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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老屋(原创)

小引

刘家老屋要拆了。

一大早,刘家老屋前就拿起了警戒线,国土、公安、城管、甚至消防、检察、法院、120等一大批穿制服戴头盔的人就整队赶到了现场。十多台挖机、铲车排成一列,数十位民工手持各种工具紧随其后,只待指挥人员一声令下,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刘家老屋倾刻间就会化成一片瓦砾。

这是山城浏阳旧城改造的延续。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继拆了梅花巷、胡家巷、黎家大屋等老城建筑,建成新的梅花小区之后,拆除刘家老屋主要是为了拉通东西方向的圭斋路。

拆除行动还未开始前,现场还来了很多围观的群众。他们不是来阻工的,也不是来上访的,更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原来都是刘家老屋的居民,在那里居住生活了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陆陆续续地搬出了刘家老屋,或是自己买地建了新房,或是住到了城东新村、严家冲等安置区里,或是在才常广场、碧景湾等地买了商品房。但现在听说刘家老屋要拆了,他们才怀着一种依依不舍的心情,来看刘家老屋最后一眼,来为刘家老屋的永久消逝而饯行……

 

                       

在湖南的东部,有一座山叫大围山。丰富的森林植被,茂密的原始森林,孕育着发源于南北两麓的大溪河和小溪河,它们共同吮吸着连云山脉的乳汁,积溪流而不断壮大,虽九折而从不回头,一路欢歌奔腾而下,至双江口双双汇合时,浩浩泱泱的大小溪河已汇成闻名天下的浏阳河了。

在中国地名的命名沿革中,常以山南为阴,水北为阳。浏阳在浏水之北,故名曰浏阳。

据浏阳县志记载:浏阳在秦汉时为临湘县境。何时置县,尚无确考。东汉建安十四年(209年),孙权拜周瑜为偏将军领南郡太守,以浏阳为其四俸邑之一。浏阳之名最早见于此处。隋开皇九年(589年),改临湘县为长沙县。大业三年(607年)废浏阳,并入该县。唐景龙二年(708年)复置浏阳县。元元贞元年(1295年)升为州。明洪武二年(1369年)复降为县。民国元年(1912年),浏阳属长沙宝道。1949719浏阳解放。

浏阳老城区有东门西门北门南门之分,虽然没有具体的城墙为界,但城区四向分明,各有起止。城外分东南西北四乡,乡乡风俗有异,各处语音不同。在浏阳的东南西北四乡中,北乡人素以勤劳著称。

话说有北乡人刘氏,祖上以纺纱织布为业,慢慢地把生意做大了。至晚清年间,由于兵荒马乱,有一次从江南调进的一批棉纱中,竟意外地发现其中夹隐了不少金条银元。因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虽然也一直诚信经营,但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还是让刘氏人家动了贪财之念。因为贪了不义之财,害怕人家找上门来发生纠葛,于是变卖北乡所有家产,携来历不明的金条银元,举家迁往浏阳县城。

刘氏人家到了浏阳县城里后,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不得不请来当地最有名气的地仙看了风水,选择离文庙不远的地方,购地几亩,经两年苦心经营,建成三进两院大小几十间的刘家大屋。虽仍以纺纱织布为业,生意却日见衰微。风先生看地时说得天花乱坠的风水宝地,对刘家产业的发展和家运的中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相反,至民国年间,刘家是生意日见惨淡,人丁家畜不旺,家道衰微中落。当时已是刘家掌门人的刘善达,则一直暗自悔恨家人不该贪了那不义之财,总认为做得好好的生意落得现在这样一个结局,肯定是遭了报应。虽然刘善达并不甘心家道就此中落,但在苦撑了几年之后仍不见好转,也就只能自怨自艾自认倒霉了。到解放初期,终因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临咽气前,他把所有的子女都叫到跟前,悔恨交加地告诫他们:不义之财不能贪,亏心之事不能做,要诚信经营,要勤奋做事,要忠实做人。

当然,刘家的衰落是否真的与刘家人贪了不义之财有关,也就不得而知了。但街坊邻居们最爱说的还是 “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那句话。因为他们看多了“穷则思变”和“奢侈败家”的例子。

新中国成立后,刘家被划为破产资本家,刘家大屋也由政府没收,除留给刘家人自己居住的两间房子外,其余的都分给城区的贫民居住,林林总总一共住了十几户人家。

刘家大屋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风格的民间建筑。青砖到栋的马头墙显得端庄而清秀。正面是斗拱飞檐的造型,门前摆着一对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门庭高大气派,厚重的木门足有三寸厚,而且门闩结实。一般的细伢子不但关门不动,而且连上面的门闩都摸不到。也就是说,要开启关闭刘家大屋的出进之门,非刘家的大人们不可。其安全性由此可见一斑。进了大门便是一个轿厅,两边是佣人住的杂房。从轿厅出来是一个院子。中间有鹅卵石铺成的甬道通向中厅。院子的左边种了一棵葡萄,枝叶腾蔓爬满了一墙。右边有一棵紫薇,一到夏季就开得姹紫蔫红,要开到初秋才会逐渐凋谢。中厅是刘家大屋的正厅。中间有供奉祖先的神龛,下面摆了大师椅。两边和楼上是主人及子女的卧室,书房,客房等。从中厅的侧门出去就是后院。后院有一个花坛,里面种了天竺、女贞、茶梅、含笑,还有杜鹃、茉莉和月季。后厅实际上就是一个车间,是刘家请人纺纱织布的地方。生意好的时候曾有几十人在这里生产加工。后来生意不行了,就成了一栋杂屋,放些废弃不用的设备和杂物。

