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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路坪

 细   

落家山人

 

那是1970年的一个秋日。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天空,队长煌兴急匆匆从邹家团回来,传达大队会议精神,说是要派人修铁路啦!二话没说,我当场就报了名。

当时,县里已成立了湘黔枝柳铁路会战9225工程指挥部,并着手组建三个民兵团。一团去怀化,二团留靖县,我们三团全部由男性基干民兵组成,挥师北上,奔赴麻阳。一路风雨兼程,经堡子脚、连山、会同、洪江、安江、中方、怀化,靠着一双铁脚板,我们不畏艰难,如期赶到目的地麻阳!

连队驻扎的小山村,叫细路坪。

一条小河自东向西蜿蜒而来。小河北岸是一片向阳坡地。老乡们依山傍水,沿着山坡盖起一排排简陋的小屋。河水在村西头的小学那里,拐了一个弯,朝南流去。清晨,河面升起乳白色的轻雾,雾气弥漫缭绕,依恋着小村。偶尔的几声鸡鸣,几声犬吠,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不久,连里任命我为文书,除了工地宣传、编发简报等日常工作,还交给我一个特别任务——迅速组织文艺宣传队,活跃连队文化生活。

天呀!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从小到大,我哪里搞过宣传队呀?但有什么办法?在农民伯伯的眼里,只要是城里来的知青,无论男女,不分大小,就人人能说会道,个个都是文艺尖子。

推辞不掉,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任了。

我们连队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我也不知道谁有文艺细胞,于是发动群众,举贤荐能。

乐群大队的夏海蓝是高三的学兄,听说他会吹笛子。得,乐队就交给他了。他非常能干,一下子就拉起一支由笛子、二胡、锣鼓等组成的“管弦乐队” 。关键时刻,知青们都来帮忙,周穗安、史大明等都成了我的“大腕演员”。亚非虽然不上台,但出了不少好主意。林放、陈干军则跑前跑后,借军帽,找服装,忙些杂事。大伙齐心协力,开动脑筋凑节目———— 不会谱曲,我们就利用老歌重新填词;没有台本,我们自己动手学着写;不会表演,我们集思广益,互相启发。大伙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建设三线,歌唱三线,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台土得掉渣的文艺节目。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我们的首次演出就在一个土台上,就在麻阳县谷达坡公社细路坪小学,就在那个傍着山坡挖出来的土台上隆重上演了!

哇!马灯、汽灯把土台照得雪亮。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里面除了我们连队的民兵战士,还有许多麻阳老乡。那年月,山村的文化生活少得可怜,有的老乡是早早吃了晚饭,跑了几十里山路,从四里八乡赶来看演出的。

天已黑定,锣鼓响过,乐声大作,我们的演出开始了。

快板、对口词、表演唱、样板戏、器乐表演、诗歌朗诵------几乎每个节目,都获得兴奋的观众热烈的掌声,好多人的巴掌都拍红了。我们看到这欢乐的场景,深受鼓舞,越演越来劲。

演出结束了,连长、指导员走上台来,一个劲地表扬,夸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观众们依依不舍,指指点点,有说有笑。老乡们点起灯笼火把,远远近近,山路弯弯,逶迤而行,慢慢散去。

 

 

 

 

 

那天晚上,演出效果最好的有两个节目。一个是表演唱《四个老汉夸三线》,另一个是诗歌朗诵《三线战歌》。

从四个老汉一上台,观众们就笑个不停。周穗安、史大明他们头上包着白毛巾,脸上画着八字胡,手里拿着旱烟袋,身上穿着对襟衫,晃着脑袋,弯着腰,背着手,那幽默的扮相,风趣的说唱,把大伙逗得开怀大笑,气氛非常热烈。

如果说《四个老汉夸三线》的效果是意料之中的话,那《三线战歌》的反映却是完全没有料到的。

我们的诗歌朗诵,既没有配上优美的音乐,也没有夸张的形体动作,更没有出彩的服装,只是靠着四个人站在台上,全情投入,深情朗诵。这样的表演形式,乡村的广大观众能接受吗?说实话,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但是,从靖县到麻阳,大家一路上风餐露宿,千辛万苦,矢志不渝;工地上挥汗如雨,苦干实干,顽强拼搏,那一个个生动的场景,始终萦回脑际,挥之不去。所以,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熬夜挑灯写了一首长诗《三线战歌》,由我和周穗安、夏海蓝、史大明朗诵。

谁知演出时,效果出奇的好。由于没有麦克风,我们的嗓门也不大,所以整个演出现场非常安静。观众们屏住气息,全神贯注,一个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因为台上诉说的正是他们的亲身经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心路历程,所以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共鸣!

