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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給你“出路”

          龙溪茧站突然间紧张起来。王建华被人叫出去时,林木森并不在意。外面不时有人匆匆走动,烘茧房传来嘈杂与训斥声,引起了他的好奇。

       林木森装作小便,进了卫生间。“105”在小楼一楼东南端;房门对走廊,卫生间里的窗是向庭院的。窗上刷了油漆,时间长了开了裂缝,贴着缝,看见“治安大队”队员们都背上了抢,在庭院里进进出出地。猛然一阵寒噤袭来——进来第六天了。按常例,在“十.一国庆节”前,公社都要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批斗大会”;对不老实的“阶级敌人”批斗示众,还会让各个大队押送一批“牛鬼蛇神”同台“陪斗”。“批斗大会”在公社大操场举行,高音喇叭的革命歌曲先把龙溪镇激起阶级斗争的热浪。各个大队在指定位置站好后,一声令下,在群情鼎沸的口号声中;两人“治保人员”“扭送”一个,反剪着“批斗对象”的双臂,迫使他深深地弯下腰去;又不时按会议进程,抓住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来“示众”。“陪斗”的人待台上“批斗对象”就位后,一个个挂着牌子,鱼贯而行,在台下排成一列……此时,会场秩序大乱,嘈杂声中人们已顾不上激昂慷慨的“批判”,个个蜂拥向前,象看戏一样激奋,观看这些“批斗对象”……

      我是“示众”还是“陪斗”?林木森惊惶之余,不由笑了;饿肚皮的乞丐还操劳怎样讨饭吃?

      在茧站,饭倒一日三餐,顿顿吃饱。关键是没烟抽。林木森身上还有五块七角钱,可王建华执行任务去了,大牛又不在。此时林木森急需用烟草来“麻醉”。四下一寻,看到了烟屁股。一、二、三……十二个?林木森惊喜了,还有三个烟屁股有小半支。截下一条材料纸,对折成一个三角,小心把烟屁股撕开,剔出烧焦的,捏成喇叭状;伸进被子,扯出一小团棉花,放在烟丝少的一端,用手指压住烟丝,顺势一卷纸,成一个喇叭状,将多出的纸在舌头上一舔,就着唾沫一贴,一支带过滤嘴的“喇叭筒”完工。点燃,吐出烟雾,真美!

      这一招是队长王阿土教他的。春上开“三级干部会”男人最关心的是烟。买香烟凭票;公社给开会的人都发了票。大队一级是红色的票,可买一包“新安江”,一包“雄狮”;生产队一级是白色的票,二色“雄狮”。大都人买了不抽。他们心疼“会议补贴”,每人每天三角钱,扣伙食费一角五分,剩下买包“雄狮”还得贴二分钱。于是,二包烟,藏一包,带回家“待客”。留一包“偶尔”抽一支。也有的与人换二包“丰收”烟,可以赚回二分钱。年过三十的社员大都喜欢抽“潮烟”,一角五一包,一包烟丝可抵五六包香烟。烟杆是竹制的,取细竹一支,连根挖出,截取根兜部分一尺来长,打通竹节。在根兜处烫个小穴作烟窝,成了。褐黄色的烟丝,切得细细的,取一小撮,捏揉成一团,放于烟管的烟窝里。有个谜语很形象地描绘了吸“潮烟”的过程,“乌龟吃鳝,鳝吃螺蛳;乌龟放屁,螺蛳弹去。”他们口口声声说香烟不过瘾,可对烟屁股从不放过。有了便攒起,集拢五六个就卷只“喇叭筒”。有的烟屁股来自他人(一支烟二寸长,丢半寸烟屁股简直是“糟蹋粮食”),队长王阿土便“发明”了“棉花过滤装置”。还吹嘘任何不良物质均可滤除剔尽。

      林木森报之一笑。且不说什么无稽之谈;凡事能乐得个自我安慰,最舒畅。

      大牛开门进来,见状一愣;背转身,摸索半天,掏出一包“丰收”烟,数了一阵,抽出一支,说:

      “省着抽。抽了烟,要认真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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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林木森很珍惜地抚摸香烟,小心地夹在耳朵上,假装糊涂地问,“今天好热闹,有什么事吗?”

      “公社今天召开‘批斗大会’。”大牛向门外瞥了一眼,突然跳起身,前去开门边冲林木森小声说:“把烟藏起来,快!沈书记来了。”

      一群人走了进来。大牛正要说什么,领头的沈心田挥挥手,让他出去。沈心田是“南下干部”;四十多岁,高个,单瘦,有些驼背。他原是龙溪公社党委副书记兼副社长;因“专种资本主义的苗”被“打倒”,又因是“农业骨干领导”,在“三结合”时进了公社革委会。“军代表”撤回后,接任公社革委会主任;恢复公社党委会,担任公社党委书记。

      “林木森,钱北大队的。”沈心田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要在嘴里嚼烂才吐出来,“考虑的怎样?等等,说过的,我不想听。有新的没有?”

      林木森知道,这是“带出去接受‘批斗’的‘开场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一横,说:“没有。真的没有。”

      “态度不对哟。林木森,老蔡对你的评价很好,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别说老蔡,我和宏铭都为你感到惋惜。你的‘大批判专栏’搞得很有特色;去年底,公社还在钱北开了现场会哩!”

      “对。”王宏铭说,“沈书记,钱北的‘大批专栏’采用漫画形式,贫下中农喜闻东见,这件事还上了地区的报纸。”

      “是呀!林木森,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年轻人,为什么不能脚踏实地呢?私欲恶性膨胀,就会滑入歧途,就会犯错误,甚至滑入犯罪边缘。”

      林木森蒙了,怎么会这样严重? “沈书记,我,我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

      陆宝林进门来,说:“沈书记,王主任,各大队送来的‘批斗对象’都集中在烘茧房了。”

      林木森感到要上“刑场”了;他告诫自己要冷静,却听见自己的牙齿碰撞声。他乞求道:“我能、能抽支烟吗?”

      走到门口沈心田站住了;他望了一眼桌上的烟屁股,皱拢眉结,说:

      “宏铭,我不抽烟,你有吗?宝林,昨天那条烟呢?给他。”

      林木森接过王宏铭递过的烟,点燃,吸了一大口,浓烟从鼻孔喷出,心底的胆怯随之散出一大半。他站起身,做好被“押送”准备。沈心田见他如此举动,和王宏铭交换了一下眼色;摇摇头说:

      “犯了错误,要改!不管错误有多么严重,首先要端正态度。给你交个底,你是‘知青’,公社可以区别对待;给你‘出路’。但你要认真反省,要触及灵魂,要从思想根源上严格检查。宏铭,不要把人老关在屋子里,让他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怎样?”

      “我同意。”王宏铭对门外的人说,“沈书记的指示你们都听见了吗?”

      屋里的人全走了。烘茧房传来陆宝林高声训斥,一阵嘈杂,安静了。林木森如释重负,真的没被“批斗”。

      政策越“宽大”,林木森越不知所措。依沈心田的口气,自己罪行不亚于任毅。这位“南京知青”创作的《南京知青之歌》扰得“知青”不安分;“说出了帝修反想说的话,唱出了帝修反想唱的声音”。1970年2月,张春桥批示:迅速查清,予以逮捕。若不是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反对,任毅差点以“现行反革命罪”处于极刑。怎样才能从思想灵魂里爆发革命,恨批自己严重错误,在罪恶边缘“悬崖勒马”呢?

      送晚饭时,大牛捎来八包“雄狮”烟。说是“钱北知青”送的;有两包在“检查”时破损了。

      林木森如获珍宝,立刻打开一包抽了起来。他想到了金德江和徐武;感激之际,他想到了朱丽雯、杨慧丽,还有田树勋;他永远忘不了,在“押”出大队部时,田树勋那双幸灾乐祸,掺合了卑视的眼光……

      突然,林木森察觉到一股怨愤的眼光——大牛!林木森悟到了,是因自己太激动而忽视了他,挫伤了大牛的自尊。

      “来,大牛,抽包烟。”林木森丢了一包过去,略停,又丢过一包。

     “够了,够了。你的烟瘾比我大。”大牛乐呵呵地说,“再说,还有建华……”

       林木森心底泛起一股无奈,真是“阎罗好见,小鬼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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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廚娘桂香

         早饭后,大牛掏出《毛主席语录》,很严肃地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虐待俘虏。’林木森,在屋里嫌闷的话,可以到庭院里转转。喂!警告你,不许逃跑。逃跑也没用,逃到台湾也会被抓回来的。”

      真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嘴脸!林木森即反感又无奈,想想自己在“大队治保会”时对“嫌疑人员”不也是“招之而来,挥之而去”吗?林木森不想动,又按耐不住心底的蠢动。通过昨天的虚惊,他感到了一种无奈,“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語无二三。”从沈心田的话语中,林木森隐隐觉察到“抓”他是因涉及到一件“特大案件”;然而这“特大案件”,现在莫说林木森弄不清,可能连“办案人”也说不清了。就象清查“太湖别动队”,闻其名却不见其影。“一打三反”开始的时候全国上下革命激情澎湃,可运动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革命的激情泡制出了许多闹剧、笑剧和悲剧。单是一个“太湖别动队”就使钱北多少人被“立案审查”,重则送公社,最轻的也在大队先后“审查”了三五天。尝到“立案审查”滋味的林木森开始体验被他“审查”的人的心情,这般地压制、无奈、无助……当初我为什么这么急功近利?对了,是因为王宏铭所说,“要立新功”!想“立新功”好调进公社,想调进龙溪茧站……结果,还真进了龙溪茧站!