到解放时,刘家还有子嗣五人。长子梅松因为考取了军校,幸运地成为了北京某部队的一位军官。长女梅樱则在解放前就嫁给了一富裕人家。老三梅桦因为患有猪婆疯(即癫痫病),在一次发病时口吐白沫,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最后不治身亡。只有年幼的老四梅柳和老五梅桂在母亲的庇护下还住在刘家大屋里,成了刘家大屋的传承之人。

至此,风光不再的刘家大屋也就慢慢地演变成了现在的刘家老屋。

                                         二

据说邹婆婆是最早搬进刘家老屋的。她高挑的身材,清瘦的脸上褶得象条苦瓜,一双腿柳柳秀秀的,是刘家老屋唯一一个扎过细脚的婆婆子。别看她住在楼上,又是三寸金莲,但上楼下楼走起来咚咚直响。至于她老倌是做什么的,又是什么时候去逝的,刘家老屋的人无人知晓。只晓得她老倌很早就不在了,是守寡把女儿霏雯带大的。寂寞的生活不但没有把邹婆婆击垮,硬是让她把一个青篾织成的竹夫人抱得发黄了。

那是一个用青篾编织的圆筒,中间有皮球大小一样的圆孔,是夏天抱着睡觉用来消暑的。但能不能消暑,是不是消暑,只有邹婆婆一个人知道了,因为她已经抱着这个竹夫人睡了几十年。

也许是守寡的人生活不易,邹婆婆一直把女儿霏雯视若掌上明珠,任说媒的做介绍的爬伤了楼梯蹋破了门槛,就是舍不得把霏雯嫁了。偏偏那霏雯不但人长得漂亮水灵,而且乖巧听话,无论那些媒婆介绍人把小伙子说得天花乱坠,只要邹婆婆不松口,她就是芳心不动。

其实邹婆婆自己就是做童养媳出身的。她不到十岁就“嫁”到了邹家。十三岁多一点就做了大人。十四岁怀上了第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由于接生婆粗心,脐带缠颈造成孩子夭折。当时生的是个男孩,好不容易盼到了邹家的香火,结果却是空喜一场。好在邹婆婆当时正值花季,马上又怀上了。经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结果却是个千金。

后来不知道是邹婆婆的老倌去世了,还是一直就没生了,反正到最后邹婆婆就只剩下霏雯这么一个闺女了,眼看着是断了邹家的香火。

霏雯十六岁就出落得水灵灵的,眼白大得象两颗水汪汪的荔枝,乌梅一样黑的眸子晃来晃去的象打流星。尤其是走起路来的时候,两个奶子在衣服里面活蹦乱跳的,不知迷倒过刘家老屋的多少男人。虽然穿的多是北乡家织布衣衫,有的甚至还打着补丁,但那跟邹婆婆如出一辙的身材,常惹得刘家老屋的小伙子死命盯着她看。

每每这个时候,邹婆婆的心里就象打翻了一个五味瓶。让她嫁人吧,心里又舍不得,那可是她一生的依靠。不让她嫁人吧,这么水灵的姑娘养在家又真怕出事。好在霏雯乖巧听话,从不乱来,也从不私自在张三李四家里过夜,这才让邹婆婆多少觉得是个安慰。

转眼间霏雯就满了十八岁了。这天又有人来做了介绍,对象今年二十二岁,是学打铁的,今年正好出师,又正好也姓邹。伢子屋里兄弟多,家庭条件也不好,但人却长得标致。虽然霏雯和伢子见了面后象往常一样没说什么,但这回邹婆婆却有点心动了。

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问霏雯:“伢子如何?”

霏雯却羞答答的半天没有吭声。

邹婆婆见女儿一声不吭,就说:“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都当妈妈了,再把你关在屋里我也放心不下,还不如把你早点嫁了省事。”

听到这里,霏雯忸忸怩怩地叫了一声“妈!”就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怀里。

邹婆婆象摸透了女儿的心思,继续说:“不过有个条件,他们家里不是崽多吗?如果想娶我们家的霏雯,那一定是我们邹家招郎!”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霏雯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霏雯那里知道,邹婆婆其实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她不想断了邹家的香火。以前别人给女儿介绍的对象中,并不是她都不满意,而是少有这样一屋都是伢崽而且又正好也姓邹的。现在这个伢子人也长得标致,家里又崽多,又学有手艺,把霏雯交给他也就放得下心了。这是她抱着竹夫人睡了几十年的心病所在,她守寡几十年一直在想的都是怎样才不会断了邹家的香火。虽然老天爷注定了她这辈子命里无崽,但她可以通过招郎来续这邹家的香火呀!这样一来不就了结了她这一辈子的心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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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人中禾火

