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急乱投医，没想到治好了病

一笑了之

病急乱投医，没想到治好了病

一笑了之

 

早年因受父亲历史问题牵连，我下放到了湘西北石门县。现在的后生姑娘可能以为下放到乡下，就如他们今天去农家乐一样充满浪漫。只有当年经历过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才有感受，那可是拿上好的青春年华，去荒芜蛮虬的地方糟蹋啊。不过下放生活虽然充满了艰辛，也不是没有一点可以激发生活乐趣的亮点存在。

我的下放生涯出现转机，缘于一位没有后人的老木匠。老木匠的手艺，在方圆几十里地享有盛誉，不仅在于他的技术好，还由于他的见多识广。老先生的父亲也是木匠，可他不想子承父业，便跑到外头当了上十年的兵，抗日战争胜利后才脱下了军装。也许是见多了生死，对生命有了新的参悟，回到家乡后，不再吊儿郎当，老老实实地跟自己兄长学起了木工（其时乃父已经过世）。又由于在外头闯荡惹上了一些毛病，待到后来成为他的夫人的家里干活的时候，面对姿色超人且守寡在家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偷吃了禁果，并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与新寡的女子成了夫妻。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新婚的妻子在嗣后几十年都没有为他留下香火，老先生由此特别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我到乡下不过半年，在多次大快朵颐他捕捉的团鱼以后，拜了他做干爹。老干爹认为我脑瓜子活络，在队上种田有点屈才，便打通了队长等一干人的关节，正式收我作徒，带我跑起了江湖。上个世纪70年代，干一天木工有近两块钱，这收入即使在城市也是相当不错的了，我暂时解决了温饱。

有一天到一户人家打嫁妆，刚进他的家门，户主就给师傅奉上了两盒沅水牌香烟。没人的时候，我悄声问师傅：“还没有做事就给你香烟，而且不是经济牌子红桔烟，这户人家是不是搞错了？”师傅得意地一笑：“你看不明白的事情以后还多着呢。”果不其然，整个做嫁妆期间，这户人家都十二分地客气，好酒好菜款待着我们师徒俩。直到完工那天我才知道，原来这地方上的人都说我师傅有家传的秘诀，请他打嫁妆，他有既可让人家夫妻恩爱的本领，又有使别人夫妻结仇的绝招。受过现代教育的我却认为，这样的传说实在是无稽之谈。这师傅太普通了，除开可以吹些牛皮让乡下人侧目以外，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绝招。

可一件事情却让我目瞪口呆。

一天深夜，我与师傅正准备洗脚睡觉，邻村周老头提了一对德山大曲撞了进来。进门就满脸谄媚地给师傅点烟。原来他儿子自结婚后小两口就不和，最近竟闹得要离婚了。而他儿媳睡的床，正是我师傅的作品。

师傅很享受地抽完了周老头点燃的香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的同时，眼朝房梁吐出了一句话：我明天去你家看看。可要记得杀只公鸡，将血滴在门口，我不出来以前，不能让别个进来。老周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我随师傅去了周家，老周真的手捉公鸡等在那儿。进屋后，师傅命我敲开了床架，只见他快速地在暗榫处抽出了一坨杂草，又将来时在山边扯的野草揉成一团塞了进去。完成了这个步骤，我们快速地将床安好，师傅一脸不屑地接过老周递上的五元钱，带着我扬长而去。路上我问师傅搞的什么名堂，他神秘地说：“你只有跟我发个毒誓，并去我父亲的坟上磕三个响头，我才会告诉你内幕。”

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给无缘无故非亲非爱的人磕头的。

几天后，我惊讶地见到了周老头的儿子与儿媳手牵手、恩爱异常地在供销社购物，那份亲密，真无法将前几天还在闹离婚的人连接起来。

师傅腿手经常痛，一痛就点燃自己炮制的药酒揉。揉过药酒以后，他便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手脚利索得看不到半点病痛样子。因为药酒经常要补充，我又是他的跑腿，久而久之那药方子便记在了心头。这药酒的功效到底如何，身体壮硕的我并不知道，只晓得凡在我家里喝过药酒的人，等几天以后总要找个借口跟我讨个瓶把回去。还是我一个贴心的徒弟吐了实言：“喝了师傅的药酒以后，好像精神都不相同了，男子汉的雄性十足。”

前不久，一场没有任何前兆的肩周炎突然降临到了我身上。那个痛啊，用笔墨真难以形容。医院跑了不少，没有一处地方的整治有丝毫的效果。无可奈何之下，我突然想起了师傅的药酒，心想何不学他的样子，用来给自己火疗一下呢。说干就干，奇迹就在当天显现了出来，我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没有被疼痛弄醒。几天后，我的手可以自由活动了，虽还不能如以前一样自如，至少再没有了刺痛随身。

这药酒能治肩周炎？我还真不信。恰巧这时我去荷塘区国税局办事，发现办公室的刘女士也正被肩周炎折磨得一塌糊涂。我毛遂自荐，说自己的药酒可能会对她有好处。但在说话的时候，我没有把话说绝，怕万一不灵，留下夸大话的印象。用尽了法子治疗不见成效的刘女士，姑且将玉手让我火疗了一番。我相信她心里一直在嘀咕：这有可能会好么？我留了一小瓶药酒给她后，回了家。几天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陈老师，您那里还有那药酒么。用火疗以后，我再没有那么剧痛了，终于睡了个好觉。”

我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一个上辈人留下来的药方子，居然可以让医学都无法整治的肩周炎收殓！遗憾的是，这一成绩还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见效。当然，只要还有别的病例被我碰到，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服他让我实验一下这药酒的功效。

这个时候，我竟想起了为什么当初不听听师傅的话，到他父亲坟前磕个头，然后得到他那既可以让男女恩爱，又可以令夫妻反目的草药秘诀呢？

博大精深的传统里面，有许多烟消云散了，有许多被误解，有许多被带进了坟墓。这真不晓得是谁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