      林木森不由哑声笑了,笑得整个胸脯都隐隐作痛。

      走出房间,久违的阳光灿烂。自由真好!

      管理人员小楼的庭院不大,种有一棵梧桐树,三颗刺槐,几丛蔷薇。小楼没有码头,沿龙溪河砌有高墙;围墙两端,前后各有一扇院墙门。前门是食堂,向后是……后院墙开着。后院有货运码头;比小楼庭院大二倍多。一排员工宿舍对面,是煤库,杂屋间与厕所。

      想到厕所,林木森笑了。

      开“三级干部会”时,伙食各大队自己开,统一每人每天交伙食费一角五。烧饭柴草由公社良种场供应,米是各人带的。说是每人每天一斤二两米,可每人都按一斤半带;全是粒粒滚圆的晚梗。舅妈给他舀好米,还加了二把,说,“多带点;不要被人笑话,说你‘打混’吃‘白食’。”大家的米都带得多,吃不完,最后一餐的米下锅了,多余的便由谁买去或送到公社粮站,卖了的钱打“牙祭”。美美地吃餐肉,真痛快!

      可生产队长们都心惜日益见涨的屎坑。王阿土每次便后,总责怪自己是“吃家饭屙野屎”,恨不能屎尿都憋回钱北去。

      后院宽敞的水泥道上有一堆煤,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吃力地在和着;秋日下,汗水已湿透了她的衣衫。

      “我来和。”林木森走了过去,抓住胖女人手中的铁铲。

      胖女人笑了;倏然,胖脸上的一双狭长月芽眼闪过一些恐惧,她问:

     “你,你是……那个反革命?”

      她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林木森,本能地用圆滚滚的双手护在胸前;单薄的短袖衫,被汗水湿透,清晰地呈现出一对半腴的乳房,乳头象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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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木森忙侧开脸,木然地点点头,只是下意识地用力和着煤。他没有做过煤,显得很笨拙。在湖南,家里烧的是藕煤;在湖兴城里烧的是煤球,乡里烧的是柴。各家“作煤”,只是把碎了的成品煤放在破脸盆里,掺上些水,用清煤灰的小铲子翻动一下,作封火用。此时的他像憋足了一股劲,使劲地翻动煤。出汗真好,劳动真痛快!能自由地挥洒汗水,劳作才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铁铲撞击.擦动水泥地板,发出铿锵声响,劳动使他忘却了心中一切不快。突然他把鞋一脱,赤脚踏进煤堆,用力踏踩,“吧唧吧唧”的响声使他回到儿时;下雨了,他和穿着“元宝套鞋”的同学,有意地踏养地上的水洼,积水四溅,孩童时的他,追逐着,开心地大笑……

      “好了,可以了。”

       胖女人叫住林木森。她是茧站的厨娘,叫徐桂香。徐桂香一直倚在庭院一颗苦楝树下望着他。待他赤脚去和煤时,徐桂香匆匆回了趟食堂,拎来茶壶和几个包子。

      徐桂香说:“来,喝口水。让煤醒一下。累了吧,吃个包子。”

      林木森停下,手脚站满了湿煤。他走向货运码头,在院门口站住了,小声地问:“我想去洗洗,可以吗?”

      一句话,激起徐桂香满腹怜悯。多好的人,能主动帮助人,在茧站吃饭有二十多个年轻小伙,有几个帮她做了点什么呢?就是财旺、桑旺两兄弟来看我,也是手插口袋里,扫帚倒了,一步迈过,扶也不扶。

     “去,洗洗去。去!”

      徐桂香大声说,用力地挥挥手;像是一只母鸡在庇护恐惧的小鸡。此时林木森真像一只羽毛未丰,惨败后又跌入水中的小公鸡。

    “吃吧,有些凉了。”望着大口吃包子的林木森,徐桂香很高兴,说:“不要急,还有包子。对了,大牛每次打的饭都是给你了吗?”

      林木森忙点头,他喜欢吃面制品。湖兴也种小麦,因为麦秸硬,作蚕簇立得稳。社员却很少吃面制品,馒头包子要“老面”,麻烦不说,发得泡泡的,攥在手中只有一团,那象米粉团子结结实实地。社员除了压些面条、摊两张饼,大多作公粮上交。公社食堂则不同,米粉团子要去磨粉,面粉可用麦子去面粉厂换,方便多了。包子是酸菜馅,掺了咸水笋,用肥肉油拌陷,还有油渣沫,真香。林木森也奇怪,此时怎么会吃得这么香。

     “你叫林木森……钱北的……犯了什么事?”

      徐桂香见林木森的眼光黯淡下来,忙说,“喝茶。包子有些凉,喝口热茶。” “谢谢!我,我吃饱了。“

      林木森突然地恭敬,徐桂香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人撒了一把胡椒盐,又咸又辣又麻。忙递上一只包子,劝道: “再吃一个,正在长身体,要多吃饭才行!”

     “喂?林木森。”大牛气喘喘跑过来。林木森可以在庭院里“放风”,他也趁机到前面与人扯谈去了。回来一看,院里屋内都没人;他楼上楼下寻了三圈,见后院门开着,进来一看,林木森正舒适地在吃包子,顿时恼怒了。大声斥责,“你怎么偷跑到后院来了?谁批准的!”

      林木森忙放下碗,连刚咬一口的包子都放下了;忐忑不安地望着大牛。

      “大牛兄弟,是我叫他来的。”徐桂香也慌了,支吾道,“我让他帮我……不,让他劳动。用劳动来改造思想!对不对?”

      原来你们还是怕我!大牛满意了;抓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大半只。嘟嘟囔囔地说:“算了;招呼没一个,让我寻了半天。”

      林木森舒了一口气,便起身去作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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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散煤有二个办法,一是捏煤球,好看费工;一是作煤饼,在地上洒上煤灰,放一个木质长框;铲上煤,用手按紧,又快又省力。只是煤饼敲开时大小不一,只适宜大灶用。

      “喂,大牛,吃够了吗?”徐桂香放下了心,感到刚才“坍面子”,开始敲打大牛了,“吃了包子要做事情;作煤去。”

     “胖姐姐,我只吃……”见桂香瞪起眼睛,大牛一笑,说,“好,我做。”

       三个人,铲的铲,按的按,很快就做好了。

     “大牛,打个招呼,下午我让他帮我翻煤。”徐桂香把沾有煤屑的铁铲递给大牛,说,“你帮忙去洗洗。”

      大牛应得很爽快。

      午饭后,林木森就急不可待地去翻煤。要使煤饼干得快,在煤饼半干时,要移动一下位置,使煤饼散放水气,再把煤饼翻个个;然后两块相互一搭,形成个“人”字。既透风又干的快。林木森想一个人做,让桂香歇口气。秋后太阳再大,但威力弱。煤饼还是湿的。双手杈开十指扳着煤饼,用力向后一板,煤饼就移动了,可用力不均,反破城二三快。林木森傻眼了。

     “我知道你会耐不住。”徐桂香笑呵呵地来了。她拿来两条木板;蹲下,将木条放在煤饼前,把住木条向后一用力,又快又省力,还不会破。林木森笑了。忙跟着翻动。

     “你是‘湖南知青’,湖南远吗?”

     “-千多公里。”

     “呀!”徐桂香感到眼前这小兄弟太可怜了,家在千里之外,独身一人;有难也没人帮,问,“哎——到底为啥事?说你还是大队的干部?”

     “我也不清楚,真的。”林木森仿佛在激流中看到一块木板,急盼地说, “能帮我打听他一下吗?”

     “这事挺难。我问了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木森兄弟,把事情先放一边;该吃吃,该喝喝,身体要紧!”

       沉默一会,徐桂香坚定地说:“有什么事,桂香姐帮你!”

      完工之后,徐桂香叫住准备去码头洗手的林木森,说:

      “到房间去洗,我已经把热水闸打开了。秋天水冷,你房里的厕所有热水。”

      林木森回房试着打开卫生间沐浴热水把柄;果然,水渐渐变热。他痛痛快快地洗一个热水澡。林木森用力地擦洗身体,搓出条条垢泥,望着它们被水带出卫生间,满腹的压抑也随之在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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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陳堅縱火

           转眼间到了十月二日;推算一下,农历九月初三了。林木森脑海掠过白居易词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秋夜寂凉。龙溪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几声虫叫都有气无力,凄凉地……

       林木森能到庭院里散步后,王建华也另有任务,打了被包离开了“105”。林木森生性好静,做煤后整天眉结不展,心事沉重。此时只要大牛不寻碴,更没开口的闲趣。大牛是个老实人,是一个“闷葫芦”,没人起头,他满肚子的话象一团乱丝找不到头。大牛又不参加“治保会”的日常行动,在“治安大队”里也没有朋友。俩人在屋里时,就同庙堂两个“泥菩萨”,相互望着不开口。

      大牛想了一阵,还是挺认真地将林木森的沉默寡言现象向陆宝林作了汇报;陆宝林不屑地一笑,说:

      “这就是臭知识分子的德性!他们平常思想‘偏激’,什么屌言屁话都敢放;遇上事就他姆妈的蔫了。对他们的‘改造’,既要开展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还要作冷处理。你不去理他,看他还会有些怎样的表现。先孤立他,让他去猜疑,去想,拖垮他的傲慢臭德性,迫使他自觉地去触及灵魂了,我们在意识形态的斗争才能取得彻底胜利!”