谢谢桡桡 的鼓励!那天在网上看了你与沙漠深情对唱的视频,唱得蛮投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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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 沙漠一棵树

沙漠老兄,我是你弟弟的同学。谢谢你的夸奖,小说一共有30多万字,我会慢慢地发来与大家一起共勉!浏阳人写浏阳事,相信大家读来会有一种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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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 沙漠一棵树 正是!我就是在刘家老屋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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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2# 包子馒头 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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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 方子 初来乍到,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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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6# 桡桡  哈哈! 被你不幸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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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 风铃 谢谢大家的鼓励!后面的内容更加精彩,我相信会引起很多浏阳过来人的共鸣!只是有些朋友可能会在小说中找到自己或家人的影子,如有得罪或者冒犯了,人中禾火先在这里说一声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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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1# 周卫祖 谢谢你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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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3# zqw事务长 谢谢!仲秋这边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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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5# 桡桡 一天学不会,十年丢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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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8# 桡桡 时髦肯定是赶不上了!但还可以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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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0# 阿瓜 谢谢了!因发稿时粗心,发了两个六十六,请在编辑时注意一下!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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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3# 沙柳 谢谢同学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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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7# zqw事务长

           三十四

那是一个政治统帅一切的年代。学生们在学校与其说是接受教育,还不如说是经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直接结果,不但是使学制缩短了三年,教学的内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学生以学为主,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因此反修防修、备战备荒便成了学生们的必修课。首先是把教室里所有的玻璃窗户都贴上了“米”字纸条,以防止帝修反空袭时炸碎玻璃。然后是分班分组去挖防空洞。待防空洞挖好了,再安排学生去做砖坯,然后烧成红砖,然后再去砌防空洞。学校还办了“五·七”工厂,由驻校工宣队统一安排,组织学生分期分批去学翻砂、学开柴油机、学开车床。谷雨之后安排学生到农村去支援春插。七月盛夏又组织学生到乡下去参加“双抢”。深秋季节再去搞秋收秋种。“教育革命”的结果,就是把学生们都培养成了“闻风而动”、“雷厉风行”的人。

就是到了晚上也不得安宁。因为毛主席经常有“最新指示”发表。而传达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是不能过夜的。因此经常是睡到半夜就被锣鼓喧天的声音吵醒,或是直接就去参加了宣传游行。而每当这时,县城里就热闹得什么样的。

然而有个学期却显得有点特别。翻砂车间正等着开炉,秋收秋种又还没到时候,学校却突然宣布放十天的假。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还宣布,放假期间任何人不准来学校,连寄宿生都要卷着铺盖回家。

一中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扇小侧门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把守。住在学校里的又是各级干部,说是开什么三级扩干会。但会议重要到如此的程度究竟是为什么,却无人知晓。

于是学校成了县城街谈巷议的话题。

“听说县里还有‘5·16’份子没有揪出来!”

“我听说是学校的女厕所里发现了一条内容十分反动的反动标语!”

“可能是苏修要发动进攻, 现在正在研究如何疏散的问题。”

什么猜测议论都有。但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有一点是大家一致认同的,那就是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几天后就有了不太确切的消息,据说是党内传达什么重要文件。凭着以往的经验,年纪大点的人都知道,但凡党内有什么重要文件,它的传达方式总是遵循这样一个原则:即先党内后党外,先干部后群众。

“总会要知道的,再保密也会要向群众传达!”

于是有人不以为然,见怪不怪了。

但当全县人民真的知道了那件事后,人们还是大吃一惊。

“林副统帅不是毛主席的接班人吗?他怎么会叛国投敌呢?”

“害得我们还祝他永远健康呢,真是糟塌了精神!”

“真是太缺德了,那么大的人物,临走了还要偷三只鸡!”有的婆婆老倌子把三叉戟说白了,以为那林彪真的是偷走了三只鸡,便气得嘴角冒白泡子。

“我看过麻衣相术,林彪那副样子,越看越像是个奸臣!但那时候谁个敢说呀!”也有人开始放马后炮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地批林批孔运动便在全县范围内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学校在狠批林彪的“读书无用论”的同时,又开始执行留级制度了。

    光宗和江静屏两人的成绩本来就不好,自从明确了那种关系之后,更是没有心思读书了。而且学校越是抓得紧,他们就越是跟班不上。因此两人的成绩每况愈下,甚至几门功课都不及格。

但他们并不在乎这些,反正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升不升高中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了,因此只图混完了事。

于是只要一有时间,两个人便偷偷地溜到后山的植物园里去玩。他们常常会踏着枯败的树叶,絮絮叨叨地在植物园里的小径上徘徊。

“这高中是肯定读不上了,因为我们的成绩都跟不上去。”

“那有什么要紧呢,反正我也不想读了。即便是成绩再好,毕了业还不照样是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你应该可以不下放吧,你是家里的独子呀!”

“那你也可以不下乡呀,你不是家里的独女吗?”

