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棑（三）

和满爷一道从那个差点出事的地方上了木棑，大部队陆续出发，河里响起一片“哦呵”声，好不壮观。我们在心茂的木棑走后最后一个解开缆绳，开始了这最后一次的放棑之行。

连在一起的两木棑从我们汕头冲口经过，小河在碰到鸿岭山脚后往左一拐，近似画了一个园弧，穿过寨牙风景如画的田坝，又窜到对门的312公路咯边，木棑在这两边山脚窜来窜去的河水上欢快地奔腾着，一扫先前棑底下留下的阴影，使我的心情又逐渐好了起来。

在田坝的尾端，老远能见一座平地而起高高的石拱桥迎接着我们，不知道石拱桥在这河道上经受了多少年代的风风雨雨，在312公路没有修通前，它可是寨牙通往县城的唯一通道，那桥体上攀爬的古藤给石拱桥增添了岁月的沧桑感，寨牙的原始和封闭可都写在桥上了。它很快就闪到了身后。右岸是一个较大的一长串伴山的村落，至今都搞不清它是属寨牙大队还是属江口大队，村落将过时，出现了有两个桥墩的木桥，桥墩是又高又长，木桥好宽，是乡间少见的好景观。左岸的沙石公路上间常驶过的汽车扬起一阵黄尘，似给青山绿水扯起一块黄纱布，然后由浓至浅慢慢地隐去，直到消失。

过木桥后，水流急了好多，满爷的一句“看够冒，莫打野了”使我不得不集中起精力来招扶这棑尾巴。河水先是左拐，然后接着一个右拐，左岸全是修公路时炸下来的岩石，獠牙咧齿的一大片，遵照满爷的过弯时尽量莫让棑尾上岸的教导，我在尽力地支撑着……。还冒撑得几下，这撑杆一伸出去它突然被水中的乱石卡住了，丝文不动，要不是马上接着一个后仰倒在棑上让过它，准会被它打到河里去，人还冒爬起来就喊道“满爷！撑杆跌嘎哒！”听到我喊满爷头都不回的答到“莫急，莫急，到前面水不急的地方再靠岸”……。到下去好远时木棑靠了岸，我上了公路打倒去了好久才取回撑杆。真冒想到知青掉的筷子，让我这个知青背哒跌撑杆的时，屙囊！真的出师不利。

木棑重新起程后不久到了一个水流平稳的地方，似乎是个天然的水坝，只听见前面不远打起了好几声的“哦呵”，喊了些什么我冒听清。满爷说是心茂的木棑出了点问题，要我们莫下去先。我们在右岸边停了下来，岸边很陡，墈上有几丘水田，满爷用撑杆的鈎子鈎在一块岸边水中伸出来的不大不小的石头上，我把缆绳套好，仔细欣赏起这块石头来，它的顶端由于常年被鈎子鈎着，都鈎出了一个茶杯大的洞，近似于不规则的圆柱体的半身被缆绳套出了深深的印痕，就像经过了人工打磨一般，十分漂亮，那是岁月的功劳，简直就是一柱千古文物，它见证了山里人祖祖辈辈在这河道里放棑的艰辛，记录了岁月的苍桑，使我这山里的后来者不禁感慨万千。

满爷跟我说起了心茂，“他劳力差一点，有只眼睛看不清，做事有点使人放心不下，不出事就好，再走一节，前面就是著名的连刀湾了。”说曹操曹操到，前面响起了心茂那悠扬的“哦呵”声，我知道这一声是放行令了，于是解开缆绳，让木棑驶进急流，只要过了连刀湾，就到磨石了……，这时天已渐黑。

眼看就到连刀湾了，突然前面又响起了一阵紧急的“哦呵”声，夹杂着“心茂的棑磕起嘎啦！”的喊叫，满爷要我赶紧上岸，缆住木棑，晓得情况紧急，不等棑靠岸用力一跳，落地时脚下一滑身体一晃，促了一下，总算冒跌倒，把缆绳拴好后才觉得脚腿上好暖和的，低头见一股热血从膝盖流到了罗拐，原来在滑那一下时膝盖就被一块峰快的大石头划了一道口子，马上从球裤的小口袋里掏出虽然已被打湿但也还干净冒用过的小手帕，一把按住伤口，人血不是水，不能尽到流，先止哒血再讲。满爷上岸后见状说：“街上你是去不成了，好在及时缆住了木棑，冒缆住的话怕会出事，走！看看心茂的棑去！”于是跟他一路把蛮去看了一下连刀湾。

那真是“连刀湾呀连刀湾，连刀湾呀是险滩，一不留神棑上山。”还好，棑头在右岸的墈上，棑尾虽在河里但还冒把主河道拦死，随着河水的退去，棑会像上了山一样，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下次放棑再来搞它。我咯个伤兵和心茂咯个败将连夜打道回府。于是我一步一跛地和心茂一道踏上了回木溪的路程，一路上山路弯弯我们无语，因为说什么都不好，都多余。

天老爷这时下起了蒙蒙细雨，似乎也在为我这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放棑伤起心来。（这一年的十月我被派外出，离开了生产队，去了三线修铁路）

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把木棑放到县城去。虽然说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没有把握住，但寨牙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深深的数处烙印，或者说，在寨牙的山山水水中也洒下了我们的鲜血，想忘都忘不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