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畔脸谱素描（8）——两朵金花

“收工了哦——”，村前的小溪里顿时便热闹起来，一个个放下锄头畚箕跳进水里，只见一个后生故意将水花溅了过去，前面一双玉腿，背着一顶斗笠，猛回头——是一张圆脸，峨眉一竖：“该死呵！”，转而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一排细白的牙齿，两只凤眼眯眯着，自然蜷曲的刘海粘贴在宽宽的额头上……
      她是玉金，和大女两个是我们村里的两朵金花。我们村子小，稍大一点的出嫁了；小的还在上学，能和我们一起“战天斗地”的就这两位小村姑。大女性格泼辣，与她那开会总缩在角落里、开口讲话要用手掩住嘴巴的老爸形成强烈反差，过早失去母亲使她显得更为早熟与强悍；而玉金与她那呱呱嘴的娘老也截然不同，是那么的文静而能干，她家姊妹多，玉金是老大，洗的清清爽爽的粗布衣衫穿在身上总那么合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出工她总走在前面，收工常走在后面，没谁不夸她。
      农业学大寨，大队要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她两自然都成了闲人的学生。开始她们还有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后来都爱主动问我了：“今天夜里还排不排节目呀？”，闲人搬手搬脚地教会了她们扭秧歌，打渔鼓，敲碟子，跳“北京的金山上”“舂新米”等民间舞蹈。记得那次徒步走到县里去参加汇报演出，玉金还带上了她的大妹扁扁，老老少少十多人，一走就是一整天，九十里，她们和我那六十多岁的师傅娘老当晚成功的演出也成为了她们日后最爱回忆最光鲜的一幕。
      后来我到了水库。七四年年底我回村子，玉金高兴地告诉我，可能是“文工团”的来招我了，到大队、生产队了解情况，叫我快去看看。其实是某学校来招工的，其中有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让她产生了误会。后来知道招去是做炊事员，她还为她们的“老师”抱屈呢。
      招工离开马畔后，玉金和大女都嫁人了。玉金嫁到了所城，大女嫁到了上洞锦堂，闲人闻之还设想过她们的婚礼，虽然没有传统的“哭嫁”，但一定也挺热闹有趣：啦呜哩呜啦，，女伴们穿红着绿撑着阳伞簇拥着幸福而美丽的新娘缓缓的走出村子，不知是哪一位有福气的奶崽迎娶了她们……
     多年后一次回马畔，听说玉金已搬到所城外面住了，起了新房子。我返回桃川时路过所城外围，看见路边一幢屋子前有一口压水井，正好口渴，我上前去弄点水喝，正巧玉金从屋里走出来，大家都喜出望外，她变化不大，圆圆的笑脸，卷曲的头发，只是额上增添了些皱纹，聊到她这些年的生活，她脸上似乎黯淡了不少。
      “四十周年”，我们大队人马重聚马畔，大女特地从锦堂赶回了娘家，没想到的是，玉金却已香消玉损，阴阳两隔再也回不来了。听说她那个所城男人个子虽矮小，脾气却很大，而且爱在外面“彩旗飘飘”，玉金傻傻地选择了自我消失。
      今天又是九月十八日，还有三年整，便是我们下乡五十周年的日子。闲人突发奇想，如果能把当年那些小村姑再聚集起来，还能排演出当年的那曲“红日高照三板桥”吗？那妹子们扭的秧歌步，那清脆的酒盅声……还能再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