“反正不知道政策是怎样的,到时候再看吧!”

“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够快点毕业,那样,我们就解脱了!”

“毕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我认为还是不如呆在学校里好。”

“学校能呆多久呢?总不能呆一辈子吧!”

“反正我是害怕离开学校。”

“怕有什么用呢?要下放就下放吧。说不定离开了学校,我们还会更加自由些!”

“如果都要下放,那我们就下在一起好吗?”

这次光宗没有回答。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也是他最怕触及的问题。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后山的池塘边。这是学农的时候由同学们挖成的池塘,里面放了红尾鲤鱼、乌脊草鱼、大脑壳鳙鱼和扁扁的鲢子鱼。每周星期六下午的劳动课时间,他们就是负责扯草,然后投到这里来喂鱼。

现在他们就站在池塘边上,心不在焉地望着池塘中的鱼儿游来游去。间或有樟树籽掉到池塘里,便引得鱼群过来争食。于是平静的水面上便漾起一叠叠环环相套的涟漪。那波纹渐渐地荡漾开来,把光宗和江静屏映在水中的倒影撕得粉碎,叫人很容易想起伤心的事来。

于是他们坐在了大樟树下的一张石条凳上。

有阳光从树冠的缝隙里穿射下来,仿佛给这绿茵之地扎下了无数根耀眼的银针。偶尔刮来一阵清风,便枝叶婆娑,翩翩起舞。

两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一个人影,便有点紧张而又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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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5# 阿瓜

                   一一一

腊梅和胖子扯了结婚证后,胖子就又回乌鲁木齐去了。

胖子回到厂里,第一件事就是把申请调动的报告送到了政工人事科。除了说明自己的新婚妻子远在湖南浏阳,夫妻两地分居给家庭生活带来种种不便外,还顺便强调自己在浏阳还有个姑姑姑爹,两人都已年事已高,又膝下无子,需要有人照顾。

厂里的领导见胖子要求调回内地去,先是做工作挽留。后来见他是去心已定,加上情况也确实比较特殊,就在他的请调报告上签了同意的意见。然后,胖子就把厂里签了意见的报告用挂号信寄给了腊梅。

腊梅收到胖子寄来的报告后,也就马上去找了厂里的领导。因为那时腊梅已经是氮肥厂的团支部书记了,跟厂里的领导特别是政工人事股的关系都比较熟。因此她把胖子要求调动的报告交到厂里后,厂里经过研究,马上就表示同意,并在报告上签署了同意接洽的意见。然后再由厂办公室用挂号信寄到了新疆。

这边同意放人,那边同意接洽,这才正式开始办理商调手续。于是,胖子的单位先把商调函和档案寄到浏阳,待相关部门都把意见签好了,而且都加盖了公章,就再把有关手续寄回去。象这样两边都没有一点阻力,关系又都比较融洽,等各种手续办得齐全下来,加上寄过来寄过去的往返时间,等到正式把各种手续办好,也就花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了。

因为调动的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因此胖子在办好了各种手续后也并不急于走,想等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办熨贴了,再从从容容地上路。不料这时突然接到浏阳发来的加急电报,说是他的姑爹突发肺癌,已经去世。于是,在跟父亲陈佳期简单商量了一下后,胖子决定提前回浏阳去。

等到胖子赶回浏阳时,他的姑姑又因为心脏衰竭病得不行了。这边邢文彪的丧事还在进行,那边陈佳妃住在医院里喊要抢救。把他和妹妹亚兰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邢文彪出殡的那天,邢文彪上午出殡的,陈佳妃下午就落气了。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

好在主持丧事的提调清章。他见邢文彪的妻子住在医院里喊病危,就要帮忙的师傅先不要急着把灵堂拆了,看事情的发展再见机行事。果不其然,这里送葬的刚刚回来,那边又把尸体从医院的落气亭(即太平间)里拖了回来。好在长生屋(即棺材)早就准备好了,不然的话,真是会搞手脚不赢。

于是,现成的班子现成的人马,只是把那些挽联对子重写了几幅,刘家老屋里就又热闹了几天。

等到胖子把姑姑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才到县氮肥厂去报到。

本来胖子还想等上班的事情正式安妥下来了之后,就和腊梅把婚礼也办了。现在一回来就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再要他接着去办自己的喜事,他又觉得无论如何有点不妥。于是只好把举行婚礼的事情搁置下来,先安安心心地上了班再说。

胖子调回氮肥厂后,就安排在机修车间上班。正好他在天山毛纺厂也是搞机修的。虽然机器设备并不一样,但做的事情还是差不蛮多,因此也就驾轻就熟轻车熟路地没有什么障碍。加上还讲得一口流利的浏阳话,没多久也就和机修班的同事混得烂熟了。

胖子当时最担心的就是怕腊梅怀孕。扯结婚证的那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同房。第二天他就回新疆去了。他当时就曾经想过,就那么一次,应该不会就“有”了吧。后来和腊梅的几次通信中,腊梅都没有提到过这个问题,他就知道腊梅肯定没有怀孕,他也才最终放下心来。

