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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歌

本帖最后由 大队部 于 2011-1-4 21:28 编辑

我心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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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歌
              ——与犟牛文《歌唱的魅力》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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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很喜欢唱歌的,虽然我没有一个好嗓子。
和所有的婴儿一样,我的第一声啼哭当然不是很美妙的,更不是天才的歌唱。我想说的是如果有天才,那应该是婴儿第一声啼哭时用充盈的乳汁和着呢喃细语将爱涌出的人——母亲。母亲与婴儿的亲密交流没有人能听懂她们之间的语言,那一定是天籁从空中传来的神秘的交响。
我的母亲,我依稀记得最早听到她轻轻哼唱着的一首歌:岩板上开花,岩板上红……但我只记得这一句;而清楚地记住了的是大约三岁时她唱的一首《苏武牧羊》,尤记得那几句:转眼北风吹,雁群汉关飞,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闱……她一遍又一遍地唱,唱着唱着,我看见了她的眼泪。于是我也跟着唱,虽然我并不太懂。
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了唱歌。
真正教我唱歌的是我的姐姐。她比我大11岁,那时她豆蔻年华,正当张开双翼拥抱美好未来的无限春光。她酷爱唱歌,到了痴迷的程度。她一本又一本地找来老的新的歌集,从第一页唱到最后一页。她唱《玛依拉》、唱《亚克西》、唱《流浪者》、《两亩地》、唱《照镜子》、《阿里郎》、《车夫之死》、唱《不见英雄花不开》、《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她唱啊唱啊,唱所有她喜爱的美好的歌。她唱歌很动情,给我的感染是不言而喻的。我想,我的乐感和基本乐理有一半来自于她。
姐姐其实是很有天赋的。虽然她是个小嗓子,也没有学过正式的歌唱方法,但她把中外歌曲包括《两百首》中的很多歌曲都唱得很有味道。或许,她准备一直唱下去,她的梦想是进入某一个专业的歌舞团甚至越剧团——她特别喜欢袁雪芬。然而57年父亲锒铛入狱,折断了她的翅膀,从此,她的美好愿望包括她的前途一并消散。
我小时候几乎没有听过父亲唱歌。我知道他偶尔拉拉京胡哼几句京戏。其实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有点奢侈了:一大帮人靠他养活,他如牛负重,7个儿女夭亡了3个,他哪有心情唱歌?不过还真的有一次。那是五年后,他刑满就业前有短暂几天回家探亲,他看着这一家人,忽然有了兴趣。他翻到姐姐落在家里的一本电影歌集《红珊瑚》,看起来有点着急的样子,拉着我和弟妹一起,教我们唱起来:云来遮,雾来盖,云里雾里放光彩……他一手擎着歌本,一手打着拍节,摇头晃脑一遍又一遍地执拗地唱着,唱着,眼里闪烁着呆滞的光……12年后,也就是1975年末,父亲终于完全解困,回到家里时恰好是我现在的年纪,鸡皮鹤发,饱经沧桑。
17年的自幼失怙,却使我“少年不知愁滋味”,如同放飞的鸟儿,在文学和音乐的天空中快乐地自由翱翔。虽然我也因受到歧视、白眼而有些敏感、羞怯、性格内向,但音乐对于我来说恰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我对音乐之声只求悦耳动听,不论其他,且饥不择食,食性极杂。在我看来,所有的乐音都是赏心的:从湖南鄙俗的山歌到蒙古草原悠扬的长调,从典雅的欧罗巴歌剧到江南水乡的弹词,从俄罗斯到英格兰,从新歌到古曲,从粗犷到精致,从姐姐哼唱的缠绵悱恻的越剧《红楼梦》到母亲偶然高兴时忽来一句插科打诨的河南越调——“敬德吃馍我吃馍,我吃敬德吃剩的馍﹏敬德拉屎我拉屎,我给敬德递草纸﹏”广播、电影、歌本、眼睛看的耳朵听的,所有我认为好听的歌曲都接纳在我的心里,在心中轻轻地低吟,却几乎无人知晓!小学、中学,我喜欢而没有放声歌唱的歌,不知有了几百首。细细想来,滤过的沉淀的竟然大多是悲歌慷慨、沉重低廻的旋律。《三套车》、《滔滔的德涅伯尔》、《土拨鼠》、《夏日里的一朵玫瑰》、《望断秋水》……我是那样的易感,甚至王玉梅的《洪湖赤卫队》中那一段“秋风阵阵,湖水浩荡……”、李少春的《野猪林》中的长套唱腔反二黄“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都能激起我内心剧烈的共鸣。小学时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同学们唱得那样的伤情,而又是那样的优美,我即使有所抗拒,也不由得产生联想而沉浸到连续的反复中去。这不是自虐,而是我的情感教育,是对音乐的服膺。
