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中两鬓发白却配着大红羽绒服的自己，不由想起朋友说的“老黄瓜刷绿漆”来，心里偷偷乐个不止。

      说起那个典故，源于一次圈子里的朋友聚会，酒酣耳热时，不知怎么，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位老兄的那件粉红色条格衬衣上，大家说老兄越来越显得年轻、精神了，那位老兄正不好意思呢，一位小妹语出惊人：“你们是说他‘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吧？” 于是大家捧腹大笑，几欲流泪，就连那位老兄也难以忍俊，丢了尴尬一起大笑起来。

      大家觉得是那件“扮俏”的粉色衬衣，让那位老兄显得朝气蓬勃，焉知不是那位老兄心里有着朝气，才会中意这件衬衣呢？或者这件衬衣和老兄心中的朝气两相辉映，相得益彰，岂不更妙！而那位老兄的精气神也确实胜似前日。

      想起有人说，人有三种年龄：生命年龄、生理年龄、心理年龄。生命年龄从出生之始，便无一例外地，不可逆转地，以相同的速度长大、衰老、死亡，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生理年龄略有不同，但也是或快或慢地从强健走向衰老，绝少能有逆转。现今的时代，四五十岁有时也被称为青年，可算是人类的进步了。只有心理年龄，或可受人的意志支配。我们可以学着少年老成，减少幼稚和鲁莽，也可以试着老夫聊发少年狂，拭去衰颓和消沉。即使无法做到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但起码可以试着鹤发鸡皮而童心不泯。说的文雅一点，就是“青春只是一种心态”，或者“80岁的心脏，20岁的激情”。

     绕这样大的弯子说话，也有为自己常常扮俏遮掩的嫌疑。虽是抱了孙子的人了，依旧喜欢穿着那些鲜亮甚至时尚的服饰。有时走在街上，熟识的人会笑着戏谑：“看你打扮得小媳妇似的，哪里像当奶奶的样子？”或者说“怎么，还想和儿媳妇一拼啊？”。我虽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但心里仍旧不服气。一日和一位儿子将上初中的“小妹”逛街，她也总是盯着那些适合女孩子的服饰看，我笑说：“你虽比我小不少，但穿了也会有扮蔻之嫌的哟！”她也笑说：“心里总是觉得自己还没老啊！”于是又想起另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朋友的话：“他们说我们老了，可我们不承认。”不是不承认年龄的变老，身体的变老，是不承认心理的变老啊！

     而那些服饰，除了实用功能还有装扮功能，装扮的是身体，也是心理。心里有什么，眼里就看见什么。我们的心里还有青春激情和活力，我们就喜欢那些让我们显得有朝气有活力的，让我们意气风发甚至花枝招展的衣服；或者，我们哪怕只是希望借着它们，来让自己找到青春活力的感觉，我们就会觉得自己没有真正老去。

     做了奶奶，就常常留意大街上的“奶奶”们，留意她们的服饰，想象着自己有可能变成哪样的奶奶形象，但看来看去还是不甘心，甚至想，无论再过去多少年，就算自己七老八十了，也不甘心让自己的生命看上去那样灰暗，那样落寞，那样死气沉沉。有时也会痴痴地设想自己老来的装扮。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蓝色和白色的衣服，喜欢它们的纯净、清新、飘逸，就梦想着等自己老到发丝如雪皱纹如菊，老到无所顾忌的时候，就做一件蓝色的长裙或旗袍，配一件雪白、飘逸的长披肩，穿上它们，即使走路颤颤巍巍，依然可以在心里想象自己是一朵白云，轻盈地飘在蓝蓝的天空，阳光暖暖的，风儿软软的；或者自己是一只白色的海鸥，低低地贴着蓝色的湖面悠然地滑翔……

      有一种花，不知它学名，我们叫他“老来俏”，说是花其实不开花，只有叶子。叶子嫩小时青翠而已，无甚特别，但越长越老叶子渐渐变成红色，尤其到秋后，片片叶子火红欲燃，在肃杀的日子里倒真是一抹亮丽的风景。

      也许，人越接近生命的终点，对生命也就越热爱吧，老了，无法回到春风里笑靥如花，就在寒风里做一株火红的“老来俏”吧。

      只要胸膛里的那团火还在顽强不息地燃烧，老来扮俏又何妨！