      大牛一个劲地朝陆宝林眨巴眼睛搔挠头,半天也没弄懂。回来熬不住,与林木森说了。林木森听了,半天没做声;他知道,短时间是出不去了。

      林木森开始安排“作息”,每天早饭后,大牛会外出至少二三个小时,林木森便上“体育课”。学校“复课闹革命”时,学校“军宣队”的战士上不了“政治课”,便教授了一套“格斗拳”,把不安稳的“革命小将”收了几天心。舞拳的动静太大,林木森就练基本功——扎马。

      初到钱北,林木森还偶尔想练“格斗拳”,一套拳刚拉开式,被舅舅拦隹了,对他说,“钱北不许习武。”

      再一打听,还真是。

      钱北过去是太湖口岸商埠,自然成了“江湖码头”。“洪门”、“清帮”还有“短刀会”都在街上设有“茶馆”。加上太湖土匪猖獗,各村以“大墙门户”为首建有“团练”,组织青年习武,安境护民。解放后,湖匪剿了,帮会取缔了,社会安定了,“大墙门户”全被打倒了,“团练”也解散了。有了农会,有了民兵,为了彻底清除湖乡剽悍残余习气,“重匪区”严禁习武,收缴了枪,民间的刀枪剑杈也收缴了。尚武爱好者也只是农闲时聚在晒谷坪,拿当年留下的残缺石锁、石磨练练臂力。

      “知青”们也去“捧场子”。晒谷坪上从重到轻,一字排开七八个石锁、石磨。农村小伙袒露结实的胸,轮流上前,从轻到重,一个个地试。在赞叹、哄笑声中,敢上场的越来越少。徐武举到第四个,林木森试过第三个,金德江跃跃欲试,自叹臂力不够没敢上。晒谷坪上一片激励声,“知青”们却懒散了。晒谷坪上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七队、田家圩的三叔公,他是钱北为数不多的“拳师”。有话说,“穷打棍,富习武。”习武人终年在刀枪剑杈里练,还要四乡去切磋、访友,家里没粮没钱供不起。

       在这里练“格斗拳”更不行。林木森便练习扎马,双脚肩宽,脚尖平行,两膝外撑,胯前内收,含胸拔背,凝神静气。久未劳动,筋骨酸疼,坚持下来,呼吸渐渐自然,蹲姿也能作到深、平、稳。扎马这种桩功,能使腹部肌肉缩进,腿步肌肉紧张,能有效的提升在剧烈运动时人体的反应能力,以达到全身性的综合训练。一段时间的坚持,倒使林木森收益菲浅。而后他在庭院转上几圈,在后院无人时,林木森会练疾步,一是拉松扎马时的腿肌肉,二是能够提高应急反应能力。

       中饭后,林木森就趴在桌上“写材料”——按王建华的说法,“桌上有纸有笔,领导让你争取主动,你不妨多写几份检讨,就算没有内容,至少说明你态度端正。”只不过,林木森“写”的大多是丝绸绣品图案。他发现回忆一幅绣品图案,并把它绘画下来,这种摆脱临摹的临摹就是一种创意的创作。还有,这种创意能打发时间。

      林木森开始还防着大牛,后来发现大牛很敬慕“读书人”,只要林木森伏案“学习”,他走路都踮着脚,有时干脆“躲”出去。于是,白天各行其是,晚上睡觉。

       大牛早早睡下了,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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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九点多钟,林木森听见庭院动静很大;一些人进了隔壁房间,斥责中还掺夹着女人的哭声……

      林木森忙推醒大牛。

      “什么事?”大牛揉着眼睛,嘴角还流着哈喇。

      林木森指指门外。

      大牛跳下床,在门边听了一下,转身笑了,说:

      “我正作梦在吃席,还真的有宵夜吃了!”

      大牛惦记着宵夜,困意顿消;挺大方地把包“丰收”烟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七扯八搭地和林木森说了一阵。林木森没料到大牛是个斗大字不识一担的文盲,也不是“复转军人”;大牛挺神气地说:

      “傻了吧?我到‘治安大队’是‘特招’的。告诉你,我有‘后台’!”

       大牛到食堂端来两碗面条,高兴地说:

      “来,吃宵夜。桂香姐让我给你带来一碗。”

      “谢谢!我不饿。大牛,帮忙买包烟好吗?”

     “真不吃?我可吃了。我没参加‘行动’,‘烟票’没有份。我这里还有二支,你先抽吧!”

      大牛的胃口真好,三下五除二,林木森烟没抽完,二碗面全吃完了。一抹嘴巴,嘿嘿一笑,掏出烟盒,愣了一下,说:

     “糟糕,‘干草’不足了!我找建华试试;给我钱。”

      很快,王建华进来了。丢了一包“丰收”给林木森,整理起大牛的床铺;说:“这家伙真懒!恐怕每天连脸都不洗。”

     “今晚你值班?”

     “又关了一下。”王建华意识到说,“关”对林木森有刺激;略忖,坐下来,说,“隔壁‘104’的是大丰信用社陈坚的娘子王莲花。怎么,你没听说过‘莲蓬娘子’吗?”

      林木森想起了,在“治保会”扯谈时,常听王大明他们津津乐道说龙溪公社的 “五朵金花”;说是个个人长得俊俏,生产劳动也出众。最有出息的是“蚕花娘子”许巧珠,现在是公社党委常委、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公社妇代主任……凡是需要有妇女代表的组织、团体、临时机构都有她,而且一个副职领导少不了。混得最“烂”的是兆丰大队的“红菱娘子”王美菱,成了“破鞋”。“五朵金花” 各有特征,田头野话说:“蚕花娘子”的皮肤“荷花娘子”的毛;“莲蓬娘子”的*房“红菱娘子”的*…… 有人还用 “莲蓬娘子”比过沈梅英。说“莲蓬娘子”王莲花的*房像莲蓬,又大又挺,白白嫩嫩,*头艳红,比沈梅英的“木瓜奶”好;生了孩子,“木瓜”会塌,聋拉下来,像只瘪麻袋。

      “是渔业大队的?”

      “王莲花娘家是渔业大队的。三天前,公社信用社到了晚稻余粮款,几个‘片’的信贷员领去后,夜里大丰信用社被人盗了,作案人还在现场纵火,企图销毁证据。据信贷员陈坚说,信用社的账册还有一千八百七十六元的晚稻余粮款全被盗了,或被大火烧了。派出所李所长出差了,案件直接报到县里,县公安局派了‘专案组’。‘专案组’牵了条大狼狗,刚到大丰转了一圈,第二天,陈坚、王莲花都不见了。案子不查便破了,原来是陈坚故意纵火,私吞公款;见事情暴露,畏罪潜逃了。赵小龙领着我们追了几天,今天傍晚得到消息,我们在渔业大队的一条船上,抓到了王莲花。一时没安排人看守,小龙让我在隔壁值班;我正感到别扭,还好大牛来找我,我和他换了一下。钱,你留着;几包大‘丰收’,我还买得起。睡觉吧!”

      原来王建华是有意回避。

      刚关灯睡觉,隔壁闹腾起来。

      陆宝林在破获“陈坚贪污、盗窃。纵火案”上取得了初步胜利,心里高兴,几个人为此喝酒庆贺;酒酣耳热时,有人提议乘胜追击,陆宝林便领人连夜审问王莲花。王莲花可是见过场面的人,嗓门调子扯得也高。

      王建华想了一下,职责在身,下床去了“104”。

      龙溪“五朵金花的‘莲蓬娘子’”到底是怎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林木森见房门敞开;心想,又没有规定只准白天“散步”。 林木森跟着出房去,悄悄地凑近“104”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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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2# 大姐姐 谢谢大姐姐的支持!你比我年长吗?今年可是我‘本命年’。本文说的故事与我的经历大体四六开,也就不好说是自传了。我是六九年三月从浏阳七宝山公社(后为升平公社)簾湾大队转去了浙江湖州‘投亲靠友’。江浙一带农村当时还是算好,由于住亲戚家,比大姐姐的确要舒服。只是空虚,圧抑和无奈。因为湖乡封建、宗族意识重,加上动荡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盲从的政治观念。写出当年的事,有些连现在的‘湖乡人’都不知道的事,作个故事留给后人看。因为‘知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阿瓜友的一句话,也是我最欣赏的一句话。请斧正!问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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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3# 阿瓜 谢谢阿瓜友的鼓励!请斧正!问中秋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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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4# 嘟嘟 谢谢嘟嘟的支持!请斧正!问中秋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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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蓮蓬娘子

          “陆主任,我真的不知他逃哪里去了。”

      王莲花坐在床沿边,声声叫冤。果然是朵“白莲花”, 桃型脸,柳眉大眼,白净俏丽,成熟的阅历使她的容颜更添几分姿色。看来她生活环境不错,浅蓝色春秋衫,粉红嵌缕丝花边大圆领的确凉衬衣,咔叽瘦腿裤,戴了块“上海”女式手表,脚上是双“丁字”牛皮鞋。

      陆宝林满脸通红,酒性正旺,大声问:

     “钱呢?人跑了,陈坚没给你留钱吗?”

