但他与李金凤反生疏了,林木森为一度的非分之念而羞愧,开始变得客气了;甚至变得孤傲,晚上只是专心致致地看书,遇上李金凤换衣马上自觉回避。

      林木森开始外出,隔日一趟,会玩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林木森去“朱家墙门”的频率越来越高。

      林木森很感谢朱丽雯的“相救”;他很想有一个能与自己互溶的空间,只有“共同命运”才能有“共同语言”。

      “朱家墙门”现归供销社,住的供销社的四户职工大多在豆制品、肉食站工作;都是夜班工作,白天需安静。左厢楼下成了“知青”聚会的好场所。聚餐后,徐武和杨慧丽来得很少。据说,杨慧丽去请田树勋时,田树勋先很高兴;后来得知林木森是“主角”,便推说“大队有开会”。在杨慧丽出门时还说了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武和杨慧丽为此几番争辩;杨慧丽便以各种理由不肯来,徐武也就不好“放单”了。金德江却因“溶入‘四花旦’” 而放单。林木森和朱丽雯都处于“灰色家庭”,都有着从处于“众星拱北”跌到众矢之的的少年变故;俩人越谈意见越拢,话题越扯越广泛,社会、政治、文化、爱情……

      林木森发现朱丽雯的目光犀利,对问题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与思路。他向朱丽雯讲述了龙溪茧站的二十一天,讲了王建华、大牛、田云娇、徐桂香,还有陆宝林和王莲花的私情。虽然林木森隐瞒了一些,但朱丽雯的敏感力很强。

      “王莲花……真可怜。她一定提出以身相许了?”

      “没有……”

      “别骗我。一个柔弱女子……要是我处于她这种境地,或许,也会这样……你……接受了?”

      “没有!即使她要这样,我决不会乘人之危。”

      “好了,看你急得样子。我相信你!”朱丽雯笑了,她的眼中充满了温情,说,“人的情感有时是很神奇的。木森,我感到你的性格太情感化;对于情,你会用爱的感情去衡量;对于爱,你却不知如何去衡量,去应对了。”

      林木森感到朱丽雯所说太玄乎。朱丽雯便就话题,提及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一段情节:“保尔为掩护革命党人朱赫夫被抓进白匪军的监狱;同牢房的一位姑娘因第二天要被白匪军蹂躏,要把她的‘处女夜’给保尔。但遭到了保尔的拒绝……”

      “如果是你,会怎样?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我会拒绝。这不是爱,仅仅是一种情欲。”

      “虚伪!我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男人都会这样说。他们都想保持所谓君子风范;标榜自己有坐怀不乱的美德。即使是心里想,嘴上也不谁,更不会、也不敢承认!这是情欲吗?一个柔弱女子,当时她是在求助;你认为保尔的拒绝是高尚的革命情操吗?我看只是一种虚伪的自我解脱!”

      林木森惊诧了,他不由瞪大眼望着朱丽雯;朱丽雯用挑衅的目光回视,对视之下,林木森回避了。

      躺在床上,林木森回想朱丽雯的话,嚼嚼有一定的道理。姑娘要委身于保尔,这里面并没有爱;姑娘只是想得到一种心灵上的抚慰;这虽然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她能得到片刻的情爱欢乐要比直接遭受蹂躏要幸福得多。

      林木森悟到了王莲花之所以的所作所为;她“出卖”陈坚是为了追求幸福。什么是幸福?幸福太广义又太简单了。饥者为碗粥,倦者为片刻的休息,为官者因擢升,为商者因赚钱,女人找到心仪男人……沈梅英突然变心,因为是她找错了人;摘除林木森头上的大队干部光环,其体魂、力气、吃苦受累、农技农活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村小伙!

      林木森对朱丽雯信服了。由衷赞叹:“好一个叛逆的奇女子!”

      林木森与朱丽雯的频繁交往,联想到“玉兔” 的传言,引起了李阿三一家的不满。但朱丽雯对林木森有恩!横加干涉怕挫伤林木森刚恢复的情绪。

      “知青”是农村的“特殊群体”。时间一长,社员们对“知青”习以为常了。从内心里,他们很不以为然,“知青”除了有张“鸭子嘴”别的本事没有,凭什么拿全劳力工分?“寸土惜金”的自留地,到了他们手上,草比人高!说归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想他们年轻轻离开家,从小阿爸姆妈连日头都舍不得让他们晒,几时赤脚踩过烂泥坑?有的连柴灶都不会烧(杨慧丽到钱北六队的当天,守着灶台哭了;蔡阿毛娘子赶去一看,灶膛里塞满了稻草,满地是火柴梗。原来她怕烧到手,划着火柴就朝灶膛丢,一盒火柴划完,稻草还没烧着。队里只好让妇女队长阿海娘子教了她半个月。——题外话:据说,田树勋姆妈对此事很看重,认定杨慧丽不是个能持家的好媳妇;坚持不让田树勋和杨慧丽‘交朋友’,杨慧丽由此对蔡阿毛娘子产生了意见),蛮可怜!一个生产队六七十户,二三个“知青”,一家抓把米也带过去了。

       社员们对“知青”的评定,还有一条是公认的——友谊。只要是“知青”,无论男女,是否相识,见了就是朋友;遇饭吃饭,遇粥喝粥,谁有困难,解囊相助。如果有“知青”遭到了欺负,便一拥而上抱不平;作这些事,还有心机。一队钱红英的自留地被相邻的“泥师阿根”沿边挖过一锄宽;半个月过去,不见动静,大家都认为没事了。一个晚上,刚出齐苗的胡萝卜被人全部锄去。阿根娘子坐在地上哭骂半天;补种已过时,只好改种冬白菜,还得悄悄退回那一锄宽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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