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牛出门前,严厉地交代他:“老实呆着,不许逃跑!”
十几分钟后,大牛返回;嘴角上还贴有油腻,看来是刚吃了“宵夜”。
大牛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挺直腰板,用眼睛示意林木森站起来后,严肃地宣布: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林木森,王主任指示说,自己认真检查,清醒反省。还有,还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显然,最后一句是他自已加的。说完,大牛也顾不上必恭必敬在等下文的林木森,把靠近房门的床上的棉被展开,说: “睡觉!喂,老实点。还有,你开灯睡觉习惯吗?开灯睡觉多浪费。关灯,你,现在睡觉!”
灯一关,林木森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屋里便响起大牛沉闷的鼾声。
寂静的夜,听得见龙溪河水的拍打声。偶尔一阵河风到进来,在楼前庭院里回旋,撩起树叶沙沙作响。林木森感到周身生冷,刚才的奚落使他的自尊遭到重创;鼾声象无形的鞭子,哼唱着嘲讽的曲调,抽打着他颤栗的心。林木森愤愤地掏出香烟,点燃。一番动作后,他又慌忙注意“同屋人”的动静,那鼾声还是一样沉闷。他舒了一口气,放心了。
为什么抓我?行动周密,如临大敌;严控监管,又不理不睬……
这里是龙溪茧站,与公社驻地龙溪镇隔条龙溪河。龙溪茧站规模中等,建筑却是龙溪龙社的“上乘”。
茧站建在龙溪河畔,沿河筑有条石码头。拾阶而上,收茧房一字排开,九开间、十二米进深的大通间,宽敞明亮;东端隔了两间,作财务和值班室。收茧房有二层,二楼是茧库和办公室。后面东面连通烘茧房,十一开间;与收茧房7字形相通,7字中间分隔成三个庭院,分别是食堂;管理人员宿舍;员工宿舍、煤库、杂物间。
龙溪茧站只收春茧,一年只忙一个月;由于“公社治保会”的工作地、原“人武部”地方偏小,每逢“运动”,“公社治保会治安大队”就得“借用”这里;干脆就把茧站“代管”了。在公社召集大型会议时,茧站也作“临时宿舍”。
林木森在这住过,初春三月,参加公社的“三级干部会议”。
“钱北片”的五个大队(除了主要领导)男的挤在收茧房,女的住二楼的茧库。没有床,在水泥地面铺上半尺厚的稻草,垫上芦蓆;两个人合一铺,将带来的被窝一作垫一作盖,几十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每天上午听各个方面的“工作报告”,下午和晚上“讨论”;下午的讨论还正规,有板有眼谈上一些“革命性的认识”,“新的一年规划”,晚上则以“荤腥逸事”为中心,眼前的、过去的、真实的、杜撰的,说得绘声绘色,吊足了“胃口”,吃足了“豆腐”;妇女们羞红了脸,男人们笑痛了肚子。浓浓的脚臭渐渐被香烟、“潮烟”熏淡了,煤库边的厕所使后院饱含屎尿的气味后,会议结束了。
林木森这次“住”的是管理人员宿舍。为了使管理人员有个闹中取静之地,这栋二层小楼与外界联通只有三张庭院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