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解除“婚約”
蔡红玉被姆妈骂得狗血淋头,怕阿爸激怒了真的会打断她的腿,逃到李新华家。分开,不愿意;相恋,已不能。俩人不知所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你们打算怎么办?”林木森又逼了一句,“是散还是铁了心?”
“铁了心!”蔡红玉一抹泪,说,“木森,大丰的徐武林想‘敲竹杆’;就下了‘彩礼’二百四,其它的是把‘三节二生’(端午、中秋、春节为‘三节’,‘二生’是岳父、母生日)送的礼‘折’的钱,可我家的‘回盘’他们一分钱都不算。真不讲理!‘彩礼’,我姆妈给了我一百元作‘压箱’,衣服有些我没穿……”
李新华说:“木森,还‘彩礼’我认了。可‘赔礼’五百元我实在拿下出……”
林木森想起当时王兴荣也退了“彩礼”,李新华“大气”,说朱家“照料”他许多年,其它什么也没要。林木森被他俩的泪脸所激动,说:
“铁了心就跟我去公社;去公社登记结婚呀!只要登记了,就有了《婚姻法》的保护;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
李新华和蔡红玉满腹疑惑跟着林木森。依照乡村习俗,“悔婚”等同于耍赖;比“耍赖”更遭人蔑视,因为你还耽误了别人的“終生大事”。
先找到王阿土开生产队的“证明”,王阿土说:
“木森,这件事不能急。是不是等他们双方商量好了再说?”
“阿土叔,新华没娶,红玉没嫁,他俩结婚,天经地义,又符合《婚姻法》,有什么开不得证明?”林木森见王阿土不吭声,使激道,“阿土叔,新华和红玉都是二队的人;二队就是一个家,你是二队的‘当家人’,他们有事,不依仗你还能靠谁?阿土叔,新华阿爸临终前可拜托过你,你也答应照顾他的!”
王阿土被激起义愤,说: “好!木森说得对,二队就是一个家。新华,红玉不要怕,我作主了!红玉,我这就上你家;好好数落数落你那不开窍的爹娘!”
上大队找到王大明,大家是朋友;王大明感到很惭愧,理应相助的事不敢“管”,反让林木森来央求帮忙。 王大明二话没说,去找了大队会计盖上大队公章。送他们出门时,王大明说:
“你们放心去,有什么事,打电话来。我这就给大丰徐财旺打电话,他是大丰‘治保会’主任,他岳父是大丰的刘支书;有他的一句话,大丰人不敢为难你们!”
兴冲冲来到龙溪镇,却在公社“卡了壳”。为了贯彻、执行中央[71]51号文件;加强“计划生育工作”,落实“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民政部门规定,只在每个月最后二天办理结婚登记。据说,这样可以使“晚婚率提高一个月”。
林木森笑着说:“结婚是喜事,讲究‘彩头’。人都来了,你先办,填明后天的日期不就行了。” 办公室小汪犹豫片刻,向张国庆请示;张国庆一挥手,说:“不行。”
林木森听小汪一说,急了;找到张国庆,陪着笑脸,解释一番。话没说完,张国庆说:
“不就相差一天嘛!如果明天要办酒,后天来补吧!”
“不行,张秘书,现在一折腾,大丰哪边知道了,会闹事的!”
“这是制度……哎,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大丰哪边知道了,会闹事’?”
林木森便把李新华和蔡红玉的事说了一遍。张国庆上下打量他一番,说:
“我认识你;林木森,对不对?一个‘知青’怎么搅和这些男女私情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地主崽’。 事情我知道了,让他俩明天来。”
“张秘书,《婚姻法》有没有规定‘地富子女’不能结婚?有没有规定哪天结婚?是不是有先结婚后补手续的条款?”
“谁说可以先结婚后补手续?这是违反《婚姻法》的!”
“是你说的。你不是让他们先结婚再补办手续吗?”
“你……林木森,注意你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你告诉我。”林木森正为被“训话”而窝火。他已听到“传言”;对他的“训话”是田树勋“错报”后,张国庆“错批”的。可造成这般影响,却没人出面澄清一下。也罢,今天算是歪打歪撞;不妨把事情闹个“底朝天” 。
“张秘书,如果你能指出我今天的错误,我走人;没有错,你办手续!”