     “没有!什么也没留。这个王八蛋,黑了心,烂了肝,什么也没给我留。”

     “不可能!”治安队员“虎子”说,“陆主任,我们调查过,陈坚贪污十之七八是为了讨好王莲花。瞧她这身穿戴,值多少钱?还戴表哩!”

      “手表是我娘家的嫁妆。”

      “你娘家在渔业大队,二间瓦房都陈坚帮助建的。哪来的钱买手表?”

      王莲花自知失言,不吭声了。

      “陆主任,她身上肯定藏了钱。”

      陆宝林嗬嗬地笑,上下打量了一下;直盯着王莲花的眼睛,说:

     “王莲花,把钱交出来。”

     “没有,没有。”王莲花惊呼;双手却紧紧抓住春秋衫的衣襟角。

     “是吗?”陆宝林笑了,说,“口说无凭。你把外衣脱下来,怎么?不敢吗?大牛,抓住她!”

      大牛听令上前;王莲花忙翻身倒在床上,死死地压住上衣。大牛双手擒住王莲花的双膀,用力一扳,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虎子”上前,三下二下解脱春秋衫衣扣;他与大牛相互一换手,任凭王莲花怎样挣扎,春秋衫被剥了下来。陆宝林提着衣领一抖,顺衣襟向下一捋;嘴角一撇,用指甲划断线缝少许,插进手指,用力一扯,从夹缝里抽出四、五张十元“大钞”。

      “这是什么?王莲花,叫,你再叫!”

      王莲花哑口无言,低垂下头。大牛狠狠反剪王莲花双膀,丰满的胸脯更挺出,半透明的粉红的确凉衬衣显露出*房轮廊。陆宝林上前,用钱刮着她的脸,一边问:

      “说;还有吗?王莲花,藏在哪里?不说,我也知道。让我看看;我看你裤腰有些不对呀!“

      陆宝林伸向王莲花的腰间,王莲花扭动身体,挣扎之间,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陆宝林的食指勾住王莲花的衬衣禁,一拉一带,的确凉衬衣的扣子绷开了两粒,一对白腴的*房跃了出来。屋里屋外的人倾间愣住,谁也没吭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钉在王莲花的胸脯上,随着急促喘息,*房波动不已。陆宝林失态了,“酒以成禮,過則敗德”,他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房,摸捏起来;王莲花忙挣扎摆动,陆宝林长满黑毛巨掌一把抓住*房,威逼道:

      “你还不老实!陈坚贪污的钱在哪里?对了,你好像说身上不干净,老子就不信这邪,触触红;让我来搜搜!”

      “不,不要,不要……”王莲花惊惶失措,不敢反抗了;只好任由陆宝林摸捏乳房,一串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住手!”林木森怒由心起,在窗外喊道,“你们怎能这样做!”

      陆宝林闻声一惊;四下一望,见是林木森,一撇嘴,说:

      “是你;你他妈的充什么好汉?想看,闭上你那屌嘴,不想看,滚回屋去!”

      “陆主任,审讯妇女怎么这样?“

      “应该怎样?”陆宝林恼羞成怒干脆伸出双手揉捏起王莲花的双*;嘴里还挑衅道:“是不是该这样?要不,你来做个示范动作。”

      “他是眼馋了!陆主任,要不今晚让他来值班?”治安队员讨好陆宝林,跟着说,“让这只雏开开荤!”

     “好呀!”色迷人,酒乱性;陆宝林嗬嗬地笑着说,“林木森,这对‘莲蓬’不比钱北的‘木瓜’差哟!”

      “你——简直是流氓!”

     “你这混账王八蛋!”陆宝林松开手,冲出门,指着林木森大骂,“你这个现行反革命,想造反吗? 你他妈的还敢管我,看老子怎样收拾你。”

      林木森一时气怒,捅了马蜂窝;见陆宝林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倒镇定下来了。他避开对方锋芒,鞋底贴地往后滑退二步,倚廊柱侧立。陆宝林见他后缩,更是气傲,一下冲了过来;林木森扶廊柱腾起一转身,人身转到廊柱另一边,收腿时,右脚顺势朝陆宝林的小腿上一个扫步;陆宝林扑了个空,重心向前,小腿又被林木森一绊,收不住,整个人从走廊跌到庭院,摔了-个“狗吃屎”。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陆宝林又气又痛,暴跳如雷。

      “林木森,你这个现行反革命!你他妈的组织反革命集团,妄图颠覆红色革命政权!复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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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行反革命”!!林木森不由大惊;难道公社“审查”是此“罪行”?! 可就真要万劫不复了;还会给父亲带来麻烦……“复课闹革命”时,一个坐在前排的同学,上课时把脚伸出课桌晃动;偏巧把讲台前一块小黑板上写的“毛主席语录”蹭擦去二个字。被发现,当即召开“批斗会”。“工宣队” 把正好其父有“历史问题”,“工宣队”就认定是其父对党不满,唆使儿子进行“现反活动”;父子俩均遭“批斗”……

       陆宝林爬起来,咒骂着一拳打过来;林木森已懵,只是下意识地一闪,拳头击在他的腮帮上。王建华忙上前,拦在中间;一边劝阻陆主任,一边大力地把林木森推进“105”。

       “让开;建华,让老子收拾这个反革命!”

      “好了。陆主任,都打出血了。”

      听王建华一说,林木森一摸,麻木的嘴角淌着血;一股怒火腾起,他把门猛一拉,推开拦在门前的王建华,正准备冲向陆宝林——

      “住手!”

      没料到沈心田有这么大的嗓门。原来,徐桂香见状不妙,跑到茧站办公室把正在研究案情的沈心田、王宏铭叫来。

      “怎么回事?”沈心田隔窗一望,大牛还傻乎乎地剪着胸脯袒露的王莲花;更加恼火,厉声喝道:“大牛,你在干什么?松开。”

      “王主任,她,王莲花的身上藏着钱!”陆宝林忙向王宏铭报告,-边晃动手上的钱。说,“这是刚搜出来的,她身上还有……”

     “你们都出来。”王宏铭对徐桂香说,“你进去,仔细地搜一下。”

      沈心田挥挥手,让大家都进了“105”; 他望望林木森,看看陆宝林,舒了口气,对王宏铭说;

     “‘治保会’的事,你处理吧!”

      陆宝林像得到了救兵,刚开口;被王宏铭制止。王宏铭打量林木森一下,掏出块手帕,递给他,说:

      “把血擦掉;说,怎么回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木森身上。陆宝林望着擦拭嘴角的血迹的林木森,他的酒醒了,不由有些惊惶了。林木森佩服王宏铭此招厉害,表面上不偏不倚;让他鸣冤叫屈;实则上是让林木森作好“中间人”!聪明点,不要图一时痛快,招引日后的麻烦——你可还在陆宝林的手掌之中。

      “我已经睡了,听见外面吵得厉害,就出去……”林木森借擦拭嘴角上的血,在脑海中飞快地组织报告材料,“隔窗看见陆主任从王莲花春秋衫里查出了钱,要她交出藏在身上全部的钱;说,坦白从宽。王莲花不承认有,陆主任要搜,拉扯之中,王莲花的衣服被扯开了。我以为,审讯妇女应有女同志在场,应由女同志来检查;就提出了异议。陆主任认为我擅自离开‘105’,又插手治安工作,斥责我。出来把我推回房间,我没站稳,撞到廊柱上了。”

      “是这样吗?”王宏铭问陆宝林。

      “是,是,是这样。”

      王宏铭转向王建华:“建华,你说。”

      “他一直在拦着我,”林木森抢着回答,“把我拉进了房间。”

      “当时屋里还有谁?”王宏铭转向大牛,问,“大牛,你不是在‘105’,怎么跑到‘104’去了?”

      “林木森要买烟;我去找建华,建华说他送过来。我俩就换了房间。”

      王宏铭瞟了王建华一眼;见徐桂香出来,问:“检查的怎样?“

      “一共二百六十四元八角七分。”徐桂香兴奋地说,“她很狡猾,说身上不干净;其实把钱藏在卫生带里。绑在下身藏着……”

      “你辛苦了!”王宏铭感到不雅,忙制止徐桂香,向沈心田请示道,“今天太晚了,临时安排一下,怎样?”

