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节选
48、猪场写生之一 清纯傻大个
双抢一完,站里就安排我喂猪。猪场在牛鼻滩镇的东头,在沅江大堤上,靠近白小河的河口。这猪场从有公社的那一年就有。原来叫英湖公社万头猪场,现在只做一个种猪场,规模小了很多。养了四头老母猪,几窝猪崽,一头脚猪,几头架子猪,几头肉猪。饲养员除冯妈和顺嫂外,其他人经常替换。有时我,有时常老五或雷虎坛或毛老倌。 猪场原是公社的一张脸面,上面有人来参观就带到这里来看一头纯种约克夏大白猪。这猪喂了好几年,舍不得杀,最重达到过800斤,我来时也有700斤。你只想想,一般的猪长到200多斤,就要宰杀,它可比三头肥猪还大。它个子是真大,高齐我腰,屁股有张门宽。它脾气又好,你把它从栏里放出来,从不像别的猪满世界转。它肥得走不动,只在周围啃啃草,晒晒太阳。它体型很好,肥是肥,肥得匀称。你给它抓痒,它把脚一跪,躺下让你抓,舒服得耳朵直摆,尾巴直摇。到喂食的时候,不要你赶,听到槽帮响,自己就进了栏。它个子大,住房也大,占了两个猪栏的面积。但它饭量并不大,不会比一只老母猪更会吃。同其他的猪天天跟我捣乱不一样,它只惹我生过一回气。 那天天快黑了,所有的猪都已进栏,只有它还没回来。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我担心有人把它偷走,这傻大个是会老老实实让人赶着走的。看牛伢丢了牛,麻烦大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把镇上找了个遍,县七中也找过,公社的粮站也去过,不见踪影。眼看光线越来越暗,我心急如焚,四处打听。有人告诉我,下午看到它在河边玩。等我寻到河边,原来它躲在河边的杨树林中,正四脚朝天滚泥巴,玩得兴高采烈。 家伙三,你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跟无事人一样这般快活。我上前拿根树枝在它屁股上抽了一鞭。它撒开蹄子就往林中钻。我更气,拼命追它,它拖着一身七八百斤肉跑得凤快,像辆坦克,呼噜噜地往前冲。人说三百斤的野猪犯起蠢来老虎都怕,这可是八百斤的家伙啊,跑起来地都被它震得抖。我竟追不到。它这身短跑功夫我过去绝料不到。它跑一段又不动,停下来啃草,等你赶近,它又跑。到底是头猪,跟它生不得气。要智取。就不追了。绕到它前头,断了它的进路,一声吆喝,它这才掉头往回走。恢复了它龙头老大庄重从容的派头。 这种错误它根本不应该犯,我担责不起。第二天我罚它关禁闭。若是别的猪,一天不放出来转转,就要掀翻食槽,扯乱猪窝草,撞门,爬栏杆,站起来嗷嗷的叫,做出各种雷人动作。那时常德湖区农村的猪习惯放养,关久了就闹事。它不在乎,在栏里呼呼睡了一上午,乖乖的。因为态度好,我下午就把它提前释放了。 这头猪在我手里都喂了差不多有三年,加上前头的日子,应该不止四-五岁,是猪成精的年纪了,可是它很单纯,年纪大、个子大却还像个孩子,又很干净,屎尿都有地方。一屋的猪,我最喜欢它。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喜欢它。因此它才有这么高的寿。它为公社装了几年门面,赢得人们的称赞。最后还是交到供销社,难逃猪的命运。 供销社宰杀后,按惯例返回一块肉给种禽站。站里分给我一份。我没要。让冯妈去领,要她直接拿回家就莫往猪场来了。冯妈她一屋的人要养,是管不得哪些的。但她懂我的意思。所以她一句话也没跟我讲,点点头,谢谢也没有,知道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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