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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只看到《六,哑婆婆的图案》,已经忍不住要说出心中的赞叹:真是一篇能接古韵的杰作!除却作者陈先生的奇思和妙笔,更有天成的几位奇女子的聚合:郑玲痴迷那精灵一般的小黄鸟已属罕见,那林中的鸟音合奏就如仙境了。地底下的利爪,从天而降的神女、那异香、那美丽,那手段,真是“若有人兮山之阿”都不能比呢!那个哑婆婆更是摄人魂魄的神异,她的“安详从容却如光如香散发莫名的庄严”,她所带来的那种清凉的静默,出自她手中的丰腴又庄严的文字,这文字又经山鬼一般的头香读出来,人们用艰涩的官话讲述给作者的时候,我们都恍惚在神话一样的境界里了。无怪灵性的郑玲都忘却了疼痛和性命之虞,要记下那一刻的灵感,就连完全没有体验过这种神异的易山都忍不住要打断一下阅读来扼腕赞叹一下:真是高人!陈先生,这一是赞先生的笔力,二是赞先生伉俪的奇遇,总有苦难相伴,就这样相伴入“山”,也有神仙眷侣一般的阅历了。

  谢谢马灯兄转来如此好文章!

  谢谢海韵,不然,错过如此好文章,也枉上了这个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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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这咒用人声综合了山。对山诚实的崇拜,由他敞开的胸怀大张的双臂,由他傲野的姿态粗豪的嗓音表达出来。这咒没有任何猥琐情感,它是呼唤是歌颂,是骄逸的生命情调与山的交错纠缠。它的结尾我记得清楚,是“关关冬”。这是每天夜深时响彻山林的没人见过的鸟的叫。

 

   我也是很迷恋山的,却没有如许的感受过山的魅力,我的所谓的山的情结都不过是表皮的感知。我在乡下时所见的山是小山,那山里的野菌和知名不知名的鸟儿该是我最大的钟情了。后来看了一些山,总还是游历的心念驱使下的一些感染。看了先生的文才知这咒所囊括的山的语言是那么叫人神往,有一种再向深山寻访的渴念,真想去亲听这土质一样的山人念那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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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她说她的爷老是得虎威死的。打虎的人如中了虎箭就得虎威。得了虎威多没治。那时她还小,还是旧社会。一日爷老听得外面有锣鼓,心想怪了,山里头哪来这般热闹?出门一看,只见几个大汉抬着一只大老虎,后头跟一班吹锣打鼓的。他们从门前过,朝着爷老喊,你见过这大的虎吗?爷老忍不住摸了一下虎背,人呀虎呀锣呀鼓呀就都不见了。爷老翻开手心瞧,一根虎毛扎进了手板心。爷老心一惊,遭了,我中虎箭了。头香说,我娘老当时就是找的虎威追风藤,不过我爷老没治好。怪我爷老贪,打虎过数。她告诫土质说,“你切记莫贪”。土质说师傅用花瓣给他做过花卜,猎虎终生不可过二,其他生灵每月不可过三。他说好在如今没虎。猎麂子这些他都严遵。

 

     有话说,有经历的人值得尊敬。古时礼教有敬三老,其实现在可知巫医百工之人,都有值得敬畏之处。我们在乡下修水利时,山间一个洞里住着一位老者,我们几个知青常常结伴偷偷去看他,他慈眉善目的冲我们笑,说些陈先生你的故事里这些山人也说的东西,我们当时听得似懂非懂。他还说些古时候战争中的方略,有时候露几句叹息国民党失策的零碎话。后来许是这几句零碎话的原因,更因为我们老是去偷偷听他说话,他被驱赶到不知哪儿了。我记得他说过他的名字叫凃茂生,他还说起他的儿子跟他划清了界线,叫凃密(从字音)。这位先生应该可以熬到平反,因为那时已经77年了。人在厄运时可以结交一些没有期遇的朋友,得知一些没有期遇的所闻,也庶几可以为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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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先生好文章,竟不想一口气读完,留待慢慢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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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即便要出工,我也喜欢戴斗笠披蓑衣的逍遥相。事没做多少,在田野间散淡地运着青篛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味。

    书中教给我们的这种审美的情趣在喧闹的都市里没有提供给我们体验的机会,在落寞的乡居生活里倒横空的来到我们身边。我们无论是先前在破败的街道的屋檐下躲雨还是后来在堂皇的超市门前等候雨的过身,都找不到当年站立在田土里沐雨的闲散了。

     还有就是,运这个味的主人让我想起另一个人:32年,战乱的烟云差不多笼罩整个北方了,清华园里的文人笔下却流泻出这样的画面: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儿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地里还有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我猜想,这种运味兴许是一种试图,对外部世界纷扰的抗拒?或是避忘?