      沈心田点点头。他似乎挺欣赏地朝林木森笑了笑,走出门去。

      王宏铭说:“宝林写张‘没收条’,让王莲花签字。建华去找许副主任,让她先找个女同志来值班。大牛还是回‘105’。” 出门时,王宏铭又小声骂了陆宝林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大牛挨了剋,神情紧张;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打鼾,有人敲门。

      “谁?”大牛不高兴,粗声粗气地问。

      “我。”是陆宝林。

      大牛急忙下床。陆宝林在门外与他嘀咕了几句。大牛进房,丢给了林木森三包“新安江”烟,说:“陆主任给你的!”

      林木森明白了陆宝林的来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扔给大牛一包,说: “睡觉。”

     “睡觉。”

      大牛应了一声。很快,屋里响起了沉闷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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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良莠不齊

          “搜身闹剧”在王宏铭的“导演”下,草草地收了场。似乎剧中人都对林木森的“现场发挥”很赞赏 ,对他所说的“台词”都很满意。一连二天,宿舍小楼格外平静,仿佛没有人记得,这里还“关押”着两个“罪犯”。

      林木森忧心忡忡了。陆宝林在气急败坏中泄露了他的罪行;使他百思不解—-我怎么成了“组织‘反革命集团’”的“罪恶祸首”?幸亏“一打三反”运动进入了“定性处理”阶段,若在三、四月份,单凭“组织‘反革命集团’”一句话,早就作为“阶级斗争成果”押送县公安局了。为了更好地开展“一打三反”运动,按照中央规定杀人由省、市、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批准,报中央备案。各级革委会要大张旗鼓地、广泛深入地做好宣传、动员。杀、判时要召开群众大会,公开宣判,立即执行。这样才令人心大块,敌人震慑。一时间,全国以县一级为单位,枪毙了一批“气焰嚣张,罪恶累累、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反革命分子”。因写作《出身论》的遇**,1970年3月5日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一打三反”运动,全国楸出了**多万“五•一六”分子,逮捕了**万多人)。中央也发现了问题,紧接着在七零年三月二十七日发出《关于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的通知》。这个通知¬求纠正清查“五•一六”的扩大化倾向,“制止搞逼供信和采取体罚或变相体罚的手段”,并提出“扩大教育面,缩小打击面”。把握好运动大方向,认真搞好“斗、批、改”。( “斗、批、改”的内容主¬是:一、建立三结合的革委会:二、大批判;三、清理阶级队伍;四、整党建党;五、精简机构,下放科室人员;六、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七、知青上山下乡;八、教育革命。)

       林木森为此庆幸,可,“隔离”半个月了,却没人审查……

       经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妇代会”主任许巧珠的推荐,从大丰大队借了一个生产队妇女队长看守王莲花。她叫田云娇,才二十一岁。偏高个,一双大眼睛里总流露着几丝忧郁。去年五月“桃花汛期”,她男人为抢救集体财产,在翠波湖上拦截一条断了缆绳的小木船;风高雨大浪凶,他一失足“光荣”了。田云娇的儿子还不到一岁,是个“遣腹子”。安排她来公社,也是对“烈士”的一种慰藉。

      大牛很同情田云娇,时时处处关照她;只要有空就抱着云娇的儿子强强四处逛,到处玩,根本顾不上、也不敢去看管林木森。哪晚打架,大牛虽没亲眼见到,可想想凶神恶煞的陆宝林半夜给林木森送好烟,大牛对林木森再也不敢粗嗓门说话,连每日吃饭都是先送自己再去吃。

      今天都己过午饭时辰,连个人影都不见。等,最难受;林木森感到格外的饿。他想,能到庭院里散步,可去后庭溜达,去食堂“打饭”也算不上大错。 试着一推庭院前门,没锁。

      林木森沿着院墙走进食堂,徐桂香看到林木森,可高兴了,说:

      “木森兄弟来了。大牛还让我给你送饭哩!快坐,就在这里吃;汤汤水水打在一起,吃起来多没味。”

      午饭时辰己过。林木森四下一看,食堂餐厅里十来张方桌前,只有六七个人在用餐;他们昨晚值班,补一觉,早中饭一块吃。今天中午吃芋头烧肉、红烧鱼块,嘴一馋,打了二斤黄酒,几个人喝上了。

      林木森点点头,望着木桶里的米饭,瓷盆里的菜,心里好一阵激动。能自由自在地在食堂里吃饭真好!

     “哪不是林木森吗?”就餐的桌上有人发现了他,一声问,几个人都扭转头来。 

      问话的人冲着“虎子”说: “就这么一个家伙,哪晚就把你们几个吓趴了?”

     “陆主任没让我们动。”“虎子”说,“这家伙有‘武功’!真的,出手好快。”

     “老子就不信!”那人说着站起来,高声喊:“小子!喂,林木森。”

      林木森头痛了。显然他们是要替陆宝林讨回面子;他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桌上几个人都低着头在吃饭。原来是赵小龙和王建华来了。

      赵小龙“嘿嘿”一笑,说:“今天怎么喝上了?还有酒吗?”

     “有,有。”几个人忙让座,斟酒,替他打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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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华走了过来,对林木森说:“没事。我陪你在这里吃。”

      王建华去找许巧珠借人的第二天,就没再来;大牛说他去追陈坚去了。林木森有半个月没坐在饭桌前了。

      徐桂香见林木森吃得很开心,又给他打来一勺菜,说:

      “多吃点。木森,慢点吃;知道吗?治安大队许多人都夸你,敢把陆宝林摔个‘狗吃屎’的全龙溪只有你。真的,不信你问建华。”

      王建华点点头;尽管陆宝林和林木森都否认那天俩人交过手,他是亲眼目睹:林木森避开陆宝林,鞋底贴着地往后滑退了二步,倚着走廊柱侧立。待陆宝林冲过来时;林木森手扶廊柱腾起一转动身体,在躲避同时右脚朝陆宝林一个扫腿;陆宝林便从走廊跌到庭院里,摔了-个“狗吃屎”。大庭广众下,他不想谈些事事,故装作不满,说:

     “桂香姐好偏心;看看,木森的菜里尽是肉。”

     “叫,你叫,你那夜里怎么不吭声?”徐桂香说,“好,给你添;不过,你拦住陆宝林也是好样的。”

      林木森忙抢过话题,说:“桂香姐,事情都过去了。芋头烧肉真香!”

      “就过去了?没这么便宜!还打出血了。” 徐桂香声音有些颤,说:“昨天,我对大牛说,木森是我娘家兄弟;你要敢欺负他,休想到我这里吃到一粒米。”

      林木森的眼圈红了。

      搜身的第二天,徐桂香来到“105”,要林木森把脏衣服交给她去洗。大牛挺为难,说:

      “桂香姐,这事我得请示一下陆主任。”

     “请示?放屁也要打报告吗?怎么,皇帝也有草鞋亲,杀人犯也得吃饱饭。木森是我娘家兄弟,姐姐替兄弟洗件衣裳犯了哪条王法?”

      呛得大牛没敢吭一声,转身到后院转了一圈;一直等徐桂香把洗好的衣晒好才回来。

       吃好饭,王建华对林木森说:

      “刚才要‘出头’的叫王厚民,是‘狗子’的表哥,高安大队的。这些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里。你也知道,治安大队的‘班底’是陆宝林当年的‘铁血军造反兵团’;全是复员军人,‘文革’初 ,是龙溪力量最大的‘造反派’组织。城里闹‘武斗’时,陆宝林他们还去城里‘支援革命’;小龙、‘狗子’几个枪法好,指哪打哪。‘支左’部队让他们‘协助工作’;哪里有‘武斗’,他们一去,首先几枪把电话线、电瓷瓶,什么东西小打什么;再问‘你们服贴不?服贴,就停战,不服,伸只手,我只打一根指头。’连赫赫有名的‘六号门’都‘服贴了’。县革委会马主任挺器重他们,可他们闲着无聊,就去寻闲钱。当时城里满墙都是大字报,‘造反派’组织又多,你刚贴上他又贴,有些地方贴了二十多层。‘狗子’、 王厚民几个就去撕大字报卖钱,一撕就是百多斤。废品站收大字报纸要证明,他们把枪往柜台一放,说,‘老子是铁血兵团的,这就是证明,你收不收?’废品站赶紧收了。大字报纸三分五一斤,卖了不到二十元钱,事情反映上去,马主任便让他们‘回原单位闹革命。’王主任就以他们为基础搞的‘革命大联合’,‘ 夺了权’。他们自持是‘打江山的功臣’,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更是有持无恐。队伍鱼龙混杂,遵纪守法的多;混帐的人里面,有的人是仗势欺人,有的人是无聊;二十七八了,家里困难,老婆找不上,趁机‘揩油’。赵小龙说,开始‘狗子’几个是借审讯,说要脱女人的衣,威逼她招供;后来不管招不招,先脱了再说。再后来发展到有时还趁‘关押’的家属来送衣物,硬伸进女人的衣服和裤裆里检查。他们最感兴趣的是抓二种人,一是抓‘投机倒把’;可以‘没收非法所得’,有‘油水’。二是‘作风问题’,审‘破鞋’也有油可揩。听说过兆丰大队的‘红菱娘子’王美菱的事吗?说她和坏份子阿昌‘鬼混’,抓到公社来。‘狗子’等逼她彻底坦白,让她速说罪行的情节;还模仿案情经过,胡闹时还斥责她的表情僵硬,当时肯定不是这样,重新再来-次。王美菱被‘狗子’几个人教育了三天,反成了‘破鞋’。陆主任就是被他们害了,当时他刚离婚,心情很糟,‘狗子’几个人见到有姿色的,就请陆宝林来指导工作;‘五月风暴’时,钱北有个叫银珠的,来给男人送衣服,就被‘狗子’查出有‘通风报信’的嫌疑,请陆宝林来单独审讯了二三回。后来事情败露了,王主任还是‘保’了他,只是他升公社副主任的事泡汤了……”

      林木森知道,“造反派”里良莠不齐,欺辱妇女的事似乎很平常;他明白了,春上银珠“探望”男人回去,为什么提到陆宝林和治安大队,牙齿会咬的咯咯响,眼泪会禁不住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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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山人支持!看长篇只是一种消磨时间而已。去湖州很好说,待我‘茶陵官司’告一段落,就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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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強奸”事件

          阳光明媚,泡桐树上,鸟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林木森还想去后院转转,听见有人叫:

      “小林兄弟,林木森,木森兄弟。”

      是王莲花。她立在窗前,满脸是笑;说:“一直想谢谢你!木森兄弟,你是个好人!”