现在两人天天睡在一起。而且是除了腊梅身子不干净的几天外,他几乎天天都要。他就真的有点担心腊梅会怀孕了。也不是完全怕她怀孕,因为他们毕竟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就是怀了孕也已经不是什么出丑的事情。他只是总觉得连结婚仪式都没有举行,如果就先怀上了孩子,说出去叫人听了会笑话他们的。因此每当他准备跟腊梅做爱的时候,他就会担心腊梅会不会怀孕。于是,担心腊梅怀孕不但成了胖子的心病,也成了他心里的一种负担。

但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也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腊梅却连半点反映都没有。胖子就又不免有点急了起来。他由担心害怕腊梅怀孕,一下子转为了怀疑腊梅是否会是不育症了。但这又是个不能问她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女人对别的什么可能会比较迟钝,但在自己能否怀孕生崽这样的事情上是特别敏感的。搞得不好的话,你话还没说,那怕是只有那样的意思,就会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有时候,胖子也会反过来想想:会不会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呢?如果是自己有问题的话,那不是还错怪了腊梅吗?

因此,无论是腊梅怀孕也好,不怀孕也好,一时间都成了胖子的心病。他不但因此每天打不起精神,而且有时候想起这些事情还会做事不成。有几次都是他主动提出来要的,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腊梅就开始对胖子的身体有点怀疑起来。

“没有呀!每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胖子被腊梅这么一问,心里也有点紧张起来。

“没有怎么会这样呢?记得你以前从来就没有这样过!”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要不就多休息休息。反正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因为腊梅越是这么说,胖子就越是想证明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有时候就会连一天也不肯放过。想不到结果越是这样,胖子就越是不行。

“我看你还是干脆到医院去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刚才都还好好的,你一说就又不行了!”胖子见腊梅这样的话说得多了,就忍不住发起火来。

“你这就有味了,又不是我不让你搞!是你自己不行呀!你这也怪我!”腊梅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于是两人就会因此顶起嘴来。

有时候胖子试了一次不行,等一会儿还会要试第二次。有时候被腊梅多说得几句,也会干脆把裤子穿上,连一次都不试了。当然,每当这样的时候,腊梅就会知道胖子是生自己的气了。有时候因为生这样的气,胖子可以赌气几天连人都不理。

由于两人为了这样的事情总是嗑嗑碰碰的,举行婚礼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甚至根本就不去提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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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6# 人中禾火



一一二

云秋给一鸣介绍的那个对象名叫袁婉妮,比一鸣小三岁,家里是西乡镇头人。浏阳有句俗话,叫做北乡出布担,西乡出小旦。可见西乡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

自从上次跟袁婉妮看了电影《庐山恋》之后,一鸣就喜欢上了她。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喜欢得不得了。他觉得袁婉妮就是电影里面的周筠,就是演周筠的张瑜。那种漂亮几乎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如果说非要用个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甜。

在一鸣看来,那是一种令人甜到心里的美,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能够有幸找到一个这样的绝色美人,没有一定的缘份是想都不敢想像的事情。

一鸣在北京大学读书四年,学友学妹不知见过多少,但很少见到袁婉妮这样清纯可人的。京城里的风景名胜之地也没有少去,却还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叫他如此动心过。因此用一见倾心来形容一鸣当时的心情,一点也不为过。

于是一鸣只要有空,就会到麻纺厂去袁婉妮那里玩。

那麻纺厂的前身是织布厂。因为浏阳盛产夏布,经常有产品出口到日本和东南亚国家。为了满足外贸出口的需要,织布厂也就根据市场需求而改为了麻纺厂,以出口麻纱为主。

麻纺厂又不在老城区,而是在浏阳河南岸的南市街那边。从一中出发,过浏阳河大桥,再到到麻纺厂,足有四五里路程。因此从一中走路过去,至少也要半个钟头。

但有情人不怕路长。袁婉妮如果是上白班,一鸣就会邀请她过河来看场电影,或是到正街上去逛逛商店。然后一鸣再陪着她走路回厂里去。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就到她们的宿舍里再坐坐,互相聊聊,以增进了解。如果是很晚了,一鸣就还要风急火急地再赶回来。

碰到大晴天的,袁婉妮想洗洗蚊帐被子什么的,只要是没有课程安排,一鸣都会陪着她帮忙一起洗,然后再帮着她晒好。有时候袁婉妮一个人订不好被子,一鸣还会象姑娘家一样,帮着她把被子订好了再走。

当然,如果一鸣家里要洗什么东西,袁婉妮也会跟在一鸣的屁股后面,一起到东门码头去帮着踩被子,漂衣服。尽管一鸣家里的条件一般,甚至也没有几件象样的东西,但好像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嫌弃的意思。人也比较随便,反正只要是到了一鸣家里就是遇茶吃茶,遇饭吃饭。既不会装文,也不晓得讲客气,纯朴得不得了。因此一鸣和他的妈妈冯绪珍都对这个妹子很满意。