文革初起,无歌可唱,除了汹涌而来的语录歌和《大海航行靠舵手》,此外就是样板戏。我对样板戏爱恨杂陈,不喜欢它的说教,而独爱它的音乐,尤其是后期的几齣戏如《龙江颂》、《杜鹃山》、《磐石湾》等在音乐上揉入了地方元素而大大地丰富了京剧的音乐,听来涣然一新。文革中异军突起的是按少数民族味道创作的歌曲,如藏族的《北京的金山上》、《雪山上升起红太阳》、《南来的大雁》、朝鲜族的《红太阳照边疆》、蒙古族的《英雄小姐妹》、佤族的《阿佤人民唱新歌》、维族的《萨里哈爱听毛主席的话》等等,皆响彻大街小巷,风靡一时。然后就是《青天一顶星星亮》、《小小竹排》、《映山红》、《手握一杆钢枪》……新歌渐渐多起了,虽然还是笼罩在一片尴尬的红色之中,但也给文化贫乏的中国人增添了一丝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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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有一首歌很令人纠结:“清格凌凌的泉水,哼啊哈嘿,水呀水流长,绿呀格茵茵的嫩草透清香。羊群好像白云朵,干校的老羊倌他在云里头把歌唱……”这是一位驯服了的老干部身在牛棚,回忆过去的峥嵘岁月,展望未来,希冀“解放”,再立新功的故事。那牧歌般的风格,却夹杂着说不清的类似于表决心的雀跃,听起来心里颇不是滋味。
而成千上万的知青是没有什么选择的。那么我们唱什么呢?在农村,我们可以唱禁歌,唱“十大软歌”,没有人搭理。《草原之夜》、《克拉玛依之歌》等等。还可以唱《拉兹之歌》、《丽达之歌》、《红河村》、《故乡的亲人》、《伦敦德里小调》、《往日的爱情》、《鸽子》、《老黑奴》、《三楂树》、《小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梅娘曲》、《南洋民歌》……我们唱的歌很多。我在队上还喜欢唱《秋风辞》、《关山月》、《钗头凤》、《没有人知道我的痛苦》。还有高尔基《底层》里的那首悲凉无望的歌:
“太阳出来又落山,监狱永远是黑暗;守望的狱卒不分昼和夜,哎嘿哎喲,站在我的窗前。/  高兴监视你就监视,我也逃不出牢监;我虽然生来喜欢自由,哎嘿哎喲,挣不脱千斤锁链。”
那时我已经不那么羞怯了。
改革开放真正迎来了歌曲的春天,我们一下子有了太多太多的新歌,目不暇接,歌不胜唱,想要列出一个清单都不可能了。一个久违的歌舞升平的时代已经到来。邓丽君来了,迈克尔.杰克逊来了,“四大天王”来了,青歌赛来了,《新时代的摇滚》来了,软的、硬的、灰的、黑的全来了。到处都是高声贝,震耳欲聋,唱遍中华大地。我义无反顾,张开怀抱。我唱李光曦的《祝酒歌》、唱李谷一的《难忘今宵》、唱彭丽媛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唱蒋大为的《牡丹之歌》、唱张学友的《吻别》、《只想一生跟你走》、唱毛宁的《涛声依旧》、唱叶启田的《爱拼就会赢》,甚至唱八零后喜欢的城市新民谣《狐狸》——我没有挑剔,除了极少傻乎乎的没意思的歌以外。
因为我心中的歌已经足以使我感动了。歌曲的调式或许不决定人的趣向,但一定有音乐的性格。比如说我喜欢英国大调式的歌曲,中庸,平稳,朴实,真挚,颇像英伦民族的性格。一首《友谊地久天长》唱来情意殷切,悠深绵长;法国人的歌曲花哨华丽,总是想变化一番,有太多的升降半音,让你摸不着北,一如他们的浪漫,像圣桑的《丁香花的时节》;德国人坚硬,却内藏着深刻,富有哲理性,如勃拉姆斯的《死亡,赐予绝望着幸福》。在小调式的歌曲中,我特别喜欢俄罗斯民歌,如《三套车》、《悬崖》、《黑眼睛的姑娘》、《伏尔加船夫曲》等等。俄罗斯民歌多用和声小调式,及旋律小调式,它的小调式音阶为671234#56或67123#4#56,其中心音是6。那个飘忽的#5(有时加上#4)在它的小三度音阶中听起来有点暗淡而阴柔,却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感染力。那个俄罗斯的#5啊,那是它民族的特有的想要挣脱而挣脱不了的忧伤,而《伏尔加船夫曲》却罕见地挣脱开了:那标记“很强”的ff唱出了“努力把纤绳拉,对着太阳唱起歌……哎亲爱的伏尔加,伏尔加,伏尔加母亲河……”这是多么地富有朝气与深情!这首歌没有用#5而是只用了一个#4,又是多么奇特!与此同时,日本民歌的小调式歌曲也很特殊。听听《樱花》,还有鬼子进村的音乐。它的小调式音阶居然是67134,缺了2和5。还有大调式音阶12356,也缺了4和7。难道这中间隐藏着日本人内心的密码,故意以这种调式上的缺失昭示世人我们就是这样犟忍,这样直宕?《樱花》是凄美的,有如这种日本国花绝美而短暂;再听听《三四郎啊》这首歌,刚烈而决绝,充满铁血的气味。幸亏还有《红蜻蜓》、还有《北国之春》,让我们听到了些许的平和、安宁和人情味。