     “不用谢,真的!”林木森感到有股苦涩的羞愧。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上午云娇给我多拿了二个馒头,还有一碟什锦菜,桂香都没要钱!。”

      林木森从徐桂香处得知,王莲花的待遇比他差多了。林木森吃饭只“记账”,伙食标准和治安大队队员一样。王莲花则以“预审嫌疑犯”一样;要买,吃多少算多少,要她自己掏钱。

     “木森兄弟,麻烦你一件事。我想洗个澡。帮帮忙,我都五六天没洗澡,身上都臭了……”

      王莲花一再央求,林木森才猛然悟到,她是想到“105”洗澡。“105”在小楼走廊的顶端头,因占了走廊,卫生间面积大;除了坐便器与洗脸盆,还有沐浴。

      “这事你要和田云娇说呀!”

      “云娇知道的。他们有事出去了;说,让我找你就行。”

      “同我说没用的,我又没你房间的钥匙。”

      “门没锁;锁是挂着的。”

      林木森一看,“104”门上的锁还真的是虚挂着的。他又问:

      “你真的和田云娇说了?”

      “我不敢骗你。大牛也知道;要不,云娇出去会不锁门?”

      “这……这不行。万一是我开的门,出了事,我怎么交代?”

      “你对我有恩。我怎么会害你呢?木森兄弟,放火,贪污都是陈坚做的,我跑什么?这样,你守在房门口,我怎能跑得过你呢?”

      王莲花娇媚面容楚楚可怜;林木森恻隐不忍。他小心地跟着王莲花进了“105”,盯着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听见里面水响,才倚在房门框上,点燃一支烟。

      虚荣是女人的天性,贪图虚荣是女人的大忌。据说,王莲花是左挑右选,才嫁给陈坚这只“金钱龟”的,不料这是一只“镀金龟”,反把她拖进了“泥潭”。突然,王莲花拉开卫生间的门,跑了出来;她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巴,指着里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林木森生平第一次见到全裸的女人……

      “你这是怎么啦?穿衣服;喂,快穿衣服!”

      王莲花被提醒,用手护住*房与大腿之间;半响,终于说出话来:

      “鬼!有鬼,里面有鬼。”

      林木森推开王莲花,走进卫生间一看,满屋的热气什么也没有。再一查看,淋浴管的进管处口墙上怎么会有一个洞?看见地上掉了一块砖,林木森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再一想,事情还真有些不妙。忙回头对王莲花说:

      “快,穿衣服,到你房间去。快去呀!披上衣,快去呀!”

      王莲花忙套上短裤,披件上衣,慌忙回到“104”;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

      “真的有鬼,我还在洗,听见有声响;屋里到处是热气,还没看清,墙里伸出一只手,摸我……摸我大腿,还……”

      林木森不由分说,把王莲花推进了“104”;还要锁门,手被人抓住,毛茸茸的大手掌夺过了门锁,是陆宝林。

      “你干什么?慌慌张张地。不对呀!林木森,你怎么到这间房里来?”陆宝林气势汹汹地追问,“好呀!原来你们……好大狗胆,狼狈为奸;这回被我抓到了现场,怎么?还不老实?”

      “不是这样,陆主任,她是到我房间……”

      “住口!林木森,滚回你的房间去。我暂时不与你计较;问题全在王莲花的身上。”

       陆宝林把林木森推搡进了“105”,随手用锁把门锁上。返回 “104”,厉声斥责:

     “王莲花,还装假正经!勾引‘知青’,罪加一等。什么没有?没有?你的衣服都还没穿好,还不承认。妈的!‘莲蓬娘子’就是 ‘莲蓬娘子’!怎么,摸不得吗?流氓?说谁是流氓?哪好,王莲花,听着,你想公办还是私了?公办,我马上召集人,开你们的‘批斗会’!什么没有?听清楚,既然‘莲蓬仙子’想和兆丰大队的‘红菱娘子’王美菱同流合污。老子就让你去‘游街’。私了?我就放你们一马,怎样?”

      林木森感到胸膛里有团火在烧,浑身的血沸腾了,一个劲向上涌;他想捶打房门,冲出去,可出手竟软弱无力。他感觉像只跌入陷阱的困兽,走投无路;像是拾到东西送还失主反被诬陷为贼一样,百口难辨。他感到……隔壁没有斥责声了;不一会,床铺“咔咔”地响了起来。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双手捂住耳朵,想逃离,想躲避……可心里一阵阵地燥乱,一股激奋的欲望使他垂下了手;有魔法一样诱惑着他的中枢神经,似乎很想去听那声响,去窥探隔壁正在发生的的事请……

      “很爽吧!刚才,还像具死尸一样,怎样?不要哭了……真的,我一直就喜欢你……”陆宝林陶醉了,断断续续地嘀咕,“上次我喝多了;对不起!我是混蛋!你真美……莲花,我一定会对你好!真的……我陆宝林怎么也是个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真不愧是‘莲蓬娘子’,又大,又挺,真柔软……”

      林木森很奇怪,王莲花似乎在呻吟,哼哼唧唧地还挺开心的,很惬意,很动情;这种声响象是在用羽毛轻轻地撩抚戏弄人的情欲,使林木森浑身酸麻难忍,使浑身的血在涌,他的情感阵阵燥乱,汇聚着欲念情惑……林木森恍惚搂抱着沈梅英,沈梅英妩媚多姿……又恍惚是压在王莲花赤裸的胴体上,像陆宝林那样……床铺的响声,呻吟声响,波动着他的情感,激荡着他的神经;下身一阵冲动;竟然“跑马”了!红颜祸水!林木森无力地倚着墙往下滑,跌坐在地上,感到头脑里一片空白……朦胧间,听见隔壁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方才还挺开心的王莲花哭了,哭得挺伤心的。凄切哭声像深秋的雨,使人从心底透出凛人的寒意;林木森感到周身冰凉,屋内阴暗,大地在坠。尽管整件事林木森是无辜的,但王莲花为此“出让”了贞洁。这是女人的无奈,悲哀;可在她无助、悲怆之际,又怎么会在“强暴”下那样地动情?林木森弄不清此时应感谢,同情,还是咒骂王莲花……

       大牛他们回来了。一路逗着强强,有说有笑地进了宿舍庭院。

      “锁呢?”田云娇问,“大牛,锁呢;锁怎么到“105”去了?”

      “木森,木森,林木森——”大牛见“105” 门被反锁;顿时急了。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大牛见到林木森才舒了口气,问,“你怎么不应一声?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去了?”

      大牛被林木森的责问愣住了。半天才支吾道:“云娇的儿子过两天满‘周岁’,我陪她去买点东西。”

      隔壁传来一阵欢笑声。王莲花像没发生事一样,逗着强强玩,哄着田云娇他们开心。林木森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感到被人耍弄了,越想越感到窝囊。他感到奇怪,大牛,田云娇怎么连问都不问一下,锁怎么会锁在“105”的门上?如果他们一问,我看你王莲花怎么回答?再一想,真的问起来也不妙,事情牵涉的人太多。陆宝林的确可憎可恨;大牛,田云娇也有错。还有,他们出于对自己信任,才答应王莲花来“105”洗澡的;出了这档事,又会怎样说自己呢?还有事情败露,王莲花怎样做人……

       田云娇发现林木森的举止异常,一个人闷在屋里抽烟,有些担心,让大牛向陆宝林汇报。很快,大牛回来,说:

      “陆主任说,林木森在认真反省;触及思想灵魂是很痛苦的。让我们不要打扰他,可以让他活动范围更大一些。听我说他抽烟多,还让我带给他二包烟。说,说?对,说‘争取一个同志比打到十个敌人更有革命意义。’哎,他人呢?”

     “去食堂了。说有些闷,想去食堂帮助桂香姐做点事。”

     “这……行吗?”