两人都开始有了好感之后,袁婉妮就邀请一鸣也到她的家里去跟她的家人见见面。于是一鸣就有点紧张起来。这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虽然他也知道袁婉妮这样的要求非常合乎情理,也是他们相好必须要经历的一个程序,但真要他去面对他未来的岳父岳母时,他又真是有点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于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连忙跑到百货商店去买了一件的确卡的罩衣,一条涤伦西装裤子。尽管尺寸还不怎么合身,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将就一下再说。

就这样,在一个星期天,他穿着那身并不怎么合身的新衣服,跟着袁婉妮第一次到了西乡的镇头。

袁婉妮家里就住在镇头集镇街上。左邻右舍见袁婉妮带着一个青年小伙子回来了,就都估计会是她新找的对象,于是一个个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到他们屋里来瞧上一眼。把个一鸣当作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看了又看。直看得一鸣面红耳赤地不好意思起来。

那袁婉妮的母亲更是高兴得什么似的。俗话说,丈母娘见了郎,屁股不挨床。她听说自己未来的女婿是个北京大学的毕业生,现在见了面又觉得是一表人才,真是高兴得嘴巴都有点合不拢来了。

“小李老师,请喝茶!”她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留着年底待客的新茶叶都拿出来了。

“谢谢伯母!”一鸣接过茶后,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喝它又怕烫口,端在手里又有点烫手,放到地上去又怕有失礼貌。

茶还端在手里,袁婉妮的妈妈又把旱茶也端了出来。一鸣看了一眼,又是兰花豆,又是玉兰片,又是炒花生,又是葵花籽。真是客气得不得了。

“来,别客气,先吃点旱茶!”袁婉妮的妈妈又笑着对一鸣说。

“小李子,抽支烟吧!”袁婉妮的父亲则把香烟递了过来。

“谢谢伯父,我不会抽烟。”一鸣有点紧张地说。

“好!年轻人不抽烟就是好,不要养成了这样的坏习惯。我们是没有办法了,想戒都戒不了了。这不,抽这种纸烟还不过瘾呢!”袁婉妮的父亲一边瞅着一鸣说,一边把那香烟放进烟盒里,然后掏出一张纸来,再撮了一把烟丝,就卷起了一根喇叭筒。

当他点燃吸了一口后,一鸣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味。

“来,小李老师,先吃点荷包蛋吧!”

袁婉妮的妈妈就在一鸣和她的老公聊天的时候,就到厨房里煎荷包蛋去了。现在她把刚刚煎好的荷包蛋端到一鸣的手里,一鸣还只闻到一点香味,就忍不住咽起口水来了。

“谢谢了。你们这么客气,叫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家里鸡婆下的蛋,现成的!你快吃吧,老端着干嘛!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袁婉妮的妈妈始终保持着那种热情。

一鸣也十分地清楚,按照浏阳的习俗,到了谁的家里有荷包蛋吃,就已经是最高的礼遇了。而通常情况下,又只有那未来的女婿才能够享受这种特别礼遇。因此心里面也觉得美滋滋的

“伯母,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一鸣就跑到厨房里,拿一个碗把那荷包蛋分了两个出来。“要不婉妮也帮忙吃两个吧!”然后就把那分出来的荷包蛋递给了袁婉妮。

见袁婉妮也不推辞,于是一鸣也就放下了那种拘谨,埋下头来,嚯嚯地把碗里面的那几个荷包蛋都吃了。

在一鸣的印象里,那几个荷包蛋可能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香也最好吃的荷包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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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7# 人中禾火

                 一一三

光宗的儿子凌峰扎奶后,就送回浏阳来要他的父母亲帮他带人。正好两口子都已经退休在家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帮儿子带带人既可以减轻儿子经济上的负担和工作上的压力,他们也可以尽享天伦之乐。于是除了做家务就是逗孙子玩。

高功国退休后身体是明显地不如上班的时候了。还是在大瑶供销社当主任的时候,高功国回浏阳经常是骑着公家的那部永久牌单车往返。一个单边少说也有四十多里路,但他骑回来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退休还只一年多,就有点出气不赢,好象心肺功能都有了问题。因此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做了也会感觉到很吃累的样子。于是整天象只狗一样地蹲在屋门口晒太阳,看那些从门前来来往往经过的过路人。孙子凌峰又跟他特别地亲近,只要是看见公公蹲在大门口,就会跑过去伏在他精瘦的背上,或是用手蒙住公公的眼睛,要公公猜猜他是谁?或是抹一把鼻涕揩在公公的衣服上,然后洋洋得意地开怀大笑。调皮得就象是第二个光宗一样,常常叫他们老两口子是哭笑不得。有时候犟起来也会气得人死。哭会哭得一个眼,赖会赖得一个凼。实在是被吵得没有办法了,高功国就会说:“你看,饶癫子来了!”或者是说:“梅秀子快来,我们家凌峰又在吵了!”只要高功国这么一说,那凌峰马上就不再哭闹了。