     现在回想当年下放的生活,确是下雨日子的记忆更多,冬天,真还是披着蓑戴着笠(不过蓑不是土质那种蓑,而是父亲用过的雨衣),事没做多少,就喜在田里的草籽里踩过。夏雨的时候,披张塑料薄膜,就跟田里赶鸟的毛人差不多,在田畴上踏着那溅起水箭的一凼凼积水,真还不急着回家。

    现在忆起十八九岁时,虽还读书不多,但那迂的毛病,也染了些微,倒还藉此增了那寂寥生活里的一点趣味。

 


     郑玲比我老实。做事扎实不偷懒。尤擅需手巧的活。收工回家还要做饭洗衣补衣裤。她针线好,绣得花,能把补丁补得别开生面。沦落到这步田地还固执洁癖,“笑脏不笑补”是这时候她的衣装品味。睡前必扫地,不然睡不着,没扫地她说就象人没洗脸。“活出些幻想来”的日子,其实处在深度不安之中,居然被她打点得丝毫尘事不相关的样子。

     她在苦难中不聪明不狡猾,沉着地死挺。

   好的女子,大抵都是实心的居多,有着永远都是孩童一样的本色和天真,无论怎样撂倒的外境都不会改变其对生活的亲切。郑玲就是这样的一个标本,何况她是有一颗诗心的。较真和灵性完全绝缘了世故的聪明和狡猾,她的死挺可能是一种抑制和一种兴奋并存的状况,这样来平衡才能让心灵在困境中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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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夜里的山,黑夜里火光中的山,比白昼丰富有野趣。它巩固我的幻想,展示白昼没有可能的可能。一只从石山顶的树梢上起飞的大鸟把我的幻想安放到一颗闪亮的星星上。

 

     白天这条路是明明白白的,黑夜里却莫测诡秘。树在狂舞,变幻出各种可怖的形态。咆哮的石直指我们,让人联想充斥罪孽的三生。好象从地狱入口处突然腾飞的鹰,黑夜里弄出的响动可击溃草寇。宗教诞生之前的精灵醒了,狞厉的妖鬼就在身边。

 

      以前每天晚上郑玲要在床上等这叫声。从没失望过。她是在“关关冬”的叫声中入睡的。在一篇散文中她说“我们每夜倾听关关东,可它到底是什么模样?藏在哪座岩洞或哪丛榛莽之中,我们始终不知道。大白天它是不露面的。我甚至怀疑它不是鸟,而是子夜幽暗的艺术。”

 

      山的暗夜是很魅惑的,我与山的相亲很少,有限的接触中留下的心境的记忆不外乎沉迷和悸骇,但这种沉迷悸骇还是很可书写的,现在,我终于看到了文字的夜山的魅惑,它甚至超过了我的所有的对于山的夜遐想和梦幻。超过了我所有的见过的关于这个话题的描绘。感谢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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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现在看来,那诗已彻底地毁灭了。我木然地看着那座房子,看着那诗的墓地。有喜欢郑玲的诗的朋友说她的这首诗那首诗是他们喜欢的作品;在我的心里,他们可能最喜欢的作品已被埋葬。诗的死,在我心中掀起波澜。灯下创作这首诗的情景在微明中浮动。郑玲是被诗统治的也被诗虐待。只要拿起笔,饥饿都销声匿迹。喝一口凉水完成一个篇章,她觉得又优越又高贵。那时她写了多少诗就烧了多少诗;朗诵过后便无可奈何地把诗稿送到煤油灯的火焰处。唯“你这人兽神杂处的地方”不忍烧。我记得诗中对生命不可毁灭的坚定信心,就是受到山中遇到的友情的启发。诗中构筑了一个至少当时并不存在的社会情感乌托邦。
     那首诗很长。那是尊严高傲的恐惧;是刚好能让我们保持清醒的美之棒喝。

 

   这尊珍品是不可复原了,即使创造者自己都不能修补这个给所有闻之者带来巨大抱憾的缺失。不惟诗人,不惟目睹这个创造过程又深谙此创造奇妙的作者相濡以沫的寻诗人,我看到这里都心痛难禁。也许,在我,被这样详细的了解这诗之所出后,更加有一种明知有奇珍却不得而见而且被告知永不能见的渺茫所招致的不幸感。我在同情诗人的同时更加同情自己,同情有机会享受这种灵感劳动成果却被意外攫取了机会的人们。而且在心里发出一些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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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永明马灯

 

      这是我的印象。我的这种印象来自于它们清晰无误的语言。不过我认为这些物品之间高度默契的动态关联,与其说是雄辩地使人相信土质在场,还不如说不经意中泄密了头香自己的全新生命领域。在我的理解中,这一切是和她跟土质没有终点的情感发展捆绑在一起的。我只能懂得这么多,我知道我不可能穷尽她的丰富。尽管她不过是汉字识得不多的山里的女人。我有沉重的快感。头香一下子把我从昨天那种不慎掉进一个美学低谷的怅惘中拯救出来。我一时十分享受。
     我探访的时间不长。她见面第一句话是“小陈哥,我晓得你会来看我;小陈嫂好吗?”

     我把郑玲的散文集《灯光是门》送给她,指给她看书中提到她、土质、盐长的章节。她说“小陈嫂的书字还写了我们呀,我要告诉土质。”
     我很满足地告别她了。我听到了她优美的曲向自身的倾诉。惟有她是山原应持有的立场被导入歧路的矫枉。

 

     这是让我振奋的内容,也足以抵消那两个张家后代语言里出现“商品”,尤其是把烟猜成钱带来的不快。这个曾经让我想到的“芳杜若”的“山之人”,她不愧是山的精灵,她把哑婆婆发扬光大了,在她身上看得到的,有娥皇女英白素贞七仙女诸多女神更有莫泽娘孟姜女等民间贞烈女子的身影,还兼了风尘带侠气的梁红玉们的风姿,还有说道不清的天降的灵异,永不会被风蚀。

   不知怎的,我倒想起另一篇文章中的某一些细节: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

    .......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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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善壎的“人鬼神杂处的地方”可称是湖知网的扛鼎之作,使我们受福不已。秦哥 发表于 2011-1-11 00:05

   

           我的赞语与秦哥同。谢谢马灯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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