     “怎么不行?难道他会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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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5# 云儿飘飘 谢谢云儿飘飘飘的支持!请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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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知恩圖報

         林木森到厨房时,徐桂香正在往木桶里舀饭。

      湖兴农村与城里一般勤俭人家,都习惯吃 早籼,俗称“籼米”,烧制的米饭,虽粗硬,但能耐饥,价亦便宜。富裕之户,以 吃晚粳为主,米饭较香软。逢年过节,也吃糯米和面食品。

      城市居民与公社机关一般一日三餐(二干一稀),烧煮干饭,淘米三次,加水烧煮,并习惯铺以“饭娘(剩饭) ”,这样能使米饭松软。烧煮干饭,烧至水干,然后焖熟。饭店、食堂则以竹笼蒸饭。先将米水浸上三、四小时,加水 烧至米化,然后捞到蒸笼上蒸,蒸至米粒柔而无核,便可食用,柔软喷香。饭店出售米饭,每碗堆如塔尖,俗称“门板饭”,很诱惑人。另一种蒸法,即将米淘净,放在 钵头或碗内,加水蒸熟,便于分食。烧稀饭习惯有两种做法:一是将隔夜饭,加水烧 滚,称为“泡饭”。童谣说:“冷饭头儿茶泡泡 ,腌菜酱瓜吊一吊”,意思是腌菜酱瓜过泡饭。二是用米煮粥,亦可加绿豆、豌豆、 红枣烧制成粥,可作夏令点心食用。

      “公社治保会”和“治安大队”驻在“人武部”;吃饭在茧站,就是没什么活动,每天也有二十多人吃饭,每餐要煮十四五斤米。林木森进来,镬子(大铁锅)的饭正烧至水干,要舀在木桶里,放在煤炉上去蒸。只不过,舀饭时间要适当;早了会夹生,迟了饭粒粘在一起,打不散。

      见到林木森,徐桂香用手臂一抹额头上的汗珠,说:

     “饿了?等一下。一会姐给你煎个馒头。”

     “不饿,我来帮你做点事。”

     “还是木森疼姐姐!来,帮姐姐抬一把。”

      抬了木桶上蒸锅;木森问:“还做什么?”

      “厨房是女人的地方,好男不作女工;你陪姐姐说话就行。”

      徐桂香开始切菜,不时瞟眼林木森;瞧他聋着脑袋抽烟,她心痛了。

      “木森咋啦?垂头丧气地。啊,姐知道,兄弟是想娘子了。瞧,脸红了。姐可听说了,我弟媳可是钱北大美人,还是‘蚕花娘子’。”

     “没有。”林木森有些脸烧了。

     “她多大了?今年会成婚吗?还怕羞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姐十六岁不到就嫁你姐夫了。”

      徐桂香仰起头,仿佛回到了一九五九年底……

      热热闹闹的大食堂一下子关了。家里穷,没吃的。兄弟姐妹六个;大哥兴旺参军去了,大弟弟财旺“入赘”去了大队刘支书家。农村重男轻女。熬锅稀饭,三把米,五棵白菜;烧好了,阿爸姆妈先抄锅底,稠的,给弟弟桑旺;再是姐姐荷香,她是大丰的“蚕花娘子”,家里的主劳力;再是才八岁的妹妹,剩下三碗是阿爸姆妈和桂香的,一碗绿色的水,十几根菜梗菜叶;翻来覆去,有八九粒煮开花的粥粒像见到了肉。桂香发誓,一定要吃饱饭!怎样才有饱饭吃?只有嫁人;“吃老公,穿老公,厨房没柴烧老公。”

      徐桂香还真的嫁了。有人上门来给姐姐“说媒”。男人姓马,个头不高,二十八岁了。从部队复员,还是个排长;说是跃龙大队的,父母已亡,也没有兄弟姐妹。姐姐不干,倒不是嫌老马大了她十一岁,也不是嫌老马家只有一栋旧草屋,说老马是个“缺心眼”;放着公社干部不作,跟着杨兴到翠碧港毛竹湾去办公社养猪场。徐荷香是横下一条心,坚决不嫁。可家里收了老马的“彩礼”;五十斤大米、二块布和三斤猪肉。肉用萝卜一炖,全家痛痛快快吃了二天饱饭。吃了吐不出,徐桂香说:“我嫁。”老马在公社养猪场作事,也是每月领工资的“公家人”。她顶着姐姐的名,嫁了。

      进了“洞房”,老马可傻了,徐桂香只长个子不长身,干瘪的胸脯上都看得见肋骨,两只奶子还没拳头大,摸上去还软绵绵地;这个“蚕花娘子”怎能“孵”得出蚕蚁?老马一问,才知道是唱了一出“姐妹易嫁”;可米已下锅,是粥是饭烧了再说。头-晚,老马是憋了十几年的欲焰加上新添了一肚子的恼火,借着酒劲发泄;徐桂香咬着牙没吭-声,瘦小的身板硬挺着冲击,汗水透湿了床单……半夜里,老马的酒醒了,心疼得不行,天一亮就去了毛竹湾。徐桂香知恩图报,旧草屋一锁也去了毛竹湾,把新床的被铺在老马的床上。

      杨兴说,“行!你不嫌弃老马,我们也不亏待你。”杨兴找“公社管委会”,给徐桂香“添了名”,把她安排在食堂工作,过去有时为了一口稀粥都要你争我夺,现在可以敞开肚皮吃了。很快,奶子像馒头一样蒸大了,人也像米糕一样膨胀起来。大家都说,他们夫妇像床被,被面足足比被里小一圈……

      徐桂香的话撩动了林木森的相思情绪。突兀变故像冬日的惊雷,炸得人心惊胆颤,不知天南地北;雷响后,没了,连雨都没有下湿地皮。禁锢的忧郁被隔壁“云雨”所激荡,林木森陷入情感的苦涩之中。“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来生愿”。梅英,你好吗?在想我吗?

      依习俗,林木森与沈梅英虽还没有婚约;但,己算是“私定终身”。

      完成肚兜后,林木森与沈梅英已是依恋钟情;俩人频繁来往,引来众人议论,赞叹中激怒了一个人。李阿三没料到千里引来的“雏鹰”,羽毛刚丰就要飞了。他找到浜里阿珍家,约来沈宝根理论。

      沈宝根满脸的无所谓,不咸不淡地说:“阿三哥,庄户人家讲究劳力,凭‘文化’种不了五谷,育不了蚕桑。”

      李阿三碰了个橡皮钉子;恶狠狠地说:“林木森应该‘知恩图报’!”

      这话反引得阿珍姨的不满,两家都是“招女婿”,可沈家的底子比李家的要厚十丈有余。就算李阿三有块“金字招牌",可谁也没看见王宏铭给了你李阿三一升米还是三把茧!龙溪河水往北流,人往高处走。

      阿珍姨叫来林木森,问他与梅英进展怎么样了?

     “梅英对我很好。只是她心里怎么想,不好问。”

     “你这戆头!前头不试试水深浅,先把后面的桥拆了。这样,你同梅英说,要看她母亲的‘绣样匣’。不要问为什么,看她肯不肯再说。”

     林木森猜测,一定与婚姻习俗有关。果然,他向沈梅英提出时,正在替他绣丝帕的沈梅英面色绯红,扭捏起来。

     “你一定要看?你可想好啦……我可比你大三个月……我没有兄弟……”

     “我愿意!”林木森已心花怒放;调侃道,“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愿不愿意?”

     “我……好。来吧!”

      沈梅英推开东侧厢楼的门。这里是她母亲的绣房。沿墙有一排双开门橱柜,雕花门扇,配饰都是黄铜制品,擦得锃亮。对面的花格窗前,有张描绘绣样长几;除圆桌、高背椅外,一架红木质地绣花棚特别引目。沈梅英推开中间橱柜的门, 分别叠置各种绣样,描绘的纸与笔墨彩料,中格是两个抽屉,装着绣针,各色丝线,还有各种绣样图案……

      沈梅英低声说:“你自己慢慢看。”

      林木森没料到,阿珍姨所说“绣样匣”是民间丝绸织品的花样;共有五本,书的内容丰富多采,琳琅满目,大都沿用寓意吉祥如意 、福禄寿喜的花样图案。其类型以纹样摹本来分,其中《摹本一花》为 :荷莲三秋、芝仙竹寿、四季富贵、大八吉、万古长春、福禄 寿喜、万代庆寿、大三秋、寿山福海、福寿图、鱼庆三多(双鱼、牡丹、石榴、桃 )等。 《摹本二花》为 :大寿字、三秋、正身一品、太少狮、新松亭、福寿三多、蕉 鹤、一品富贵、龙光、竹林鹦鹉、海棠蝶、万丹、江山万代、新耕织、芝仙寿、龙凤双喜、净双喜、五福寿等。 《摹本三花》为 :新大秋、新菊蝶、净竹叶、芝仙三多(灵芝、牡丹、石榴、 桃)、芝仙富贵(灵芝、竹、桃、牡丹)、玉堂富贵、水浪金鱼等。 《摹本四花》为 :梅兰竹菊、四令如意、万字( 卍 )长锦、三秋万字、八信 寿、散八吉、菊花金鱼、如意双龙、水浪洋蝶、钱边万字、荷丹蝶等。 《摹本五花》为 :芝梅蝶、净百福、净三元、净冰梅、子丝蝶元、竹菊梅、 富贵连元、菊蝶、净如意等。

      “嗳一—”沈梅英轻轻唤道,声柔音润,像从花蕊里泌出。林木森闻之心里荡起一阵激栗;回转头,立刻屏息凝眸。

       沈梅英已退去外衣;她低垂羞臊的脸,双手向后,一拉,肚兜束绳松开;再向上,又一拉,胸前“梅花”飘落,……

      梅英轻声喃道:“我把身子交给你……你不能负我……”

      “不会;我绝不会!”