那所谓的“饶癫子”、“梅秀子”是浏阳县城里两个有名的花癫。饶癫子据说还是湖南大学的高材生。因为情场失意,又总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因此就得了神经病。但是也不乱来。他只是一年四季都穿一件长棉大衣,每天从家里唐家洲那边过河来,整天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寻东西吃。也许是天生的具有特别地免疫力,一年四季吃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得过什么病,甚至是连感冒咳嗽都没有过。只是由于那件长棉袄从来就没换过,也从来就没洗过,因此看上去闪闪发亮地象是剃脑师傅的揩刀布。加上又从来不剃胡子,面上也一年四季乌焦巴公的,因此看上去实在是有点吓人的样子。因此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哭了闹了,只要是一听说“饶癫子来了!”保证立刻就不会哭闹了。

那“梅秀子”则是个女的。也不知道是曾经失恋了还是被别人始乱终弃了,反正是精神受过刺激,因此整天疯疯癫癫在街上东游西荡的。只要一看到长得帅气一点的男孩子,就会笑着去追。而街上的人只要一看到梅秀子去追男孩子,就会念几句也不知道是谁编撰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顺口溜:“梅秀子,扎把子,只想找个好伢子……”由于街上的人喜欢这样去逗她,她也就会乖着兴头把满街的伢子追得到处乱跑。因此,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哭了闹了,只要是一听说“梅秀子来了!”再哭得伤心的孩子也会立刻停了下来,然后抽抽答答地不敢出声。

眼看着孙子凌峰就这么一天天地长大,高功国周瑞庭夫妇却在一天天地变老。玲玲和钟昊的爱情虽然遭到了周瑞庭的强烈反对,但玲玲却照样跟钟昊打得火热。玫玫则已经和农械厂的小宋谈得如胶似漆了。

忽然有一天,高功国蹲在门口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昏,倒在地上就人事不知了。送到医院里去抢救后,医生也感到回天乏术。于是连一句后事都没有交代,就这么一走了之,一了百了了。

办理丧事的时候,玲玲说姊妹几个都拿点钱出来,等办完了丧事之后再来算帐。光宗却说醴浏铁路现在也不景气,他肯定是拿现钱不出,要不等丧事办完了算帐,该摊他多少他就出多少。

玫玫那时候也是刚刚出师,工资也不高。三姊妹比来比去还只有玲玲算是有钱一点。加上她又是老大,于是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先由她一个人包打包唱。本来她要厉害一点也说得过去。父亲是她们三人的父亲,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而且她只是女儿,而光宗则是儿子。而且家里也把光宗这个儿子看得最重。但是玲玲不想那么做。她觉得那样做实在是没有意思,也不想左邻右舍看她们家的险。

等到丧事办完了,把收到的礼事加起来,再减去办理丧事期间的各种开支,还是略有节余。于是三姊妹又一起坐下来分帐。

玲玲就说:“各人的礼事归各人,所有的开支我负担一半。这节余的部分呢,我的意见是要么就归妈妈,要么就给光宗算了!”

光宗就朝婷婷看了一眼,但两人都不作声。

“我看玲玲的经济条例还是比你们两个要好一点,玲玲你又是老大,你就先讲点风格,多出一点也要得。玫玫工资不高,站在眼面前又要结婚了,也要的是钱用,她分担的那点钱就由我来出。剩余的部分呢,我看玲玲也蛮懂事的,就干脆还是都给光宗算了。反正你们也都知道,醴浏铁路这几年也确实是效益不好。如果你们姊妹几个都没有别的意见的话,我看就这么定了算了!”周瑞庭见玲玲提出来的分配方案也还公道合理,于是就干脆把板拍了。

“我们同意妈妈的意见!”光宗见自己是占足了面子,就麻雀子吃了谷还要唱歌,带头表示支持妈妈的意见。

只有玲玲一个人是有苦难言。自己挑了大梁,女儿做了儿子的事不说,光宗却连好话都没有一句。

父死娘还在。尽管周瑞庭那么顾着自己的儿子光宗,但光宗临走的时候,连接妈妈到醴陵去住住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把个儿子凌峰继续放在浏阳要妈妈继续帮他带人,自己就进了那点钱跟婷婷又回醴陵去了。

没过多久,周瑞庭就在带着凌峰到街上去玩的时候,由于脚下不小心踩了一块西瓜皮,结果是把大腿的骨头都摔断了。

玲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光宗后,光宗马上就回来看了。因为住在人民医院,每天都要送茶送饭的,晚上还要留人招呼过夜,几姊妹就都忙得不得了。于是大家一天一轮地轮着照顾周瑞庭。首先光宗还是请了几天的假,但多招呼服侍得几天,他就有点不耐烦了。不是以晚上没有睡好为由,就是以妈妈要尿屎尿尿他不太方便为借口,总是轮到他了都不想去。到最后干脆说是假期到了要回去上班,就一个人回醴陵去了。把个玲玲是气得什么样的。那婷婷也只到医院里来看过一次,就带着凌峰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等到两个月后,周瑞庭痊愈出院了,却一直做不得好人。人是自然不能再帮光宗带了,却还要请个保姆来服侍她。玲玲说请保姆的钱三姊妹三一三十一照摊,但光宗却只出了一个月的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因此姊妹几个的关系也就一直嗑嗑碰碰的怎么也和谐不起来。