“好,你没错。但民政部门有规定,只在每个月最后二天办理结婚登记。”
“好象还有一条,‘特殊情况除外’。”
“有这一条?”张国庆眨巴着眼睛,似乎也弄不清有没有这一条。肯定一条的是,现在许多部门出的文件上,大都有这么一条;使“三令五申”的文件留个小口子,也使得众多的“后门”合法化了。张国庆无心解答,准备一走了事:说:“我还有事要处理。”
“帮帮忙!张秘书,有事你去忙;这里只要你说一声,又不要你办,对不对?”
“不要我办?哪你找我干什么?”
“我是说,张秘书是公社领导,动动口,具体事又不要你作,对吗?”
“你……林木森,你凭什么指派我?”张国庆一瞪眼,起身便走,被林木森上前拦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蛮横不讲理地对待他过,张国庆正欲推开林木森,猛想起这个“家伙”是有“功夫”的。据说连陆宝林这副大身板都被他一脚踢了个“狗吃屎”。 张国庆退了一步,声厉气茬地说,
“林木森,这里可不是龙溪茧站,任你胡来!”
一声“龙溪茧站”提醒了林木森,他这才明白他与张国庆之间因陆宝林而早有了芥蒂。林木森为李新华“出头”,一是尽朋友义愤,二是想扩大声誉。以他预计,“閱墻御海”;在乡间,当礼与情冲突时,情大于礼;王阿土等人再不满李新华的作为,涉及到王家道场的声誉,会情义当头,一致对外。而在公社,变成了法与情,即使冲突起来,也会情屈于法。万没料到在最应没阻碍的公社“碰了壁”。如果不能折服这趾高气扬的张国庆,今天的事便功亏一篑,没有《婚姻法》作“保护伞”,到茶馆吃“讲茶”,定居于下位。林木森有些后悔,开始不应把帆拉得太满;得找个人来调解。对,找桂香姐去,与她“姐妹易嫁”的二姐徐荷香是张国庆的嫂子。张国庆见他气诿,乘机拉门而走,被徐桂香拦在门口。
“是桂香姐,有事吗?”张国庆招呼道。
“张秘书,木森是我‘娘家兄弟’,今天到茧站看我来了;一会你也去茧站吃饭。”
“我……”张国庆也意识到龙溪茧站的“捉奸”是他和林木森的“硬伤” ,加上“直播稻”的冲突;原想借“训话”解解恨,蔡阿毛却找到公社来,弄得沈心田都过问。想想林木森的背后有王宏铭,有陆宝林,还有这个连哥哥都不敢“招惹的“姨妹妹”,还是不发生冲突好。于是他顺坡下驴,说,“好久没吃桂香姐炒的菜了。桂香姐,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张秘书,这里的事怎么办?” 张国庆好不气恼;真是个戆头!锣鼓听音,说话听声,掮根竹杆进胡筒,你直来独往,弄得我怎样下台?张国庆强竭情绪,开门便走。徐桂香忙朝林木森使眼色,林木森明白了,他正为自己的鲁莽懊恼;张国庆又被人拦住了。来人是张爱玲。
张爱玲把张国庆拖到一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张国庆眉结拧成一团,冲着林木森一声冷笑,说:
“林木森,你好大的本事!现在正要开展‘批林整风’,还惹是生非!你自己去看看,大丰大队来了多少人,万一闹出什么事,看你怎样收场?”
张爱玲说:“张秘书,沈书记在等你,快去吧!”
隔着窗一看,公社大院门外围着不少人;有几个干部正在劝阻他们,三五个青年人的情绪很激动。从蔡红玉的表情看,那个戴着手表的是她的“毛脚女婿”徐武林;身材略矮,结结实实,看大出有什么不妥。林木森有些琢磨不透蔡红玉的心思,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李新华的脸色都变了,哆嗦着说:
“木森,回吧?来者不善……”
蔡红玉说:“这个天杀的徐武林是怎么知道的?这下麻烦了!”
徐桂香一看这阵势,急了;忙把张爱玲拖到一边,小声说:
“爱玲妹妹,木森可是王主任的亲戚;要不,让他去你办公室坐坐?”
张爱玲“卟哧”一声,笑了;说:
“桂香姐,外面都是你娘家人,你财旺兄弟是大丰的‘治保主任’,还怕谁?瞧,那个不是你桑旺兄弟吗?”
“我来就我来!木森,跟姐到茧站去。我看他们谁敢动你一下!”
“行了。桂香姐,其实他们来是件好事;他们一闹,才会有人出面解决。”
林木森一想,对呀!碍着李新华的“成份”,公社是不便公然表态支持;现在事情闹大了,就不得不出面,公社出面自然要情屈于法。心里一坦然,他冲张爱玲感激地一笑;这位“阿拉知青”有相貌,有气质,还有正义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