      林木森紧紧搂住这光滑柔软的身体,贪婪地吸她发间肌体的香气……

       后来,阿珍姨告诉林木森;绣坊是靠当家绣娘的名气立足,绣娘的技艺是“传媳不传女”。绣坊老板的媳妇多数也是在绣坊的绣娘中选,选中了先订婚,结婚后传于“绣样匣”。没有儿子,便得挑选一个女儿做“传人”;但此女必须守住“绣样家业”,只有选定的“上门女婿”才能够入绣房。“绣样匣”一开,招郎的女儿也就“托付”终身了。

      林木森恪守礼数,不敢造次。可舅舅己与他水火不容;沈宝根拗不过女儿,只推托待“国庆节”由梅英的伯父沈荣根来看人。沈宝根却不愿林木森在大队里“混”,成天甩手晃荡,早晚会变成“白相客”。他心想,林木森做农活肯定不济;如果哥哥看得中,让他在城里给林木森“谋”个“差事”,也是美事一桩!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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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戀母思情

      徐桂香原想引导林木森高兴,反使他沉入疚悔;晚饭没吃几口,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徐桂香到宿舍小楼,找到大牛和田云娇打听;他两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徐桂香忿忿地说:

     “审不审,放不放,把人闷在这里,好人都会逼疯的。这是一种啥鬼招?” 

     “说是‘外调’的人还没回来。”田云娇说,“看来案子不重。他与王主任是亲戚,有什么事也会网开一面的。”

      “是亲戚还抓?”大牛说,“木森人还真不错,千万别在我手上出事。”

      徐桂香恼了,骂道:“出你个大头鬼!”

      “去,我们陪他聊聊天。”田云娇说。

      听见庭院的对话,林木森很是感激,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家天北地南地扯了一阵;田云娇笑眯眯地问:

     “木森,其实我早就认识你,怎么,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看田云娇不像在扯白;林木森思索一会,说:

     “我们在一起开过会?” 田云娇摇摇头。

      林木森再想,还是没印象。

     “云娇娘家是太湖大队的。”大牛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去年四月初,你是不是在太湖大队打过架?”

     “是你呀!”林木森想起来了,笑了,“真是太巧了吧!”

      这是一场险些酿成的群架,却使林木森的威名四扬。

      当时是因公社巡回放映电影;闲得无聊的年青人跟着“放映队机动船”“巡回看”。经不起王兴荣他们怂恿,林木森也上了船;他想体验鲁迅先生笔下的《社戏》场景。一路上七、八条船尾随相行。钱北到太湖不通航,得从龙溪河绕,到了太湖大队,林木森要小便,他脸皮薄,躲进桑林里,出来不见了人影。林木森顺着高音喇叭歌声,到了放电影的大晒坪,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他便在场外看。

      放映不久,一个姑娘走到他的身边站着;林木森让一歩姑娘跟一歩,他一看,原来是有一个戴黄军帽的小伙子在尾随她。乘集会相姑娘是农村的习俗;现在一无庙会,二无集市,趁看露天电影倒是不可多得的机会。“黄军帽”本想走开,可见林木森与姑娘没有一点亲密的举止,便挤插在中间。姑娘忙转到林木森的前面。

     “黄军帽”略停也挤过来,被林木森的肩膀抵住了。两个男人都不吭声,却用肩膀使劲,一番“斗牛”;林木森快撑不住时,“黄军帽” 先退却,松开了,低声说:

     “是你的姑娘,我走!不是的,你走开!”

     “是不是我的,与你无关!别挤在这里妨碍我看电影。”

     “喂,你这外地佬,敢来太湖撒野?”

     “怎么?想动手?”

      林木森也提高了嗓门。林木森的口音在当地是独此一人。这里一吵,钱北来的人从四周响应;

      “木森,别怕,我们在这!”

      “快过来,有人欺负木森!”

      随着声音,有人围了过来。“黄军帽”听声势不对,骂了声离开了。林木森正感庆幸,姑娘回头说:

     “你快去!他去叫人了。他哥哥是大队支书,会有很多人来的。”

      林木森一想,坏了,这里是太湖大队。没等钱北人过来,便匆忙离开了晒坪;慌不择路,他穿过桑园,来到河边一看,撞了鬼!少转了一道堤,钱北的船停在河港的另一边。

      “放映场”里一阵嘈杂,钱北的人骂骂咧咧、相拥着正退到船上,林木森忙叫:

     “兴荣,我在这里!”

      王兴荣等人闻声忙撑船过来。尾随在后的“太湖人”也被外乡口音引了过来。见他们举着扁担、竹竿,林木森不知所措,四下一看,前面桑树有根树杈,抬腿蹬去,“卡擦”一声,碗口粗的桑树晃动一下,树桩折断。茂密的树冠翻到地下。

      桑林里,船上的人都惊呆了。林木森趁势退到河边,可船离岸还有三米多远,逃命要紧,他耸身一跃,跳到船上;顿时,船里岸上,一片惊呼……

     “我也听说了,”大牛说,“都说钱北大队有个‘知青’;了不得,有功夫!”

     “就是,传得可神了。第二天,大队王支书还开会,说,要给林木森解释一下,怕你来报复。还是钱北蔡支书阻拦了;别把事情搞大,弄得人心不安。”

      徐桂香的嘴半天没合拢,说:

      “原来木森兄弟有神力!难怪那天陆宝林被你一抬脚,就摔个‘狗吃屎’!”

      “没有。哪来神力,只是凑巧。其实我踢到的是棵老桑树;树桩被虫蚀空了,碰巧而已。”

      大牛说:“说你还有轻功!听说船离岸有二丈多远,你一抬脚就飞了过去。”

     “没那么远,顶多二三米。我也只踏在船帮上,不是船上的人拉住,就掉进河里了。”

     “你这是谦虚。桂香姐,知道太湖大队想与林木森打架的青年是谁吗?”

      大牛说:“不知道吧!是建华。那天去抓木森,他还对小龙说你有功夫。”

       一声抓,气氛变了。田云娇狠狠瞪大牛一眼,徐桂香却冲他骂开了:

      “什么抓不抓,放你他妈的猪屎尿屁!”

      “这……这,当时,王主任说,去钱北……”

       田云娇拦住大牛,说:“桂香姐骂人真有趣;又是屎又是尿,还有屁。”

      大家都笑了。林木森趁机扭转话题,说:

     “怎么今天没见到建华,又出差了吗?”

     “他老婆死了!”田云娇说,“昨晚突然肚子痛,太湖大队路又不通,只有用船,七颠八簸,死在半路上了。真可怜!说是宫外孕……”

      屋里气氛又低沉了。徐桂香抹了眼泪;她想起“流产的孩子”,伤感地走了。

      强强醒了,用脑袋抵着田云娇的胸要吃奶。田云娇解开衣,裸露肥满的*,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奶头,托起,把鲜红的*头塞进儿子的嘴里;环抱着儿子,俏脸上焕发着母亲慈爱的光彩。

      抽了太多的烟,林木森感到有些晕。似睡非睡,眼前总晃现田云娇在奶儿子……少女时为金,出嫁后为银,一待生儿育女,胸前一对鼓胀胀的*房成了“狗奶子”。这就是“女性”的伟大?为哺育儿女而放弃了羞臊;男人大都有依恋乳房的情结,这是恋母情结的衍生;母亲的十月怀胎,又哺育他长大,便通常会想象从双乳中获得活力与自信。

      林木森感到饥渴,真想得到母亲的庇护,能躺在母亲怀里,吮吸甘甜的乳汁……

      突然王莲花来到他身旁;赤裸着身体,双手揉摸着*房,说:“摸吧。我可是‘莲蓬奶’;你摸吧,想吃也行。来,你摸呀……”

      “不不!”林木森夺门而逃,被沈梅英拦住。沈梅英说:“跑什么?你看了姆妈的‘绣样匣’,就是沈家的‘上门女婿’。你说过,永不负我;我现在把身子给你……”“梅花肚兜”落下,白皙的胸前,一对浑圆的木瓜乳。林木森渴望得到她爱的滋润,要上前,突听身后有人叫喊:

      “哥,哥哥,回家了——”林木森回头,是舅舅的女儿李金凤。李金凤单瘦的身躯坐在大脚盆前;满满一盆衣服,全是林木森的。她满头大汗,用力在搓板上揉搓衣裳。从她敞开的衣领口,林木森窥见,平板的胸脯上突出两个锥形肉球…… 

      “你看什么?”李金凤抬头,羞臊地嗔道。林木森慌忙转过身去,“啪”地一声,手撞在墙壁上。原来是个梦!

       屋里响着大牛沉闷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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