只是在有了玲玲这一系列的表现后,周瑞庭对玲玲跟钟昊的婚事也就不那么反对了。她怎也没有想到,自己是那么地偏袒顾及着儿子光宗,却始终得不到他那怕是些许的回报。而跟玲玲却一直顶嘴斗牛一样,倒过得相安无事。她从内心里感到,还是她的大女玲玲最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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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8# 人中禾火



一一四

梅柳在和邓鸿远结婚后就住到了他们新装修的房子里去了。大约一年后,有一天,梅柳忽然觉得司登走起路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问司登:“司登呀,是不是读书太累了,还是作业太多了,你好象是蛮疲倦样的。”

司登就说:“没有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等到司登要上楼去放书包时,梅柳发现她还是蛮吃力的样子,就说:“司登呀,妈妈知道你是最听话的乖孩子,不过,真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千万不要瞒了妈妈呀!”

“好的,请妈妈放心吧,司登不会的。”

一回两回的,梅柳也就相信了司登。但后来却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头,就跟邓鸿远说起了司登的事。不说还不见得,一说他们就突然觉得司登的脸色好象比以前白多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白,而是白得有点吓人。走起路来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尤其是上楼梯,就更是显得吃力了。

于是就在一个星期天,两口子带着司登到人民医院去看病了。经过门诊,然后抽血化验等一系列的检查,医生把梅柳叫到了走廊上。

“你们孩子的血色素怎么这么低?是不是营养不良?”医生有点吃惊地问梅柳。

“应该也没有呀!我们家的伙食一直都开得很好的,而且也很均匀。”梅柳被那医生问得有点莫明其妙起来,好象她就是孩子的后娘,她会虐待了她一样。

“照道理说应该也不可能呀。小孩子贫血的我们也见得多了,但象你们家孩子这样的情况,我真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那要吃什么才能补血呢?”梅柳听说孩子是严重贫血,心里就有点急了。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呢,也说不定。”

“那要怎么办呢?”

“等我们进一步做了化验后再说吧!”

经医生这么神秘兮兮地一说,梅柳早就吓得没有一点主张了。她不但感到背心里已经开始冒汗,而且脸早就白得跟一张纸一样难看了。

邓鸿远却一直抱着司登坐在门诊室里等医生进来。他只听见医生好象是说自己的孩子贫血,好象问题还很严重,却始终不敢走出去问个究竟。

“我看还是这样吧,先给孩子做个穿刺,以便我们进一步诊断。”医生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们谁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穿刺”。是后来问了医生后才知道是要抽孩子的骨髓。因为他们开始怀疑司登是不是得了血液病。

几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了。医生明确地告诉他们,司登得的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说,他们女儿司登得的就是有着血癌之称的白血病。

听到这个消息后,两个人都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全都瘫软了。他们都看过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多少知道一点什么叫做白血病,也知道得了白血病后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由于浏阳的技术条件都有限,他们便带着女儿到湘潭长沙等地的大医院去求医。但结果是什么药都用尽了,病情却不见有一点好转。最后只好是帮司登请假休学,在家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养病。

“妈妈,我是不是会不行了?”有一天,司登这样地问梅柳,直问得梅柳无言以对。

“快别瞎说了,我们司登怎么会不行了呢!”梅柳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却已经是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我知道妈妈在骗我。我知道我会快要死了。”司登终于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死”字。

“司登,我的乖女儿,你快别说了,你再说,妈妈都会受不了了!”梅柳就一把将司登抱到自己怀里,母女俩就抱头痛哭起来。

邓鸿远站在旁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跟着她们母女俩落泪。

“妈妈,我想到欧阳伯伯的坟上去。”司登见她的爸爸妈妈都在陪着自己哭,就突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司登,你怎么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呢?那样的地方是不能够随便去的。”听到司登说出这样的话来,梅柳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妈妈,我想去,我要去!我要去看看欧阳伯伯在那里还好不好!”

“不!孩子,那样的地方不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能够去的,妈妈就是死也不会带你到那样的地方去!”梅柳都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了。

“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问了去。反正我要去看看欧阳伯伯!”

实在是万般无奈,梅柳和邓鸿远只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背着司登来到了欧阳家恕的坟前。

司登来到欧阳家恕的坟前后,就跪在欧阳家恕的坟前,然后只听见她喃喃地说:“欧阳伯伯,司登来看你了。如果我也死了的话,我会要我的爸爸妈妈把我也葬在你的身边,那样,我们今后就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梅柳和邓鸿远听到司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是面面相觑,而且都哭得泣不成声了。

从欧阳家恕坟上回来后不久,司登的病情就发生了明显的恶化。她不但整天痛苦地呻吟,而且很多时候身上会汗得找不到一根干纱。梅柳和邓鸿远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病成这样,真是悲痛得连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都没有了。

几天后,司登就带着她童年的梦幻和对父母亲的无限眷恋悄悄地离开了人世。梅柳和邓鸿远虽然也陷入到了巨大的悲伤之中,但他们还是根据司登生前的遗愿,把司登安葬在欧阳家恕她继父的墓旁,使这对苦命的父女俩在九泉之下得以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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