当热烈的掌声响起时,我深切地意识到:只要内容与形式结合得好,乡亲们是不会排斥任何一种表演形式的。

后来,我们还去了其他连队演出。有一次,在施工便道的拐弯处,我们三团还用苍翠的松枝扎了牌楼,用上好的木板搭了舞台, 组织了各营、连文艺节目调演。我们的诗歌朗诵《三线战歌》被指定参演并获得好评。可能是由于这个节目的缘故,县指挥部一纸调令,把我们四人从三团调往怀化花桥千丘田,进入县铁指文艺宣传队。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枝柳,转战湘黔。

临行时,连里风雨同舟的九个长沙知青,在麻阳县照相馆,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在照片的背面,周穗安用遒劲洒脱的书法写下了难忘的文字:      

 

枝柳结诤友,

风雨同舟九,

友谊歌高奏,

异地共携手。

 

 

         前排左起:周穗安 史南南 陈干军 史大明

         后排左起:夏海蓝   落家山人 周德明 陈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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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呵呵:
   

      眼下这九人中参加合唱的只有我。他们有的在外地:如夏海兰在南京,南南在珠海。有的虽在长沙,但退而不休:如亚非为监理项目东奔西跑,周穗安被高三考生围追堵截,也无法参加合唱。
   

     谢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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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pengje:
    乐群是不是有四位?夏海兰、亚非、二周?小老实(周德民)是没有上过台,那时他说话都脸红。但谁能想到,他后来一直站在高校的讲台上?
   

    确实,那时修铁路所征用的民工,全都由生产队记工分,分钱分粮,所以确如你所说,铁路是老百姓集资修建的,不过那时还不时兴“集资”这种说法。
   

    谢谢peng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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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午子:
    比起你们来,我们是先行一步。当时,施工便道还没修好,天天都听见开山放炮的轰鸣。在细路坪时,我们是配合铁路工人修红星隧道。那时的日子非常艰苦,是对我们的一种磨炼。

 

    感谢你们的奋勇拼搏,枝柳铁路终于在你们手中竣工,谢谢小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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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秋语:

三团的故事确是头一次提起——还是犟牛捎话给我,说是有个《枝柳铁建丛书》想组稿,希望我这个亲历者凑凑热闹。于是才有了这篇小文。

 

从麻阳动身去千丘田,途径怀化,史大明因故和我们分手。之后,我们三人来到县指挥部,和你、朱纪飞、大队部、红烧肉在千丘田胜利会师!

 

快来唱歌,就差你了!

 

多谢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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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朱纪飞:

        

         一篇短文勾起你深情的回忆。

   

         仿佛刹那间又回到那个火红的年代。

   

         和你们一团一样,我们三团也是一双铁脚板,长驱几百里。天有不测风云。从安江出发那天,竟下起雪来。我们冒雪行军,不曾懈怠,不曾退缩。社员们都喊吃不消,说是“娘肚里出来,还没吃过这样的苦”。但大家都挺下来了。到了宿营地,我们燃起篝火,烤衣衫,烘被褥,苦中作乐,斗志不曾消减。

   

         在麻阳,在花桥,我们用原始的工具,坚强的意志,青春的热血,筑起了贯穿东西南北的铁路大动脉,给祖国山河增添了抹不去的亮色!

  

         谢谢朱纪飞!谢谢你们——千丘田伉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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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马游缰:
      我完全是被赶着鸭子上架呀!不过,也因此结识了更多的知青朋友!
      谢谢信马游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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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tsy8012!
      祝你返老还童(患腮腺炎),六十大寿,越活越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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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朱纪飞:
      你的遭遇真邪门——大雪盖被窝!我遇到的不过是早上醒来,发现洗脸毛巾冻得梆梆硬,成了铁板一块!
      今天下午练合唱,要是王继承来了,我帮你问问——哪来那么大的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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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晓泛:
      不是我们演出水平高,而是那年月山村里根本看不到戏!有总比没有强!
      谢谢晓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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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朱纪飞:

昨天一见到王继承,就转达了你的问候。他非常高兴,说老朋友还惦记着他。接着,就想要弄清“历史迷案”。据他回忆,打牙祭后,你和马脑壳发酒疯。马脑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和你一起闹得不可开交。几个人摁都摁不住。我问他:“你当时怎么骂的?把他俩都骂醒了。”他笑呵呵地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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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山谷回声!

 

乐群大队藏龙卧虎,高人多了去,文化生活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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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晓泛再次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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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西奇:

 

可能也算文物了。背面还写了姓名,连队番号。看看蛮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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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如楚人所言,当年修铁路,基本人拉肩扛。在花桥修公路跨线桥时,我推上了小车,就觉得是机械化了,很满足了!很不错了!

   

      谢谢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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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去年,犟牛捎话,说殷老师想要点写枝柳的东东。于是我写了这篇小文,发给殷老师。这回,我略作修改,换了个标题发在这里,供大家一乐。

 

        谢谢去西奇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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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朱纪飞:

             

              可能是人老眼花,我在去年的论坛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爆破队长》,请发个链接,我好拜读。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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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去西奇的建议。秋语、大队部等人和我一样,既在湘黔,也在枝柳修过铁路。他们写了不少在枝柳的故事。而我这篇小文,已经先行发给殷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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