中国的汉民族源远流长,我想说的只有一点,即汉民族的音乐是包容而又颇具特色的。古代的五声音阶其实是七声音阶,在宫商角徵羽中加上了清角和变宫,即在12356中加上了4和7。这是日本所没有做到的。所以中国的歌曲是中庸的音乐。《风》《雅》《颂》包含了诗与乐,直到现在,中国歌曲的语言在音乐中深深地刻上了印记,以至于一听就能辨别出这是中国的,这就是特色。所有的歌曲,有忧伤有欢乐,有怨恨有愤怒,有讽喻有赞颂,有优美有滑稽,而一言以蔽之曰“温柔敦厚”——这就是孔子心中的歌。
由此我想到歌曲不仅是民族的,也是阶层的、阶级的因此也是政治的,但惟其如此,它更应该是人类的,是人类所共有的。也是我想到两首歌,它们是如此地不同,如同陌路,但又同时存在于我们大家心中,因为它们都举起了人类的大旗。
《国际歌》。请听:“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国际共产主义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一首伟大的歌曲!每次我听到这首《国际歌》都会热血沸腾,仿佛看到千千万万受苦的人挥舞红旗,举起镰刀和铁锤,冲向街垒。这是无产者的圣歌,贫民的呐喊。只要这个世界还有无产阶级——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只要它们仍然被掠夺和无望,这首歌就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尽管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在唱《国际歌》了,但它并没有消失,它深藏在人们的心灵深处,直到将要爆发的一刻。
然而它是暴烈的,流血的;它导向的不是人类的大同世界,而是相互无止的杀戮。当《国际歌》再度此起彼伏唱响全球的时候,人类的末日也许就要来临了。因此为了我们大家子子孙孙幸福,我愿意放下《国际歌》,同时也希望那些过于贪婪与残忍的人们,放下你们的钱袋和国家机器,让我们成为兄弟,让我们一起去唱那一首更伟大、在一切主义之上最高的人道主义的颂歌——《欢乐颂》:
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
这就是我心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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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2011年1月4日晚8时50分敲键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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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老弟:我们的共同爱好是一致的,而你的歌喉是我嫉妒的。乐理可以学,唱歌靠天生;没有好嗓子,我只好用心来唱了。呵呵,开玩笑。谢谢你的褒奖。
静子:的确,我是幸福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音乐、叫做歌曲的东西,而且是那样的丰富多彩!前天在山水歌厅我老婆她们在排练时,面对一大群业余高手,我也上去唱了——不管我的喉咙是否紧窄。我还敢唱,只是为了自娱而已。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或许......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做个歌手,但首先要请求上帝给我一个好嗓子。谢谢你这么理解!我们都有一颗自由的心灵。
凭垣兄:不会吧,应该是两不误——开个玩笑。
海韵老妹:千万别说知识,我到老还是个知识青年——知识海洋中的一个求知的青年,而且已经跟不上后辈了,悲夫!
东乡妮娜:你该不是批评我玩物丧志吧,花去了太多的时间去喜欢唱歌?没有啊。我相信一个稍微喜欢唱点歌的人肚子里总有几百首歌吧,几十年呢。还有很多歌曲没有写上去,敲键时删去了。比如当年那首广为传唱的《南京知识青年之歌》等等,太多了。我列出了的歌曲绝大多数是自己会唱的,有几首外国的唱不全,但会唱的外国歌远不止这些。不过现在学歌比年轻时难多了,最近在电脑里学唱一首扬州清音《板桥道情》,那语言真不好咬,“老渔翁,一杆钓...”我还想什么时候请教东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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